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初少爷明白睐姐儿用意,这里是曾家的花园,纵使初小姐能嚷出去引来人,曾家下人也不会站在初少爷他们这边,来赴席的客人们也同样如此。到时自己会被背上个登徒子的名声才是真的,就算以酒后掩饰过去,可什么都会没有了。不过想想也是,这样就能高娶到各家千金的话,那京城那些破落户也不用做别的,只要每日拿钱哄了那些守园子的下人,守在园子里等千金们出来时死赖上就好。京城里的破落户,怎么说见识也比自己强些,初少爷浅浅一笑,真是不能把别人都当傻瓜。
睐姐儿已经走到外面路上,瞧见丫鬟忙把手中鲜花往丫鬟面前一送:“瞧,我摘的木槿,初表姐说她没见过,特地选了又大又好的。”丫鬟见睐姐儿面上笑容依旧天真,长出一口气才道:“小姐,您在这园子里没带人还是别到处走,毕竟今日是喜日子,有些来赴宴的男客喝了酒,来这园里散散也是有的,要撞见了,未免又是一场口舌。”
睐姐儿乖巧点头:“我知道了,啊,倒忘了,这会儿我们过来,表姐不也一个人在那里。”丫鬟抿唇一笑:“小姐越大,越稳重了。”两人往初小姐坐着的方向走去,初小姐在那心急如焚,见睐姐儿过来时和平常一样,不由十分懊恼,难道自己方才听到的男子说话声音是假的?
睐姐儿已把那木槿往初小姐面前一送:“表姐,这话好看吗?可惜就是朝开而暮落,女孩家要如此,就是薄命了。”初小姐微微一愣,接着才道:“好看。”
丫鬟伸手去扶初小姐:“表小姐擦了药酒,又歇息了一会儿,只怕也要好了,不如奴婢扶表小姐往前面去。”初小姐心里还在想只怕是哥哥没来或者见到陌生女子就躲起来的心,还想继续再等会儿,故意去摸自己的脚踝:“还是很疼。”
丫鬟的眉微微皱起,睐姐儿已经道:“既然表姐走不动,你去叫乘小竹轿来。”丫鬟应是离去,睐姐儿的眉微微一皱就蹲下看着初小姐的脚踝:“表姐这脚这么疼,怎么办呢?”说着睐姐儿突然伸手重重往脚踝上打去,初小姐本是装疼,这一下是真的疼了,顿时尖叫出来。
睐姐儿的眼眨了眨:“表姐你怎么了,这是舅舅教我的,说脚踝要扭了,这样使劲一拍就能好多了。是不是我打的不够。”说着睐姐儿就低头咬着下唇,还对初小姐道:“舅舅说了,这打下去刚开始很疼,但很快就不疼了。”
说着睐姐儿起身握拳,赫赫了两声后蹲下,不等初小姐反应过来手已成刀重重劈在初小姐脚踝上。初小姐也是身娇肉贵的娇小姐,被这样打了下登时如杀猪般叫起来。睐姐儿还拍拍手,一脸关心地道:“表姐,舅舅说,这样叫就证明打到位了,你很快就不疼了。”
初小姐眼里的泪是真的掉出来,感到疼定一些才看向睐姐儿,怕睐姐儿再往自己脚上打一下,泪汪汪地道:“是好些了。”睐姐儿往初小姐脚上看了一眼,见那脚踝有些肿了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嗯,这下就好了。”
丫鬟已带了小竹轿过来,众人把初小姐扶上竹轿,走到前面陈铭眉她们自然又问候过,既然脚踝伤了,陈铭眉让人到外面去告诉褚少爷,让他带了妹妹回去。
初小姐泪汪汪地上了车,这会儿脚踝是真的被睐姐儿打疼了,见哥哥上车就忍痛开口:“哥哥,我让丫鬟叫你去园中,你怎么没去?”初少爷眉紧紧皱着:“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初小姐眼里的泪又滚落:“我约了陈小姐去逛花园,这脚也是在花园里伤的。哥哥……”
话没说完,初小姐看着兄长面上神色,不由吓的住口。初少爷看着自己妹妹,双拳紧握,声音很淡:“你就这么巴不得你哥哥的前程全都没了?”初小姐被这句话吓的心一抖,接着就急忙道:“哥哥,我都是为了你好。”
初少爷的手抬起终究还是放下,声音变的很冷:“回去我就和舅舅说,应了李家的婚事。”初小姐被伸手去摇自己的哥哥:“哥哥你疯了,李老爷不过一个国子监司业,六品官员,虽名声好听家里没有多少钱财,我悄悄听说,李家不过出得起五百两银子的嫁妆,这样的……”
啪的一声,初小姐面上挨了一掌,初小姐看着哥哥,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里的泪一串串流下来:“哥哥,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也是为了我们将来好。”初少爷撩起车帘,看着外面繁华街景:“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吗?让你和那些官家小姐多来往,以后见面,总也有几分情意,可是你做了什么?那些手段,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况且今日就算成功了又如何,结亲不是结仇,陈家就算再疼女儿,也不会让女儿因这样而嫁人。他们家是什么人家?捏死我就跟碾死一个蚂蚁差不多。”
不,不该是这样的,初小姐惊慌地拉住哥哥的胳膊:“不会的,难道他家就不怕话传出去,毁了他家小姐的名声?”愚蠢,初少爷看着妹妹:“你真认为,这样的话会传出去吗?他们家的下人,甚至今日来赴席的人会站到谁这边想都不用想。你是钱比人家多,还是势比人家大?今儿幸亏陈家念在四姨母面上,否则这会儿,你只怕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初小姐还是摇头:“可我是个良民,又不是他家的奴婢,哥哥,我……”初少爷见打了妹妹一巴掌妹妹还是什么都不明白,摇头叹气:“你以后别再去陈家,安心准备你嫂嫂嫁过来的事情,等你嫂嫂过了门,你就安心地服侍娘,等我给你寻门婚事出嫁。嫁出后,也不许再想别的,安安分分地。否则,”
初少爷看着自己妹妹,声音变的冰冷:“我会把你送回家乡,让你进庵堂给祖母祈福,一生一世,我都不会让你再踏出庵堂一步。”初小姐十分惊慌:“哥哥,我们不是说过的,要一起努力吗?”
