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长心中明白,且不说皇帝找来的男人能否成功假扮自己,不被人识破,此次若不是太后,他早已丧命。不由自主的,他抬头朝太后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他依旧看不清太后的表情,但他感觉到,她正看着自己,他急忙低下头。
男人依然跪在地上,不停磕着头,哪怕地上已沾染上了鲜血。太后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时间就在这轻微的“咚咚”声之间流逝。
正当丁文长以为地上的男人会不支倒地时,太后突然问:“你若想让哀家不怪责于你,就老实告诉哀家,皇上所谓的印记是什么?”
男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当初他为了讨好皇帝,证明自己办事谨慎,忠心耿耿,便自愿烙印。当时他说这话时,在场的除了他和皇帝,只剩下皇帝的新宠于公公。之后皇帝亲笔写了一个“忠”字,悄悄交给他。他找人把“忠”字纹在了自己肩膀上,最后把纹身师傅杀了。太后知道这件事,就说明了皇帝的心腹于公公早已被她收买。
丁文长同样联想到了这点。再加上金公公突然被杀,他心中寒意顿生。太后的心机太深,手段太狠。
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跪在地上的男人急巴巴地扒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肩膀。太后对手下点点头。随即,一个彪形大汉上前,拿出匕首,手起刀落,削下了那个“忠”字。
男人不敢呼痛,对着太后连呼“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手下把他带出去。丁文长亦没有说话。他知道,以太后的脾气,那人必死无疑。他没有求情,因为无济于事,只会让太后怪责他妇人之仁。
待外面安静了,太后说了句:“时辰不早了,哀家也该回宫了。”便离了房间。
之后,陆续有人进了屋子,为丁文长纹了纹身,详细叙述了皇帝的计划以及先前那个男人的身份背景。一切交代妥当之后,他被迷昏了。
“大少,大少”
在小厮的呼唤声中,丁文长悠悠醒来。微弱的月光下,他看到自己身处破庙,与两个小厮一起,捆绑在地上。
“丁大少,你终于醒了”一个蒙脸的汉子把大刀架在了脖子上。
“你想干什么”丁文长喝问。他不知山贼是皇帝派来的,还是已被太后偷龙转凤,只能尽责地演着戏。
两个小厮以为他们真的被山贼绑架了,挣扎着欲护住丁文长。大汉踢了他们两脚,恶声恶气地说:“老子只求钱财,只是想向丁大少借五万两银子花花。”
如同寻常的绑架案一样,丁文长“被迫”写下了勒索信,要求母亲准备银子送到指定的地方。
勒索信送至丁家时已经是丁文长失踪后的第三天早上。管家认识他的字迹,脸色瞬时煞白,急匆匆求见丁母。
此刻天刚蒙蒙亮,丁母虽醒了,但尚未起身。她早已知道儿子失踪一天两夜的事,一直在暗自琢磨。突然管家急事求见,她也不急着梳洗,只是给立在一旁的心腹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见到丁母的大丫鬟紫兰出来,迎上去急问:“老夫人起身了吗?劳烦姑娘再去回禀一声,在下有急事,十万火急”
紫兰不紧不慢地给管家行了一个礼,为难地说:“不瞒管家,为了大少,老夫人急得一晚上都没睡,现在刚躺下。此刻奴婢可不敢去叫醒老夫人。”
“在下正是为了大少的事而来。”管家压低声音,见四周并无其他人,解释道:“大少被人绑架,绑匪索要五万两银子,此事必须老夫人定夺,耽误不得。”
闻言,紫兰神色一肃,转身回了屋子。丁母听了她的叙述,若有所思。
一盏茶之后,管家被领进了屋子,把勒索信呈给了丁文长的母亲,急道:“夫人,没人大少的印鉴,在下最多只能调集五千俩银子。就算加上铺面未入帐的,恐怕也只有一万多两。”
“这可怎么办啊绑匪要的可是五万两,还说不能惊动官府。”丁母一脸焦急,眯起眼睛细细看着纸上的一字一句,一笔一划。
对丁母的话,管家疑惑万分。他虽不是账房,也不管内院的种种,但丁文长的母亲能否拿出这笔银子,他大体还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法质疑主子,只能委婉地说:“夫人,为免万一,太少一直在库房备着现银,账上也有不少银票,只是需要大少的印鉴才能兑现。”他的言下之意,她拿出的银子,等丁文长回来,自然会还给她。
