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安宁而来的。那副恨不得将安宁给斩于剑下的姿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安宁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这些人到底是哪方人马。他们的身手即使不如蔚海,但是也相差不会特别远,加上他们人又不少,三个护卫要护住她,还真的有点困难,没一会儿,蔚海等三人身上就添加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蔚海依旧十分尽忠职守地守在安宁前面,不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接近。三人之中,他因为还得分心不让刀剑落在安宁身边范围三米内,导致尽管武功最好,身上的伤口也是最多的。鲜红的血从一道道伤口处缓缓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
安宁嗅到了血腥味中的危机。虽然她手上有不少迷药,甚至连毒药也有,但是这些刺客同蔚海他们交缠在一起,她若是撒出去,很有可能牵连到自己人,一时之间,竟有些投鼠忌器。
她咬着牙,却也不敢离开蔚海身边。以她的身手,离开这保护圈的话,那就是一个死的下场,而且反而容易成为蔚海他们的拖累。
她拿出之前季延一所送给她的小弓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内,努力寻找着机会。
在对方有十个高手的情况下,蔚海他们又失血过多,力气不免有些不足,胜利的天平似乎在慢慢向他们之中迁移过去。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在看到一黑衣人甩开另外两个护卫,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的时候,手像是有了自己意识一般,直接拉开小弓箭。
嗖的一声,弓箭恰好没入那人体内,安宁所选取的又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那人甚至还来不及靠近他们五米,便已经倒在地上,遮挡住半张脸的黑布也被吐出的黑血浸满。
由十个人,变成九个人……安宁不由也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亲自杀人,身子虽然微微颤抖,手却很稳地拿着弓箭。
在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示范以后,安宁便继续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第二个……
第三个……
她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次动手杀人,会恶心到想吐,但是一股力量却支撑着她,压下那股作呕的感觉。现在的她没有资格任性,蔚海他们已经十分辛苦了,她就算不能帮上他们太多,也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转瞬之间,原本十个黑衣人变成了七个,这大大减少了蔚海他们那边的压力,至少不再像是刚刚那样疲于应对。安宁知道自己纯粹是沾了光,有蔚海在前面挡着,那些人一时半会儿近不了他们的身,她所需要做的便是在有机会的时候,放一放冷箭。
“不错啊,百发百中呢。”蔚海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给染红,其中有他的,也有黑衣人的,他一边对付这些人,一边还能空出口夸奖一把安宁。
安宁一边紧盯着人,一边说道:“你还是多仔细点吧,可别失血过多。”话语之中藏着淡淡的担忧。毕竟蔚海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可不好,他护着安宁,身手又是其中最好的,所以拉的仇恨值也最多,大家基本都是把刀剑往他这边捅。
现在蔚海一个人就得应对三个人,另外两个护卫都各自应对一个。
话音刚落,蔚海大概是因为失血的缘故,身子晃了一下,那黑衣人抓紧机会,剑直接往他身体捅了进来,安宁距离他很近,甚至可以听到刀剑没入身体的声音。
蔚海发出一声的闷哼,手抓着那剑,顿时鲜血淋漓,另一只手强忍着晕眩,用力朝那人砍了过去,他力道之大,一个人头就这样飞了出去,鲜血喷了出来。
那血虽然大部分溅到距离最近的蔚海,但安宁也不可避免地被撒了不少。她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被血腥味给覆盖着,粘稠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安宁抹掉脸上的血,出乎意料的平静。
另外两人趁蔚海体力不支,打算一鼓作气,同伴的死亡对他们来说,仿佛半点影响都没有,出手依旧狠辣无情,刀刀致命。
在其中一人即将看向蔚海的头的时候,安宁手中的小弓箭再次出手——这样近的距离她若是还能打歪,那就可以去上吊了。季延一送给她的这小弓箭的确是好东西,速度快、力道大,完全是个大杀器。
那人的胸口直接没入带毒的箭矢,剑还没砍下,人便已经倒下,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
另一头,那两个护卫也各自杀死了一个黑衣人。
转瞬之间,形势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颠倒,现在这小小的院子之中,黑衣人也只剩下三个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跳入院中,速度飞快,衣袖带起了一阵的风。
蔚景回来了!
