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言滚去发财之后,陆云深让亲卫回房休息,不一会就听着冷小花向馆驿的人要了热水,安一欣三人洗漱完毕,关了东厢房的门。
陆云深这才走出来,脚尖一点跃上屋顶,先在四方馆各处查看了一圈,然后回到正院,站在东厢房的次间屋顶上默数了一下沈玉的呼吸,确定他睡着了。外间冷小花也睡着了,小姑娘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听呼吸却没有睡。
陆云深站在屋顶上,静静的又听了片刻,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屋子里安一欣正坐在桌边,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腮,望着银鎏金的烛台发呆。真没想到到赵国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不但坦白了身份,而且竟然在赵国皇帝面前谎称自己已经与赵子言订亲。
今天实在是没心思了,明天一定要给娘写封信,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她在心里说。
真可惜,就算是说谎,也希望能说是已经与他订亲呢!安一欣心里想着,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屋顶上陆云深听到安一欣叹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轮淡月,不知道为什么,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小姑娘谎称她与子言订亲,只是好心想要解开当时的困局,可是真的好希望她说的是已经与自己订亲。陆云深在心里说。
屋子里安一欣轻叹之后,心里渐渐宁静下来,想起了一年多前,她拎着半篮刚摘的野桃跑进武圣山庄。狂风夹裹着暴雨扑面而来,陆云深昂首立于风雨中,身材颀长挺拔,一动不动的站着,却有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宁稳肃杀。
她想着在卧虎轩开铁板海鲜宴的那一天,陆云深拿起他大哥的果汁尝了尝,淡定的说了一句,‘给我也来一杯,要双份梨花白。’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被陆荣锦绑架,他找到槐阴胡同搂着自己的腰跃上屋顶时,特意叮嘱的那一声‘别怕’。
她想起比武夺帅,陆云深与三将军夜战的那一场。他一拳击在奔马的头上,打得那匹马长嘶一声,直接跪了下去,一拳千钧,英姿绝伦。
她想起在高陵驿她和沈玉被困在厨房里,几声兵刃撞击声之后,他的那声‘好了,开门。’
她想起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他跪在自己面前,背诵了暗卫认主的誓言之后,脱口而出的那句‘我爱你。’
安一欣想到这里,忍不住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眼角眉梢却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自己今天这句谎话传回京城,虽然他不在乎,但也给他惹了大麻烦了。她心里想着,又忍不住笑了笑。
他的麻烦他自然会处理,我就别瞎想了,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忙呢!安一欣心里想着,站起身来,正准备脱衣睡觉,就看见房门突然无声打开,她一声惊呼还噙在嘴里,睡在床外侧的冷小花已经弹身而起,“大……”她只说了一个字,就又落了下去。
陆云深缩回手,一张脸如美玉雕琢,俊秀无比。
安一欣定了定神,看着陆云深撇了撇嘴。陆大将军你从周国京城出发时就开始指导冷小花,现在都到了赵国京城了,她还是连个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你肯定是藏了私。她在心里说。
“别担心,她只是睡着了。”陆云深哪能想到安一欣此刻居然在腹诽这么乱七八糟的事,轻声说了一句。
安一欣又撇了撇嘴,我没担心,你连你亲妹妹都点。
屋子里沉默片刻,陆云深身形一闪,站到了安一欣面前。
四目对视,安一欣顿时一阵心虚,“你生我气了?”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陆云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安一欣咬了咬嘴唇,好想说一句,你要是生气,去揍赵子言啊!你来吓我干什么?不过看了看陆云深脸色,又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这位爷神情淡淡,实在看不出他有多生气,还是别找死了。
又是片刻沉默,陆云深冒出了一句,“我不是生子言的气。”
那就是生我的气了。安一欣心里想着,目光闪了闪,看了床-上的冷小花一眼。大将军出手太快,冷小花弹身而起又落了下去,身上的被子都还盖得好好的,她想找个借口退开几步都没有机会。
二个人就这么默默的站在桌边。暖黄的烛光里,陆云深一动没动,但安一欣就莫名其妙的感觉他看着自己,眼神越来越暧-昧。
安一欣努力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凌乱,心跳得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
陆大将军太不爱说话,自从八月十五那一次他举着戒指跪在自己面前后,从京城到武圣山庄,再从武圣山城到赵国京城,同行万里,虽然眼神恋恋,但他没有再开口告白过。
而且他的那几个亲卫和自己的冷小花心知肚明,一路上没少给他们制造机会。可是陆云深相当守礼,除了每天抱她上马下马,极少触碰她的身体,更从来没有这样深更半夜的溜进她的房。
难道他有这么生气,居然忍不住要半夜三更的来骂自己?
安一欣想到这里,瞟了陆云深一眼,不象。
“这四方馆上下只怕全都是皇帝陛下的耳目……”她小声说道,却只说了半句。
陆大将军又不笨,当然知道自己的下半句就是‘你有话快说,没事就走,别站在我屋里。’
陆云深低着头,小声咕哝了一句,“我有话要跟你说。”
安一欣立刻点了点头,说吧,我听着呢!
陆云深飞快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看出了安一欣强装出来的镇定,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才随意的安抚了一句。“你别担心,我查看过了,周围没有死士潜伏,也没有人偷听。”更重要的是小师弟睡着了,不会来偷听。他在心里说。
安一欣没答话,眨着眼睛看着他。
“你说你跟子言订亲,虽然是说谎,可是我心里还是闷得很。”虽然笃定周围没有人偷听,可是陆大将军从不抱怨,所以这句话说得他自己先就忸怩起来,声音又低又小,嚅嚅的,几乎听不清。
他的神情也不再是一向的云淡风轻,有点委屈有点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