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静悄悄的三人进城,走的时候,虽然人马浩荡,但仍然走在悄无声息,天还未亮的时候,秦风一行人等,已经离开了天门县城。不同的是,队伍之中多了几辆马车,装载的却都是这里的老百姓送给他的那些并不值钱的乡野物事。
“这些我都要带着,一路上,就吃这个了。”秦风道。“礼轻情义重,老百姓送给朕的这些东西,比你们说千万句话都管用。他们感激朕,送朕东西,便能说明你们这些官儿当得好,老百姓念你们的好。吴星,好好干,你只要像现在这样扎扎实实的多做实事,说不定过些年后,便能站在越京城的朝堂之上了。”
有点木讷的吴星,被皇帝的表扬弄得有些昏头涨脑,这算是升官的许诺么?
队伍在宽阔的驰道之上缓缓前行,这是长阳郡现在唯一通向外界的主干道,原本也是破败不堪的一条道路,但在太平军入主长阳郡之后,便开始了维修,改建这条道路,当时大军入长阳郡,在击败了顺天军之后,几乎每支部分都分到了一段来改扩建,当大股军队撤离长阳郡的时候,这条道路也已经基本成形了。
再后来,全是大柱统率的撼山营,他们在长阳郡足足驻扎了两年,这两年间,除了练兵,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修路,将原本断断续续修整好的官道,一节节的连接起来。到最后撼山营剿灭吴岭离开长阳郡之时,这条道路也就完工了。
道路很平坦,马向南盘腿坐在内里,笑嘻嘻地看着秦风:“陛下,今年长阳郡的苹果,大枣挂果都是极好,臣亲自去瞧过了,到了收获季,绝对是丰收年啊!”
秦风斜眼看着他:“马大人,朕晓得,你把主意又打在朕的头上了,连乡间老汉都知道了,他们的苹果,大枣马上就要成为贡品了。你这是在倒逼着朕呢。刚刚收了这老百姓的许多礼物,回头要是不认帐,岂不是要惹骂啦?”
马向南吭哧吭哧的笑:“陛下,长阳穷嘛,您不知道在越京城的时候,但凡是正阳,沙阳,太平这些地方来的官儿,一个个那是耻高气扬,昂首挺胸,我瞧着裁缝给他们做官服的时候,一定是前长后短,不然他们屁股后的衣服绝对要在地上拖。再瞧瞧我们长阳郡的官儿,一个个灰头土脸,官服上不打补钉就算是好的了。”
秦风哈的一声:“这么说来,你们长阳郡的官服那一定是前短后长罗?回头我得问问制衣坊的头儿,这官服,是不是各地还不一样?”
“陛下,打个比方,打个比方。但说实在的,现在长阳郡的官儿出外办事,那的确是低人一头啊,别人看我们,真跟看叫花子一般,我得挣这口气啊!”马向南搔搔脑袋,“可臣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便只能想些歪门邪道,指着陛下能拉一把长阳郡了。”
“老马,这两年,你可是老多啦!”秦风看着对面的马向南,突然道,当年初见马向南时,此人可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家伙,哪怕是身在乱军中,也保持着应有的风仪,这当了大明朝的官儿,却是显老得极快。可见的确是操心劳力的。
“陛下,痛并快乐着呢!”马向南嘿嘿笑着,“臣在楚国的时候,也当过地方亲民官,可那个时候,臣啊,多半的时候,不是在衙门里打文牍官司,便是在跟地方豪绅们扯皮,想做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难呐!现在陛下把长阳郡交给我,苦是苦点,累是累点,但每一点付出,你都能看到实实在在的回报。我辈读书人,从小立志是什么?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马某虽然年过五十,但这从小的志向却还是记得的。”
“你那贡品的事情,朕应了。等到果子成熟的时候,你大张旗鼓的给我送到越京城中去。”秦风看着对方,道。
“陛下这是答应啦!太好了!”马向南大喜:“那咱长阳郡的这些东西就不愁销路了。臣还得让他们把价订得高高的,得趁着陛下这股东风,好好的赚一笔。”
“关键还是你品质怎么样!”秦风啼笑皆非,“你要是不好吃,就算我咬着牙,腆着脸给你站台,只怕也不会卖上多少吧?”
“质量那自然是没得话说。现在长阳郡路通了,东西能运出去,再有陛下为其张目,要是还卖不出价来,我马向南这把年纪就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马向南抚着山羊胡子,“臣还专门去请教了王月瑶王署长,她还给我出了个主意。”
“哦,这位女财神又给了你什么金点子?”