安宁从未感觉到蔚景那张脸是如此帅气,在看到他回来后,终于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
同受伤不浅的蔚海等人相比,蔚景现在正处于最好的状况。剩余三个黑衣人之前同蔚海他们打斗,虽然伤口没有蔚海多,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快的,一一斩于蔚景的剑下。蔚海的出手十分果决,快准狠,没有给这些人反抗的机会。
等十个黑衣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安宁这才松了口气。蔚海等三人身子一软,直接就坐在地上,手则是捂着还在流血的最大的伤口。
蔚景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些伤药,给自己的同僚粗略地包扎伤口。
安宁也忍着这强烈的血腥味,帮忙绑扎,论包扎技术,她肯定比蔚景要好很多。
蔚海没好气看了蔚景一眼,“你再晚来一刻钟,我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蔚景皱着眉说道:“想来他们是趁我外出买香烛的时候,刻意过来的。”
四个人对十个人,总比三个人对十个人要多不少。
蔚海大口大口地喘气,刚刚的他简直就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一不小心便跌落悬崖。
蔚景的视线落在安宁身上,“不过姑娘倒是挺不错的,第一次杀人,便可以这样冷静。”
他刚刚也看过了,其中有三人明显是死在带毒的箭矢之上,而且他发现了,这三人身上只有一个箭矢,也就代表着安宁只用一个就解决了他们,甚至不需要第二发。普通的女孩子,在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害怕地发抖,要么偷偷哭泣。安宁倒好,还能够寻找机会下暗手,这份决断之力实在令人佩服。
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有资格站在他家少爷身边,陪同他一起面对风风雨雨,她并非那种需要被好好呵护,只能呆在后院之中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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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景在心中赞叹着,安宁被他一提醒,却回想起了刚刚的画面。
她视线落在距离她不到十米处的那个头颅,当时那人直接被蔚景给砍了下来。在之前,因为生死之间的危机感,安宁还来不及后怕,等现在蔚景一提醒,胃里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现在又没有危机感压着,她直接干呕了起来。
太可怕了……
以前的她虽然也见识过慕清玄的刺杀。但慕清玄当时只是要带走她,不可能让手下的人伤到她一根汗毛,即使在针对蔚海他们的时候,也留有余力,没有真正下狠手。
那时候的安宁还能够在旁边安全地围观着。
可是今天就不一样了。那些人下手从不留情,一看那姿态就是恨不得将她杀死在当场。
其他人怔了怔,不过还是可以理解安宁的心情,所以都转过身,不看安宁在那边干呕,算是给她留一个面子。蔚景开始翻找扯下这些人的面罩,顺便在他们身上寻找着能够发现他们身份的证据。
安宁早上出来,到现在,吃的早餐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即使干呕了,也吐不出什么,最多就是吐出点酸水罢了。
这种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她叹了口气,拿手绢擦了擦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一具具尸体上。至于那满地的血,她也只能习惯了。
恐怕今天的事情过后,这个宅子就得封闭起来了。
安宁揉了揉自己隐隐生疼的太阳穴,慢慢踱步,走到血腥味稍微没那么浓的地方休息。她现在所站的位置距离城墙挺近的,她面无表情地对着墙壁发呆。微风轻轻吹过,稍微吹散了那笼罩在这个院子之中的血腥味。
安宁心中飞快地闪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努力要抓住一些头绪。
对方能够在蔚景离开的时候,适时地出现,恐怕早就已经盯着这里许久了。而安宁之前几乎一整年都没来过这里,那些人再怎么有耐性,也不可能在这里守株待兔一整年。除非……他们十分确定安宁一定会过来。
安宁之所以来到这宅子,是因为收到了苏岩失踪,两个丫鬟被杀的消息。由此可见,这事件估计同这匹的刺杀有所关系。
她紧紧咬着下唇,唇瓣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不少,手也用力攥着手帕。
为了杀死她,不惜拿两个无辜的小姑娘做工具,太过分了!
