上门

说了几个我字七老爷就咳嗽起来,总是亲生父女,比别人要关切得多,徐老太太让旁边服侍的婆子给七老爷倒了杯茶让他缓缓,这才对那丫鬟道:“好丫头,亏了你,不然你们小姐日子更难过,事情原委我们已经知道,你先下去歇着。横竖会为你们小姐讨个公道。”

丫鬟哭泣着又行礼:“小姐本也是为的夫妻和睦,才不肯让奴婢回来和老太太们说的,可是小姐越想着夫妻和睦,姑爷就做的越过分,特别是红姨娘生了儿子后,太太面前,更是挤的小姐快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徐老太太和二老太太都是经过事的人,当然晓得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不由叹气:“哎,你们小姐是不晓得,有些人,是给脸不要脸的。”七老爷的心情平静一些,这才跪到徐老太太和二老太太面前:“还求二位伯母做主,你们孙女虽则庶出,却也从来都端庄,现在被人这样欺负,初衷也不过是为了夫妻和睦,若,”

说着七老爷就大哭起来,徐老太太忙安慰几句,和二老太太又商量一下才道:“这事,我们定会管到底的,横竖有这么多的人证呢。”二老太太比徐老太太想的还更多一些:“明儿一早,就派人去十四的陪嫁庄子和铺子上瞧瞧,看是什么样的人管庄管铺,每年得的,又是送到哪里。我想着,外甥媳妇既能连人都赶出去,只怕连十四的嫁妆也要捏在手心。说起来,还是正正经经老亲,当初结亲,也是一番美意。”

徐老太太也叹一口气,又叫过十三爷问问,大致和那丫鬟说的也差不多,还说去的时候,十四小姐已被气的躺在床上,刘太太派来的婆子还在旁边冷言冷语,说刘家没休了就好的,要十四小姐安分守己,乖乖听话,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天下婆婆丈夫管教媳妇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这些不过是更让徐老太太他们恼怒,商量一下,也就天色泛白,各人先各自回去歇息,吩咐下人们,刘家若来人,就凉在那,不必传进来。

日上三竿之后,刘二老爷带了刘七爷前来,管家像平常一样接进去,请到倒座厅奉茶,请两位稍待后就出去,只剩的他们叔侄在那等候。刘七爷等管家一走就抱怨地道:“二伯,我娘说的对,就不该来,凉她几日,等凉的差不多了,再来接,那时她家自然会把人给来。现在,这么火热地上门,还真当我们家上赶着呢。”

刘二老爷差点把茶都泼到自己侄儿脸上:“你娘那是内宅女人见识,以为女人嫁了人,婆婆就可百般拿捏,现在闯出这么大的祸来。要我说,别说那个妾可能是自己摔的,就算真是侄媳妇推她一把,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庶出,难道和徐家为此翻脸,就是好事了?”

刘七爷甚为不满:“二伯,那可是我刘家的子嗣,子嗣是何等大事?”刘二老爷见侄儿还是不开窍,用手摸了摸胡子:“你啊,可知道你大伯做官为何顺利?”怎么会问起这个,刘七爷自然对答如流:“当然是大伯能干,甚有才华,陛下赏识,才做到这样大官。”

这个侄儿,的确是被自己弟媳妇宠坏了,全不知道什么大事,刘二老爷摇头:“错了,俗话说,朝中无人莫做官,大哥他,能如此顺利,不过是因为,他是徐首辅的外孙,我还记得当日外祖父初告老的时候,我们来拜见他,外祖父对我们道,才有、财有、势有,三者都有,才能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单只有一样,总会有比你更有才、更有财、更有势的人出现。七侄,你是个小儿子,从小被宠坏了,不明白这些我不怪你,可是你爹也糊涂了不成?这样大事,竟任由你娘去做。”

刘七爷被训的烦躁,借口起身走走,刚走到厅门口,就被人拦住:“表少爷,今儿家里有客,本地知府前来拜会十三姑爷和家里的十一爷,老太爷吩咐不许闲杂人等走动。”刘七爷差点被气死,徐家他从小也来过数次,哪有这样被冷待,不由摔下袖子对刘二老爷道:“二伯,他们家这样做,只怕连亲戚都不想做了,要照这样,才该休了她,免得这样待我们。”

刘二老爷今日是打着要来赔礼道歉,受冷遇的心来的,自然不会这样就被气到,喝一口冷茶就道:“坐下,你还想惹出什么祸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我舅舅家,我在此地尚不敢放肆,更何况你?”

刘七爷只得坐下,百无聊赖地瞧着外面,刘二老爷又喝一口茶,把杯子放下走到门口对小厮道:“还请去叫我的管家来,就说,让他回去把我太太请来。”小厮应是,却没有直接去寻刘二老爷的管家,而是先去寻了婆子,把这话告诉了婆子,让她去请徐老太太的示下。

徐老太太毕竟老了,一夜没睡也有些乏,正在那打盹,听了婆子传的话就笑了:“我说二外甥不是那样糊涂人,可三外甥,那就难说了。”吩咐婆子去告诉小厮,照了刘二老爷的话行,又问小姐们都在哪里呢?

