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阳的情绪也是难以平静,现如今面对梁御史的苦苦恳求,即便在昨天还对梁海棠充满怨恨的他,现在看着她的尸体,也在内心上早 就原谅了他。
“梁大人放心吧,海棠她……永远都是我妻子。”夏泽阳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而此言便是应允了梁御史的请求,让梁海棠以太傅府少夫人的身份下葬,也自是葬入太傅府的祖籍。虽然梁御史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 错事,对不起太傅府在先,可他毕竟这辈子就一个女儿,不能让她就连死,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离开。
不过现在夏泽阳答应了,梁御史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泽阳,谢谢你……谢谢你能原谅海棠……说到底也是海棠太傻,不过她……”梁御史说道这,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始终无 法接受女儿就这么突然间没了的事实,不愿意相信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时间,悲痛的气氛蔓延了整个太傅府,而澜雪四周查看了一圈儿,却并没有见到徐丽华和夏清河,许是夏清河自知罪孽深重,生怕梁 御史知道海棠的死和自己有直接关系,早早的就躲起来了,也可能是愧疚吧,不过对于夏清河这种人,澜雪却是更愿意相信前者。
三日后,太傅府上悬挂起了白色绸缎制成的大朵白花,这场面让澜雪觉得似曾相识,就好像夏泽阳娶妻的那天,府上也是四处都挂着一 模一样的花,只不过那次是火红的,这次,是雪白的。
“心情也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是欢喜,这时候却是悲伤,人生真是世事无常。”澜雪对锦儿说道。
锦儿叹了口气:“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虽然锦儿此言乃是有感而发,不过她觉得在这种时候忽然说这种话,有点不对劲儿,赶紧又说道:“啊,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说……你要好好的,锦儿就别无他求了。”
澜雪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这话是不对,因为不是我,是我们。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澜雪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显得有些凝重,让锦儿也认真的点了点头。毕竟经过梁海棠一事,更是觉得生命瞬息万变,兴许昨日还能见到 有说有笑的人,今天忽然就不见了,若那人还对自己很重要,又怎能接受的了呢?
梁海棠的葬礼也在太傅府操办了,可能唯一让众人觉得有些安慰的,就是梁海棠走的很风光,外人得到的消息,是太傅府少夫人身体不 适,心疾突犯身亡,在外人看来则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感叹这新婚不过半年,也是怜惜少夫人如此年纪就走了,也是短命。
府中再没了昔日的热闹和人声鼎沸,梁御史和梁夫人也在太傅府,梁夫人因为过度悲伤,在梁海棠下葬的时候,直接哭的晕了过去,被 下人送回了府上。
而澜雪和锦儿的心里也不好受,站在一边,看着梁御史一把年纪,却只能对着女儿的墓碑默默的擦泪,场面让人十分心酸,锦儿也是情 不自禁的握紧了澜雪的手。
夏太傅几个交好的朋友和亲戚,则是在府上留了挺晚才走,知道发生这种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便多安慰了几句,不过这种事也得自己 慢慢适应了才行。
几经劝解,夏太傅和大夫人的情绪才稍稍有所好转,这一天,许是全府上下最为悲痛的一天,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节哀顺变。
而澜雪则是留意观察了一下,却并没有看见夏清河的影子,一整天,都没看见他。原以为他怎么也会出来送梁海棠最后一程,可却始终 不见他的影子,徐丽华澜雪都看见了,就是没见他。
“大小姐,怎么没见夏清河啊?毕竟梁海棠和他……今日梁海棠入葬,倒是没见他。”锦儿也发现了,奇怪的问着澜雪。
“可能是他没有脸出来吧,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我就不信他看着梁海棠的棺材,不会想起梁海棠的死,便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怎能不 愧疚?”澜雪坐在一边分析着说道。
“夏清河那种人,怎么可能知道愧疚?我看啊,多半是怕大家发现这件事,心虚罢了,他要是知道愧疚,一开始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他有今天也是活该。”锦儿翻了个白眼,怨气十足的说道。
澜雪笑了笑,点头说道:“你说的也差不多,夏清河他只不过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多少有些心虚愧疚,我看没过几天,他便又要开 始兴风作浪了。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一开始我就在想,死的为什么不是他,可偏偏不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兴许这一切都是天 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锦儿愣了愣,眨着大眼睛问道:“小姐,你相信天命?”