不过幕后凶手是谁,她一定发誓要揪出对方,为她们报仇。而且,这次的事情也让安宁意识到,她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安全。在黑暗之中,有一条毒蛇在隐隐窥探着自己,随时准备将她杀死。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只恨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没法揪出这些人。
忽然之间,一股锋芒浮现在安宁心头,带来了从所未有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更甚于刚刚遭遇的那一场刺杀。
安宁手臂上细细的绒毛竖起,她有些惊慌地抬头,却恰好对上了一双冰冷仇恨的眼眸,那双眼睛看上去似乎十分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的样子。
她感觉自己像是浸入了十二月的冰泉一般,连颤抖都失去了力气,她想要喊出声音预警,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秒,安宁一把剑直接刺进了她的胸膛之中,带来了钻心刻骨的疼痛。
那人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转瞬之间,又被原来的仇恨所代替。
意识模糊之际,安宁似乎嗅到了她身上隐约的玫瑰香气。视野之中所有的东西都模糊成一片,包括这杀了她的人。
这剑上有毒。她脑海中飞快地掠过这最后一个念头,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这人到底是谁呢?
……
南疆的皇宫内。
一个衣着华丽,一身银红衣裙的女子瞪着桌上的一个盒子,眼中翻滚着深不见底的仇恨。
她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因为保养良好的缘故,看上去仍然像是二八少女,肤若凝脂,露出了胸前大片的风光,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女人特有的风情韵味,从相貌上来看,这位称得上是国色天香,只可惜她现在脸上的怨毒情绪多少破坏了五官的美感。
“这里面装着周安宁的头发吗?”女子开口说道。
旁边的侍女点点头,“是她的没错,这是那个人特地送过来的。娘娘现在就要作法吗?”
女子冷笑道:“那周安宁害死了我的夕月,单单取她性命哪里能够消解我的心头之恨,我定要让她魂飞魄散不可!”
这人正是洪夕月的生母,南疆王最为宠爱的何贵妃。何贵妃虽然深受宠爱,但在初入宫的时候,遭受了别的妃子算计,这些年来也就只有洪夕月这么一个女儿,而且不可能再有其他子嗣。当她知道洪夕月的死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狂了。所以才得知洪夕月的死是因为周安宁的关系,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侍女说道:“娘娘既然派出了那些人,那么那周安宁肯定没有其他活路,再等到作法让她魂飞魄散以后,娘娘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何贵妃脸上浮现出癫狂的神色,“你说的没错,我很快就要给夕月报仇了。只恨陛下平时口口声声说夕月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在得知夕月是周安宁害死后,却不愿为夕月报仇,还说什么作为国主要以国家为重,不能因为夕月的缘故同大周彻底交恶。若不是陛下不肯出手,那周安宁哪里能够多活这么多个月。”
“假的,所谓的宠爱都是假的!”
她的声音尖锐,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一样,带给人一种汗毛竖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侍女垂下头说道;“陛下毕竟是一国之主。”
“自己的女儿被人害死,却连报复都不敢,那个没种的男人!”想到这里,何贵妃心中便被一股怒火给吞没,一股冲动席卷而来,她直接开始丢起了宫殿里的东西。
漂亮的瓷器、枕头、珍贵的杯子……屋内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声音,很快满地都是碎片。
何贵妃大口大口地喘气,在发泄过心中的情绪后,她厌恶地看着那装着周安宁头发的盒子,将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然后拿着盒子,打开自己宫里的暗室,带着心腹侍女走进暗室之中。
暗室的最里面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一章檀木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烛台、符咒、香油、炉子等各色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法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矮小,脸颊凹陷下去,一张脸像是骷髅包上一层人皮一样。他身上的法衣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法衣的红色竟是由鲜血染成的。
何贵妃看到他进来以后,眼睛亮的惊人,“我已经将那贱人的头发拿到了,现在总该可以作法了吧!”