婆子笑着道:“今儿一早,八小姐就带着小姐们去探十四小姐,又说园里花开了,去看花去了。其实照小的看来,这件事,若不是十四小姐一开始忍了,刘家那边,也没有这样越欺越上的。”徐老太太对着镜子摇一摇头:“这种事,总要吃些亏才晓得苦,再说怎么都是自己家的孩子,难道忍心看着她受苦?”

刘二老爷伯侄等到午饭时候,也没见人送午饭来,刘七爷怎耐得住饿,又走到门口:“去告诉厨房,送些点心来,再说,你家就这样待客?”小厮还是恭敬有加:“表少爷,今儿家里有客,厨房一时忙不出来做你们的,要不,让厨房送两碗我们的饭过来?再说了,我们老爷说了,您算起来,也是他表侄,算不了什么外人。”

刘七爷七窍生烟,跨出门,早有两个小厮拦住:“表少爷,这是为您好,十四小姐昨儿回来,和老太太哭了一宿,十一爷气的七窍生烟,我们都不敢告诉他您来了,要告诉了,只怕他会过来打您一顿。您要晓得,十一爷是从军的,和家里这些爷不一样。”

提到别人也就罢了,提到十一爷刘七爷不由抖了下,昨儿闯进刘家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又在眼前,只轻轻一抓就把自己抓过来,那手,今早还疼着呢。真要把自己打出个好歹来,舅兄教训妹夫,这也是常见的,只得忍着饥又坐回去。

午饭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刘二太太已经到了徐家,她和刘二老爷数年夫妻,自然明白丈夫是怎样想的,索性没去三老太爷这边,而是直接去了徐老太太那边,用的是,外甥媳妇拜见舅母的名义。

此时众人吃完午饭,都在徐老太太这边说话,十四小姐重新梳妆过,大家又逗着她女儿玩笑,听到刘二太太来了,十四小姐忙对徐老太太道:“大祖母,二伯母对孙女,也没什么不好,还是……”

徐老太太哼了一声:“坐好,别说什么分了家就不好管了,上面没了父母,长兄又在外面做官,他们做哥哥嫂嫂的,见了不对就该说。同样,做弟弟的,见了兄长有不对,也该劝说,这才是一家子的道理,不然为了和气,什么都不肯说,等到子弟们欺男霸女,败坏起家业来,就晚了。”

三老太太也拉一把孙女:“你坐下,听你大祖母的,我们一家子不就是这样?你瞧,我和你祖父,一辈子都听哥哥嫂嫂们的,这辈子都没出过什么大事。”说着三老太太就对徐老太太:“大嫂,听你方才讲的,小十一还能给我挣道诰命,这好。”

十四小姐勉强开口:“祖母,十一哥现在是三品官儿,能请三道诰命呢,要我有嫂子,那不正好每个一道。”三老太太露出舒心笑容,又和徐老太太说起要给十一爷寻个什么样媳妇的事。

刘二太太在厅里坐了半响,晓得今儿只怕一直要坐冷板凳了,趁丫鬟来换茶就道:“还劳烦您去给大舅母说了,今儿,只是来拜访舅母的,并没有别的事。再说我还听说几位表侄女也回来了,正巧一起见见。”

那丫鬟笑着道:“表太太,您啊,稍安勿躁,老太太从来都是待人极好的,这会儿,只怕不得空见您。”说着就走了,刘二太太带来的丫鬟不由皱眉:“太太,这事又不是我们家惹出的,凭什么要我们来担着?再说,我悄悄听说,陆家那位表小姐上个月生病死了,三太太才这样对待七奶奶的。”

刘三太太当时想把自己娘家侄女嫁给自己儿子的事,算是家里人人都晓得的,刘二太太呵斥一声:“偏你知道,不许胡说。”丫鬟重新垂手而立。

刘二太太想了想,总不能就这样等着,看情形,能凉自己家整整一日,对丫鬟道:“你去找人,把三太太请来,三太太不愿来,捆也得捆来。”丫鬟忙应是去寻人。

刘二太太稍微压下心中烦躁,等到天快擦黑,有人来掌上灯,还没见徐家的人来。门外已经传来刘三太太的声音:“二嫂,你让我来做什么,那样媳妇,就该……”刘二太太把弟妇拉进来:“你少说两句,现在,跟我去上房跪着给舅母们道歉去吧。”

天下哪有婆婆给媳妇道歉的理,刘三太太还想嚷,已经被刘二太太一把扯住往上房走,此时丫鬟们倒也没拦她们,一路到了上房门口,刘二太太扯着刘三太太跪下,高声道:“外甥媳妇给大舅母问安,这回的事,确是我们做的不是,大舅母要打要罚,做外甥媳妇的也只有受着。”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都记不得刘家还是徐家的外甥啊?徐首辅的长女就是嫁到刘家,从血缘上来说,十四小姐和十四姑爷和徐首辅的血缘是一样近的。所以,舅舅要收拾外甥,是很轻易的。反过来,外甥要找舅舅撒赖,也是很简单的。

于是,这样的安排,其实是我故意的,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