澜雪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锦儿这个问题,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从前是不信,不过后来到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我不得不信。有时 候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你不能选择,也没办法选择,唯一的出路,就是走下去,一直走而已。”
锦儿倒是觉得澜雪的话有些深奥,略显好奇的说道:“大小姐,我觉得你变了。”
澜雪神色一动,问道:“我……怎么变了?”
“也不是变了,你还是你,只是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大小姐,可以任由二夫人他们欺负,也说不出这么多听起来就很厉害的 大道理,更不敢拦下这么多事在自己身上,有点逆来顺受。可现在我觉得大小姐,就是我心中最崇拜的人,不卑不亢,还那么有勇有谋,懂 的也这么多,简直就是两个人。”
澜雪笑的有些尴尬,却也只能顺从锦儿的话说道:“是啊,人都是在变的,一成不变的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而这些变化,又有多 少是出于迫不得已呢?所以也不是变了,只是换一种方式继续生活下去。”
锦儿点点头:“恩,大小姐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大小姐,所以我只希望……大小姐能好好的,就算我不在,大小姐也要 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过我会一直陪在大小姐身边的,嘻嘻。”
在澜雪眼里,锦儿哪里是个丫鬟,可能早就当做了自己的妹妹,她善良,纯粹,最主要的是,只有她从不对自己说谎,也完全信任自己 ,可以陪着自己做任何事情。她比自己小了几岁,便让澜雪生出一种,在这太傅府上,一定要保护好她的欲望。
“锦儿你放心,以后只要有我在,别人就不能欺负你。”澜雪拍了拍锦儿的头。
夜色已深,可大家却有些浮躁,因为夏清河不见了。夏太傅又开始生气,说不让他出去,现在就不听话的往外跑,这么晚了也不回来。 趁着今日梁海棠出殡混乱,这畜生又跑出去了,简直是让人头疼。
不过第二天澜雪才知道,夏清河没过多久就被大家找到了,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梁海棠的墓碑旁边,喝的烂醉,已 经睡死了过去。
得知这件事的澜雪,只是觉得或者夏清河的心中,还是真是有那么一丝抹不去的愧疚,或许会伴着他一辈子。不过他并不值得同情,因 为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若说活该略显无情,那么只能说,现在的悲痛,都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钦安寺内,薛长恭在不断的翻阅的书籍,查询着明月山庄的过往资料,这几日困在寺庙内,便是一步没出,每天除了教灵儿做做功课, 其余的时间都是在翻找各种书籍,不过没什么正史,都是些旁门左道的江湖杂闻,还有些秘文记载。
之所以来翻阅这些,是因为从明月山庄回来之后,薛长恭就越加觉得明月山庄不对劲儿,而放在自己心里许多年的那件事,也逐渐变得 清晰……午后,薛长恭拿着自己近乎半月之久查询到的所有资料,终于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可眉头却因为自己现在所知道的,越皱越紧。
“师父,这次不麻烦你也不行了。”长恭摇了摇头,有点头疼的说道。
拿着这些东西回到藏经阁,灵儿不在里面,估计是又出去和那小和尚鬼混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些东西就不用掖着藏着了,而是光明正 大的带进了房内。
可回房的时候,一进门,长恭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眼神中迅速浮现出一种杀意,下意识的将手里的东西都顺手藏在一边,然后慢慢的 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不对劲儿,长恭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屋子里,有人。
可是他现在却不敢贸然上前,那人既然躲了起来,就是不希望自己发现,估计不会对自己动手,所以长恭脑子迅速的一转,便立刻装出 一副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一边走,却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变化,最后,那藏匿在屋子里的人,还是被长恭发现了,确切点说,那人并没有在屋子内,而是在窗外…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长恭装作不经意的靠近窗子,却一把就将窗子拉开,随后就伸手出去,以为那人定要出手。
可让长恭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人正悠闲的坐在窗子上面,一身暗色衣服,长长的刘海挡住了脸,只不过自下而上去看,有风正巧将她 的头发吹起来,显得很是飘逸。
长恭愣愣的站在窗子内,探出头去惊叹道:“季无忧!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无忧从窗子上跳下来,轻巧的一跃,就进了屋子。
“你是来杀我灭口的还是怎么样?”长恭警惕的看着无忧。
无忧却翻了个白眼坐到一边说:“上次的事,我懒得解释,不过并不是想害你,而是……没什么,你这条命,暂时还没人出钱买,你放 心吧。”
“那你光天化日之下,突然来……来我这做什么?”长恭奇怪的看着无忧。
“就是光天化日来,才不会想要害你,若是晚上,估计会忍不住动手。”无忧倒是毫不客气的自己给自己倒起了茶水。
长恭翻了个白眼,站的远远的说:“说吧,你来这干嘛?”
