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宋舞霞在内,屋里的人都十分专注。若不是陪着丁文长过来的管事轻咳一声,他们都没发现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丁文长走入屋子,在宋舞霞身边站定,没有避忌其他人,直接问:“你怎么不在屋里休息?你的丫鬟呢?”说实在话,他尊重她是一回事,但看到她在一堆男人中间游刃有余,悠然自得,他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他当然不会在手下面前表现出来。
以宋舞霞的观念,与男人一起工作是极普通的事。她微笑着回答:“她们都有事做,就没让她们陪着。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她也表现得太自然了,一句解释都没?丁文长暗自腹诽,深深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宋舞霞莫名其妙。
在场的人,除了宋舞霞,都是人精,他们又都是长期跟着丁文长的,马上猜到主子这是不高兴了。领头的人迟疑片刻,硬着头皮说:“大少,在下带着大家下去再商量、商量……”
“你们就在这说吧。”宋舞霞不想他们把资料带出屋子,又转头问丁文长:“你找我有事吗?”她已经知道,丁文长吩咐他们,火药的事有了结果再向他回禀,因此直觉地认为他在这个时间回松柏居,应该还有其他事。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谈得如何了。”丁文长一边说,一边拉了一张椅子在宋舞霞身边坐下。刚刚在门口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在座的人,不少都在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欣赏、敬佩,甚至是爱慕。虽说他相信他们懂分寸,知进退,不敢有非分之想,但他的女人,岂容他们这般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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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舞霞本来就计划在再次见到的他的时候,与他商议做实验的事。现在见他问起,又急着想炫耀他们一下午的成果,她高兴地站起身,想去取书架的稿子。
“你小心一些”丁文长急忙拉着她坐下。怕她牵动伤口,他自己走到书架前,取下纸张。“是这些吗?”他一边问,一边回到了宋舞霞身边,粗粗翻阅了起来。
自丁文长进屋,其他人都站起了身,心怀忐忑,私底下暗暗使眼色,猜测他的意图。据他们的经验,他很忙,从不会过问进度,只要求他们按时完成。
“你想用这些方子试试效果?”丁文长只当没看到其他人的紧张,侧头问宋舞霞。
宋舞霞点点头,有些犯难地说:“真要做实验,肯定有很大的声响,会不会惹人怀疑?”
“关于这点,找个僻静的地方就行了。”丁文长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回了手中的稿件。
宋舞霞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释着:“其实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有些东西我只是听过……还有,你看这个。”她手指稿件上的一行文字,“我连这是什么东西都没见过,所以你可不要期望一次就能成功。”
“这个当然。”丁文长抓住了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攥在掌心。
宋舞霞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亲密,而且她也不觉得即将结婚的两人,在别人面前手牵手有什么好尴尬的,遂没有挣扎,反而靠过去说:“所以,你有很安静的地方?你可不要忘了,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放心,不会让别人察觉这事的。”丁文长笑着回她。
两人一连串的小动作在他们之间极为平常,但立在桌前的人看了,不由得额头渗汗。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跟随过丁文长的父亲。虽说丁文长对待他们不似他父亲那般严厉,但平日里做事也是十分严肃的。谈生意的时候偶尔逢场作戏,私底下却绝不会在众人面前与女人眉来眼去,更不会让他们看到他与自己的女人相处的情形。
宋舞霞知道了可以进行试验,马上安心了,对着纸上记载,一一向丁文长解释着。丁文长无言地听着,状似认真看着记录,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她脸上瞟去。看她说得认真,又一脸专注,不禁有些疑惑。就算她是男人,且聪慧过人,可她不过二十岁,怎会比他的手下懂得更多?