“她说啊,人靠衣装,这卖东西啊,也得装扮装扮,她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到时候,我捡最好的果子,给这些果子裹上金纸,一个个装进漂亮的木盒子里,外面再用雕刻精美的大厢子装好,号称是皇宫专宫,绝对能把豆腐卖出肉价钱。”
秦风不禁芫尔,这是王月瑶的老套路了,舒畅为了讨好她发明出来的香水,这位大姑娘烧了一批精美的陶瓷小瓶,每瓶里面最多装了几十滴香水,一套十二装,成本不过数两银子,卖出去却能卖上百两,绝对的暴利。
还有那个什么面膜,现在太平坊已经具备了大批量生产的能力,可王月瑶偏偏不干,仍然只生产那么一点点,造成有价无市的局面,外头根本买不到,想要的,只能提前预订,那价格自然高得离谱,现在这面膜与香水远销四国,仍然是太平坊赚取利润的大头。
这种做买卖的法子,被王月瑶称之为饥饿营销,愈是少,就愈是显得珍贵,要是多了,那就不值钱了。
“马大人,其实宝清港现在已经基本完善,太平船厂的第一稻海船也要正式下水了,坐拥这上等港口,你赚钱的法子,应当多着嘛,不得非在一棵树上吊死,总不能只指着这些土特产还有舒畅太医署的那些生意吧?”秦风提醒马向南道。
“陛下,臣怎能不知道港口就赚钱的聚宝盆呢?臣可是从楚国过来的,南方多江多河,江河边上的城上港口,那可是能养活许多人,挣来不少钱的。”马向南摇了摇头:“可宝清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
“得有人有船来啊!”马向南道:“大齐禁海,别说是海船贸易了,便是渔民打鱼,那也有规定的区域。而楚国的商船,又有几艘敢冒险穿过大齐的海面,不说是大齐的水师不会让他们过,便是那些海盗,也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前些年大楚的船过来,可都是与大齐先打一场,打赢了才能过来的,可每次到宝清港,不是伤痕累累,如果真有商船这样闯过来了,那成本必然高得吓人,别说赚钱,能不赔得倾家荡产就算不错了。”
“齐人拦阻楚人的商船过来可以理解,他们自己为什么要禁海呢?”秦风有些不理解。
“陛下,这是齐国的国策,水师太费钱,而大齐自认为在海上并没有敌人,那些海盗怎么也没有本事上岸,所以大齐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了陆军的建设当中,要不是大楚有一支舰队,大概齐国连最后的这支舰队也不会保存的。现在这支舰队唯一的作用,也就是防备楚国了。”马向南道。
“海上就不会有敌人吗?”秦风喃喃自语,“千年以前,李清大敌所建的庞大舰队横扫四海,那些被大帝打服的从海外来朝贡的国家,难道就不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在大齐皇帝的眼中,那些不过是撮尔小邦,化外蛮夷,不值一提,只要他们敢上岸,大齐就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马向南笑道:“当年我曾去过齐国,与他们的朝臣就禁海一策辩论过,当时他们就是这样驳斥为臣的。”
“你怎么会与他们就这个辩论?”秦风笑问道。
“臣当时也是一方郡守嘛,治下便有港口,当时治下的商人们希望能与齐国开通海上贸易,但遭到了对方的断然拒绝,所以臣便去疏通活动,当然,最后碰了一鼻子灰回来。”马向南笑道。
秦风突然想起一事,“马大人,你说洛一水,陈慈他们出海泛舟而去,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不知道。”马向南道:“不过他们可有上千人,而且都是精锐士卒,洛一水陈慈他们又都是绝顶的高手,就算去了海外,立足也不成问题吧。”
“海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秦风有些神往:“当年李清大帝之时,四海臣服,想必海上必然是船帆遮天,当时可曾号称万邦来朝,这肯定是有些夸大的,但几十个国家总是有的吧,就算如齐国所言,一个个都是撮尔小邦,但几十个国家加起来,总比我们大明要大一些吧?”
“那是自然的。”马向南笑道。
“马大人,我们需要一支水师。”秦风突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马向南。“我们需要一支水师,也需要水师将领。”
马向南一愕:“陛下,水师可是一个耗钱的兵种,比骑兵还费钱。”
“钱可以慢慢赚,但水师必须得建起来,就算慢一些,也必须得有。但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您是想让臣从楚国挖人过来?”马向南七窍玲珑。
“你在哪边有关系。”秦风笑呵呵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