丁母何尝不知道这点。只是她觉得太后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遭遇绑架,所以事情一定还有内情。为了不让丁文长怀疑,银子她一定会拿出来,但在期限之前,她想拖上一拖,观望一下事态的发展,遂说道:“我这里还有几万两的银票,也有一些首饰,不如你去兑换成现银。”
管家再次错愕。五万两不是小数目,必须去官办的银票铺子兑换,这就势必惊动官府。就算官府没有察觉,商场上人人都知道丁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他去兑银子,必定会惹人注目,不知道会扯出什么事情。若是不小心惊动了绑匪,随时可能撕票。
管家把自己的忧虑说了,丁母怒道:“你不会找生人去兑换吗?绑匪只给了半天时间,若你把此事办砸了……”说着她哭了起来,絮絮叨叨说着担忧丁文长之类的话。
在丁家呆得久了,管家一直知道丁母最厉害的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丁文长虽从不说母亲的不是,但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丁母时不时闹上一闹,经常让他心力交瘁。管家心知,眼下最重要的是筹集银子,以当下的状况,看来他是说不动她的。因此他只能辞了丁母,自己想办法调集赎金。
叫来得力的手下,管家东拼西凑,就算他把自己和几个信得过的管事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一时间也凑不满五万两银子。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冒险去银票铺子兑现银票,要么找人去借。
踌躇片刻,管家一边命人去支会相熟的银票铺子,声称他们急需入一批货,要大笔的现银,让人预备着,另一边亲自骑马去了松柏居。
因为胡三出城练兵去了,宋舞霞知他分分钟可能领兵出发,所以她急着完善火药的配方,日夜与丁文长的手下开会研究。听闻管家来了,还是急匆匆骑马来的,她心中疑惑,急忙命人把他带进来见自己。
管家知丁文长十分信任宋舞霞,又因事态紧急,他直言道:“郡主,在下这里有四万两银票,不知您方不方便兑换成银子?”
“四万两?”宋舞霞吓了一大跳。说实话,她是习惯把钱存银行的,再不然就拿去投资,身边不会存放太多现金。
管家深知丁文长对宋舞霞的保护,他不想吓到她,可那封威胁信是丁文长亲笔写的。他正踌躇间,就听宋舞霞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宋舞霞脸有忧色,又知她前不久才受伤,丁文长把她藏在松柏居,是为了躲避皇家的逼迫……林林总总这些,让管家后悔先前的决定,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不知郡主这里缺什么东西吗?炭火够不够?”他试图转移话题。
宋舞霞打量着他,再问:“丁文长呢?”她的眼中已有了急色。
管家吱吱呜呜,在宋舞霞一再的追问下才说出丁文长被绑架的事。宋舞霞一听只有半天的时间了,而她也想到了如果去官办的银票铺子兑换,真的可能惊动官府,顿时心急如焚。
管家看这样子就知道宋舞霞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劝道:“郡主不用着急,在下也只是先来问问您。其实在下可以向其他行家挪一些银子,反正也只是一日的时间,等大少回来……”
“如果你有办法就不会来找我了。”宋舞霞截断了他的话,唤来绿桑问道:“除了银票,我们身边有多少银子?我是说现银。”
绿桑被问得莫名,如实答道:“翠羽临走前,您兑换了不少银票给她,顺便把秋天送来的收成,您的供俸,宫里的赏赐都兑换成了银票。加上奴婢和赵嬷嬷手上的银子加起来,大概只有两千两。”
一听这话,管家顿时蔫了,宋舞霞却因此想起,她热爱银票,因为携带方便。她转头问管家:“五万两银子,得装几大车吧?”这个时代又没有摄像头,银票上也不写名字,且也有小额的票据,流通十分方便,绑匪为何舍易取难?
管家也是忙中生乱,这才没想到这点。不过人命关天,他们也不敢擅自做决定。正犯着愁,绿桑提醒道:“郡主,在王府时,奴婢听说您的嫁妆中有五万两白银。按时间算,郡王夫人应该全都兑换成金元宝了。”
“对啊,我怎么忘记这事了”宋舞霞惊呼。据说为了让送嫁的队伍好看,那十万两全都是工匠们精心打造的,装在特制的箱子里。
立时,宋舞霞吩咐管家先带一车银子以及足够的银票去见绑匪,告诉绑匪银子太重,问他们是否愿意收金子或者银票。同一时间,她回昌平王府,用银票换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