“我看最近渝州城内,我的通缉告示都被风吹烂了,再过几日便入冬了,借此机会再接几份人头,好收手过冬。”无忧一脸平淡的说。
“喂,我说,人命在你眼里怎么就和白菜萝卜一样,随后一个价钱就能取走?”长恭很不满意的看着无忧说。
无忧却抬眼说道:“这话错了吧,在我眼里,只要我能杀的死的,连白菜萝卜都不是。”
“你……你真是无药可救了,真是女魔头。”长恭气恼的坐在一边,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谈道理。
“刚从山庄里出来,难免无聊,说来可笑,我在渝州城里,能来找的,好像……只有你吧。”无忧这次倒是没有掩饰的说道。
长恭却不屑的白了一眼说:“谁信啊,你们……杀手组织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就只认识我,我觉得你肯定有事要求我。说吧,什么事 。”
无忧将喝空的茶盏随手丢在桌子上说道:“没事。”
“真没事?那你下次能不能别和鬼一样,不是上房就坐在窗子上望风,要不是我今日收手早,万一出手把你打死了,那多不好……”长 恭略带笑意说。
“习惯了。不过我觉得你永远打不死我。”无忧看着长恭说。
无忧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长恭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开口说道:“得,没事最好,下次想我了来找我,就直接进,我们又不是一 次两次了。”
听了长恭的话,无忧却皱着眉说道:“自作多情。”
“那你不想我你来干嘛?还不承认……在我面前,你还是做你的小女人就好。”长恭觉得,此时此刻,只有在这种话上,能胜过无忧一 筹,武艺上面,两人倒是从来没有真正交手过,或者说都没有拿出真本事,谁占上风还真说不准。
无忧有些尴尬,冷着一张脸说道:“有病。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一手推开窗,一阵风一样跑掉了,长恭在后面不厌其烦的喊道:“喂喂喂,门在那边!”
可话出口的时候,哪里还能看见无忧的身影了?留下的只有她纵身跃出去的一阵风。
长恭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变得有些凝重。等到一切都平静了之后,便上前将窗子关好,迅速的回到门口,将自己刚刚顺手藏起来的东 西拿出来,出了钦安寺……太傅府上,徐将军终于得到了几日休息的空子,可是等他来太傅府的时候,却怎么都想不到,太傅府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见徐丽华脸色难看,便询问状况,徐丽华和徐将军从饭局上离开之后,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总之是过了许久,徐将军才借口回府离开 。
再次见到文轩的时候,文轩只是出宫办事,路过太傅府特地进来看了看澜雪。
而澜雪却诧异的发现,文轩瘦了许多。
文轩在宫中便留意着太傅府的动静,怕的便是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自己来不及救澜雪,害的澜雪差点死掉。所以从上次回宫之后, 他都会叫人日日留意太傅府的动静,然后汇报给自己听,每日听得澜雪一切安好,自己也就心安了。
“文轩,你瘦了,最近事情很多吗?”澜雪有些担忧的问。
文轩倒是没否认,反而是点点头:“对不起啊澜雪,最近好像不能抽时间陪你了,因为父皇的病……有些重了。”
“啊?皇上的身体……”澜雪惊讶了一阵子,最近听夏太傅说,虽然皇上身子一直没能好转,和却还能支撑下去,如今见文轩这幅样子 ,便是更加严重了?