本来他并不想让她再与自己的手下接触,可此时他又觉得,不该把她“拘禁”在方寸之间,淹没她的才华。转念再想想,他又实在不喜欢别的男人看她的目光,就算她压根不会察觉也不行。想到她的迟钝与坦白,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些日子,他能明显地感觉她的目光会追随着他,她会情不自禁地依恋着他。这种发自内心的,不带杂质的,坦然直白的喜欢让他心情愉悦。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宋舞霞疑惑,自觉自己所言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没什么。”丁文长尴尬地摇头,扫了一眼屋内屏息静气的众人,目光回到了宋舞霞的脸上,提醒道:“看时辰,轩儿快回来了吧。”
“已经这么晚了吗?”宋舞霞的目光向外望去,见天色渐渐暗了,懊恼地低呼:“我答应给他焖牛肉的,也不知道厨房做得怎么样了。”
“我让管事送你回屋吧。厨房的事,让你的丫鬟去问问就行了。”丁文长一边说,一边给立在门边的管事使了一个眼色。
待房门关上,丁文长马上沉下了脸。其余人一见,急忙跪下了。领头的人磕磕巴巴地解释:“大少,在下原本只是想让丁十一帮忙请教郡主一二……”在丁文长严厉的目光下,他急忙改口:“在下原本不知火药是郡主所想,只是觉得这事不可行,这才无意间与丁十一说起……”当初丁文长交待下去的时候,并没言明是宋舞霞的主意。丁十一听闻之后,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一方面又觉得宋舞霞不会有错,这才引出了后面的事。
丁文长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听着,拿起宋舞霞的茶杯饮了两口。整件事,眼前的这些人有错,丁十一有错,他也有错。他不想再追究下去,斥责了几句,问道:“这屋子是你们布置的?”
“回大少,我们来的时候,屋子已经是这样了。”
丁文长看了看房间四个角上的火炉,轻轻一笑,暗道:这么多炉子,我早该猜到只有她才这么怕冷。
众人见他笑了,愈加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更加地战战兢兢。
丁文长急忙收敛笑意,严肃地说:“今天的事,除了你们,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
众人急忙点头称是。看丁文长对宋舞霞的呵护与保护,还把她喝剩的茶喝了,早已明白了宋舞霞在他心中的地位,打死他们都不敢对旁人炫耀自己和郡主同桌而坐的事。
“第二件事,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发现了,郡主虽然年轻,但她懂的,你们未必知道,所以有关制火药的事,你们听她的吩咐。”
丁文长这话一出口,现场的人全都糊涂了。按他们的理解,主子一开始的动作是在告诫他们,郡主是他的女人,是他们未来的主母,他们最好把握好分寸,离她远点。如今怎么又说听她的吩咐?
事实上,做这样的决定,丁文长自己也有些惊讶,只是刚刚她脸上的专注,是他从来没看到过的,而且他知道,她一直因失忆的事困扰着,总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而他不想看到她蔫蔫的,失去神采的脸庞。
当然,他也不想看到她与其他男人有过多的接触,即使是自己的手下也不行。因此他补充道:“你们应该知道,郡主留在这里是养病的,受不得劳累。”他打量了一下屋子,“想来这间屋子是她专门为你们布置的,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做事。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再派人向郡主请示。”他说得很清楚,是派人请示,而不是一起商议。
众人自然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唯唯地应了。他见目的达到,出了屋子就想去找宋舞霞。不想刚跨上回廊,就见一小小的身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父亲,您来找姨妈吗?”丁立轩恭敬地行礼,有礼的询问。
丁文长点点头,看儿子红扑扑的脸颊,想到西席的夸奖,不禁心情愉悦,想着是不是提早再请一位教授文章的先生,以免浪费了儿子的才华,嘴里问道:“你下学堂了?怎么不回自己屋里?”
“回父亲,儿子正要去见姨妈。”
丁文长不想丁立轩妨碍他和宋舞霞说话,吩咐道:“晚膳时自然能见到你姨妈,现在回屋去把衣裳换了,再把先生教的复习一遍。”
丁立轩没有应,动了动身体,犹豫片刻说道:“父亲,我上午、下午都要上学堂,晚上还要写字做功课。”言下之意,他能够和宋舞霞相处的时间很少。
丁文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眯起眼睛打量他。
不得不承认,他虽然与父母兄弟长得不像,可儿子和他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儿子也承袭了宋舞霞的美貌,特别是他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简直漂亮得过火。
丁立轩毕竟还是孩子,看父亲不答,心中有些忐忑,可他又不甘心心爱的姨妈再次被父亲霸占。想了想,他决定退一步,建议道:“父亲,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姨妈,只是,在晚膳前,您可不能故意把我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