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天已开始热了起来。
南山市汽车站外,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将这个还算发达的城市,点缀得更加繁忙。
回到这里,离桃花村也就不远了。也许是近乡情怯,程赫内心有些许激动。
一直以来,南山市的经济并不怎么样,不拖国家的后腿就不错了。但是这几年,借着突然兴起的自驾游之风,南山市这种三面环山的环境,才迎来了一丝改善。
程赫肩头坐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儿,这时候怯生生地说道:“爸爸,这里好多人。”
小女孩儿生下来第一次到南山这座城市,她眨巴着宝石一般的眼瞳,满是好奇的看着眼前陌生的世界。
程赫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说道:“宝贝别怕,有爸爸在。”
不远处有一辆摩托车朝这边“嘀”了一声,司机朝他喊道:“要坐车吗?去回龙还是吕庄?七方也可以去。”
程赫远远地问道:“去桃花村多少钱?”
“你去桃花村?有眼光,我就优惠你一些,只收你20得了!”摩托司机大喊道。
程赫有些意外,刚刚从车站里出来,他就留意过价格,这几年价格涨得很厉害,去回龙都要40块,桃花村可比回龙远,这人居然只收20。
这可真是优惠了啊!
程赫走了过去,那摩托车司机突然激动地叫道:“黑子?是你吧,我没认错吧?”
程赫的名字,用他们乡音来叫,跟程黑差不多,所以认识他的人,基本上都叫他“黑子”。
程赫一愣,瞬间也认出了摩托车司机,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邻居,连忙回答道:“老实,是你啊?怎么不是我?唉呀……几年不见,都变样了。”
程实嘿嘿一笑:“可不是!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真是你啊!你可真有几年没回来了。来,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程赫没有拒绝,麻利地将女儿程心心从肩头滑下来,放到摩托车后座,他自己也上了车。
“黑子,你这可以啊!跟我们一般大,孩子都抱回来了。咦,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没带老婆回来?”程实听到小女孩叫程赫爸爸,便打开话匣子问道。
程赫点点头,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附和着说了一句:“是啊,只有我们两个。”
程实没有多想,仍然很是热情地介绍:“黑子,这几年你没回来,家里可是大变样了啊!这几年兴自驾游,好多外地人来小莲山旅游,咱们村离小莲山最近,可算沾光了。”
程赫奇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开摩托车拉客,为什么还不把价格往高了说啊?”
他可没忘记,刚刚程实一开口就说给自己优惠,车费只要20块。去桃花村可不近。
程实直爽地回答道:“唉,凡是去咱们村的,我全部都给优惠。你想啊,那些游客见我不宰他,心情一好,肯定愿意在咱们村吃农家乐,这不是给咱们村里带好处了吗?”
程赫一乐:“你还是这性子!心地善良!”
程实嘿嘿一笑。
离开南山市区后,便开始向山路进发。被程赫抱着的小女孩,两眼骨碌碌地转着,四周的风景目不暇接。
青的山,绿的水,蓝的天,白的云。
她嘴里不时叽叽喳喳地叫着:“爸爸,那有棵红色的树。”
“爸爸,那有个池塘!”
“爸爸,水里有鱼!”
“爸爸,那有只鸟!”
“爸爸,那是什么?”
程赫轻轻抚着女儿的小脑袋,说道:“那是野兔,跑得非常快。”
程心心一脸认同,不住地点头道:“它真的跑得好快。它要回去给它的小宝宝们做饭吃。”
“噗……”程赫被女儿天真无邪的思维给逗笑了。
近两个小时的山路,七弯八拐,路况也不行,颠得人七荤八素的,终于,桃花村就在目之所及的不远处了。
被围在大山里的村落,一如几年前离开时一样,安宁,贫穷,但绝美。
再次踏上这条路,程赫莫名升起一阵伤感。
离开了这么久,本以为他会淡然一些,现在却油然升起一种“少小离家老大还”的沧桑之感。
就快到村口了,程实实然有些神秘、却又像是玩笑似的说道:“黑子,一会儿你看到了一件事,可千万别哭啊……”
两个人原来就是屋前屋后住着,又是小学初中的同学,感情一直就很好。虽然说几年没见了,但一路聊回来,慢慢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以前说话就是这样,没什么需要顾忌。
程赫问:“我还有什么事情可哭的?”
那一年,他高中毕业,家里出了变故,父母丧生,他一个人安排好了家里的田产,以及唯一养的狗,就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可哭的?
程实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转眼来到了村头,程实放慢了速度,程赫抱着女儿坐在后座,远远看到村子路口上坐着一只狗。
狗安静的坐在路口,望着离开村子的方向,像是在等人。也许是等得久了,神情看着略有些呆滞,它坐着的动作,就像一塑雕像一般。
程赫突然眼睛真的有点酸,他抱着孩子下了车。
这是一只黄色的土狗,除了个头大了些,皮毛瘦了些,样子苍老了些外,跟他以前养的那只狗简直是一模一样。
连额头间一撮白色的毛都是一样的。
那只狗跟程赫非常亲,程赫去上学了,它就老老实实在家等着。程赫一星期或者一个月回来时,狗总是最兴奋,远远的就冲着他扑过来,亲呢无比。
只要程赫在家,狗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有任何事情总是冲在前面,从来不怂。
这只会是它吗?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程赫喉头有些发紧,试探地唤了一声:“拿破仑。”
以前他的狗就叫拿破仑。
原本坐在地上、犹如雕像一般的黄狗,突然发疯似的冲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程赫,在他身边绕着他闻了闻,猛然之间抬起头,对着他“呜呜”地叫着,声音凄楚可怜,双眼仿佛含着泪花。
是它,没错了!
程赫心头一酸,伸出手去,大黄狗立即将头伸了过去,在他掌心使劲蹭了蹭。
程实单脚点地,支着摩托车,笑着说道:“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别哭。你知不知道,你走了后,这狗就每天都候在这里。他还以为你像以前一样,去上学去了,很快就回来。这么多年了,风雨无阻。”
六年多了,它就一直守在这里?
程赫紧搂着大黄狗,手都禁不住有些颤抖。当初怕它饿死,他把它寄养在大伯家的。
程实说道:“这狗不愿意呆在你大伯家。自从你走了后,它天天就守在这里,我看不下去了,也想把它带回家,可是它也不肯在我家呆着,天天来这里等你。村里人都觉得这狗忠义,每天都有人拿饭来喂它。”
程赫的眼泪流了出来,搂着狗说不出一句话。
程心心见父亲摸狗,感觉很好奇,她也伸出手来,试探着摸向大黄狗,真正触摸到后,狗也不咬她,不由偷偷“嘻嘻”笑起来。
大黄狗温驯的趴在程赫身上,耳朵耷拉,尾巴欢快地摆动着,享受着父女俩的爱抚,嘴里轻轻“呜呜”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程实在一边看着,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小时候的玩伴,离开家乡多年的兄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