“嗯,所以我想多陪陪父皇,希望父皇能快点好起来。”文轩神色有些哀伤的说。
澜雪知道文轩一直很孝顺,估计最近也没少劳累,不然也不会瘦。
“可你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看你都瘦了。”澜雪皱了皱眉。
文轩难道见澜雪如此紧张自己,这才稍微露出了笑脸说道:“没想到我瘦了,澜雪都能看出来,说明你还是记挂我的!我也记挂着你, 不过我知道最近你都安好,这就行了,我也能稍微放心了。”
“还贫嘴!你不是有事吗,有事的话就快去吧,不要耽搁了。”澜雪说道。
文轩倒是没像以往一样,说不急,再多留一会儿,而是乖乖的说道:“父皇接到奏折,黄河水道小面积坍塌,这几日却越变越大,弄不 好会有洪灾,让我过去驿站问个清楚,那我先走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澜雪送文轩出府,点点头说道:“没事,你照顾好皇上,也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这边没事,不用担心我,有事的话,我会去找你的! ”
听澜雪这么说,文轩才放心的赶紧上马离开,脚步显得异常匆忙。
澜雪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道,其实文轩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长大了。
而从此次以后,夏泽阳就很少回府,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反而是夏清河,被夏太傅关在府里,还找人特地随时盯着他,不准他出府半步 。之前三天没给他饭吃,饿的他半死,身上的伤也都没好利索,只能这样憋在家里。
徐丽华还是老样子,不过她心中却更加记恨夏澜雪,夏清河也是如此,只不过由于情绪的原因,并没有做出太过格的表现。
而府上的一切事宜,便是再次由大夫人接管起来,而大夫人却发现,这账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亏空了不少,心想着应该把这件事告 诉夏太傅。
夏太傅近来也是忙得很,这件事也就一拖再拖,没说出口。
可能唯一比较闲的,就是澜雪了,想起自从梁海棠死后,太傅府几乎每日都沉寂的要死,大家都拉着一张脸,不必要说话的时候,根本 不会说话。唯一能任由澜雪抓过来聊聊天的,就是锦儿了。
不过澜雪也确实被这种气氛搞得心情有些郁闷,于是想了想,告诉锦儿自己要出府一趟。锦儿有些担忧的询问了澜雪的去处,澜雪只说 出去转转,还没想好去哪。
出了府,想着再过几日就是冬天了,又要下雪了。这几天也是凉的很,不过大街小巷依旧热闹,百姓的欢笑声,商贩们的叫卖声,才让 澜雪觉得有了生气。
呼吸都有了寒气,澜雪转了几圈儿,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哪。不过转念一想,忽然想到了长恭,最近事多忙的厉害,往日若自己太久不 去找他,他也会想办法找自己的。可算起来这都好久了,仔细想想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好像是澜雪已经习惯了过的久了他来找自己,现在他没来,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不过也好,借此机会去钦安寺看看他在干嘛。
心中想着,澜雪雇了一辆马车,将自己送到钦安寺的脚下,然后徒步上去。山路里更凉了,澜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今日虽寒冷,可钦安寺的香客却显得比往日更多了,可能是快到冬天来,来祈求福运的更多了。几个常常见到澜雪面孔的小和尚,见澜 雪来了,也都不陌生的点了点头。
澜雪笑了笑,越过正殿,去往藏经阁……
还是老样子,可能除了天便凉了,这的一切都没变。澜雪还特地带了点心给灵儿,进门却不见灵儿的影子,估计这个时辰是又出去玩了 。
澜雪将这点心顺手放到一边,摸索着上了二楼,隐约有翻书的声音,澜雪一笑,看来长恭果然窝在这。
澜雪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吓长恭一下。
哪知长恭本背对着自己,而自己没走几步,他就已经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这次不跳窗子了?”
澜雪一愣,站在原处问道:“跳窗子?跳什么窗子啊?”
“澜雪?怎么是你啊?你怎么来了……”长恭一听这说话声不对,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转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澜雪。
“很奇怪吗?这么久没见你,还以为你消失了呢。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条跳窗子啊?”澜雪被他发现了,顿感无聊,一屁股坐在一 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