初少爷叹气:“你真傻,你以为你的那些心机,陈家人都没看出来?不过是不讲罢了。”初小姐不由想到曼娘的眼,颓然坐下:“可是睐姐儿她……”初少爷声音还是那么冷:“女孩子的名字,还是别入别的男子的耳比较好。妹妹,这京城,到处都是机会,到处都是钱财,可是你要知道,这京城永远有比你聪明的人,永远有比你努力的人。你那在家乡和姐妹们争东竞西,讨好老人的那点小心机小算计,在这里,上不了台面。妹妹,不懂没关系,不会也不怕,可是怕的是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把别人的不计较当成好欺负。”
初小姐颓然地靠在车壁上,看着初少爷双眼都是泪:“可是哥哥,你也不能答应李家的婚事,一个……”初少爷瞥妹妹一眼:“国子监司业,可是桃李满天下。”看似贫穷,可做了他的女婿,就能和不少达官贵人认世交,这才是最要紧的。舅舅为自己寻到这么一门婚事,也是想的十分周到。至于舅母的冷言冷语,那不过是妇人之见,又何必耿耿于怀。
马车已经到了初家,初少爷跳下马车看着缩在车里的妹妹冷冷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别怂恿着娘说什么,等你嫂嫂进门,你也待她亲亲热热的。”说完初少爷撂下车帘就往里走。
初娘子已经听说女儿在曾家扭伤了脚踝,心知这是女儿使的计,并不急躁,只在屋里等着女儿归来。谁知先是儿子沉着一张脸进门,再是女儿满脸泪水地被抬进屋,再看看女儿的脚踝,已经肿起好大一包,哎呀叫了一声就责备女儿:“你怎么能这样,也要小心些。”
初小姐此时已经明白睐姐儿压根就是故意要劈在自己脚上的,想到哥哥方才说的话,那泪更加流的急了,见女儿只哭不说话,初娘子忙道:“这回不成,还有下回呢。”初少爷冷冷地道:“娘,您抚养我们兄妹也很辛苦,我也早该娶妻,舅舅已经说了,为我求娶国子监李司业的女儿为妻,到时新媳妇进门,您也能松活些。”
这是,这不是,初娘子狠狠地瞪着女儿,初小姐越发觉得自己可怜,哀哀地哭个不停,也不去理自己的娘。
曼娘送了弦歌出嫁,又在朱家坐了席,等回到家时已经夜深,见睐姐儿趴在那睡着,曼娘上前摸一下女儿的脸:“好好地床上不睡,要在这趴着做什么?”丫鬟急忙道:“也请大小姐回去睡,可是大小姐非要等奶奶您回来。”
曼娘让丫鬟回睐姐儿屋去把床铺铺好,拍拍女儿的脸:“等我做什么。”睐姐儿伸出手抱住自己的娘,娇娇软软地叫了一声才道:“娘,我今儿打人了。”打人?曼娘瞧着女儿灵动的双眸,微微怔了怔,睐姐儿才把今日的话说出,落后还道:“她这会儿只怕也醒过来,晓得我不是真给她治病呢。娘,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想呢,明知不可为还为?”
曼娘能感觉到女儿心里其实不大高兴的,拉着她的手:“你爹不是说了,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总是要见到不一样的人的。而每个人未必都是好心,最要紧的,要能认出来。”睐姐儿嗯了一声,又惆怅地叹了口气,曼娘把女儿抱一下,她终归是要长大的,会知道这世间,不是永远都那么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