法师的视线在她胸口的风光上流连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然后慢慢收回。
他拿出一面用人皮做成的扇子,散发着一种阴森森的气息。
他点燃了桌上的烛火,拿扇子轻轻一扇,原本微弱如黄豆般的火焰在这一瞬间,忽的变成了几米高的火焰,这几乎要灼烧到屋顶的火焰中慢慢显现出一张痛苦的人脸。
何贵妃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身子后退了好几步,用有些惊恐的眼神望着那火焰。在惊恐过后,则是大大的狂喜。
由此可见,这位法师果然是有真水平,不枉费她为了收拢他,牺牲自己和心腹的身体。
她回想起当时那种犹如蛇一般在她身体游行的触感,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位法师。
法师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拿开盒子,从中拿出几缕的头发,摆放在桌子上,他一手拿着那人皮扇子,另一只手点燃了一张长约三尺,宽一尺的符纸,然后绕着这桌子,开始哼了起来。
他的语调很是古怪,让人想起了黑夜中的一些怪鸟,丝丝缕缕钻进人的耳朵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时而低声吟唱,时而发出高亢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没有规律,不成曲调,却又有种莫名的压抑感,让听到的人仿佛置身于坟地之中,毛骨悚然。
在又一次高亢的尖叫过头,在这本应该是密封着的暗室,却忽然有股风轻轻吹过。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这风将火焰吹得越发凝视,火焰中的那张脸相貌越来越清晰,唯一不变的痛苦到了极点的神色。
法师依旧闭着眼,绕着桌子吟唱着,他左手所拿的符咒,在燃烧到还剩下一尺的时候,却突兀地停留在那里,没有继续下去,就连前面燃烧的灰烬也消影无踪。
他唱得满头大汗,手甚至开始颤抖起来,仿佛这首歌花掉了他身体大半的力气一样。
不知道唱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何贵妃原本正陷入那种迷迷蒙蒙的恍惚状态之中,等歌声停了下来以后,才回过神,就看见法师拿起桌上的头发,慢慢放入那火焰之中。
何贵妃的眼中迸射出狂喜的情绪,经过刚刚那神奇的作法,她对于这位花了大力气笼络的法师十分信服,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这种幸福甚至让她眼中迸发出眼泪。
我的夕月,你等着,娘很快就要为你报仇了。
下一秒,却变故横生。在那头发被火焰点燃的时候,何贵妃忽然感觉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一样,痛的她说不出话来,她直接跪倒在地上,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来回翻滚。
她的侍女直接呆住了,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正要跪倒在地上,帮何贵妃按住身体的时候。
何贵妃翻了下白眼,然后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再没有气息。
法师也呆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发丝被火烧得干干净净。说也奇怪,在烧完头发的时候,这火焰就忽的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仿佛不曾出现在这世界上一样。
法师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死亡的何贵妃,片刻之中,才怒道:“你们怎么把她的头发给我了?”
侍女抽抽噎噎道:“我们明明给你的是周安宁的头发,那人亲自让人送过来的。”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个相貌明艳华贵的女子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身后跟着一个护卫。她的相貌同周安宁竟有几分的相似,只是眉目之间有股戾气笼罩着。
侍女颤抖地指着她,“是你!是你害死贵妃娘娘的!”
她不是也是周安宁的仇人吗?公主被周安宁害死还是这个人告诉她们的,她为什么要害死娘娘?
那人视线扫过祭桌,轻轻笑道:“周安宁死了,你们也不需要活了。”
话应刚落,她身后的人一个瞬步上前,轻松收割两条人命。
明艳女子轻启朱唇,说道:“好好布置一下画面,让大家觉得何贵妃等人害死周安宁,然后又受到反噬而亡。”
说罢,她转身离去,裙摆蹁跹。
……
在安宁倒下的那瞬间,蔚海等人也发现那黑衣人的到来,那人的速度太快,快得视线几乎要捕捉不住他的身影。
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倒在地上,口中吐出黑血的安宁,蔚景连忙带着安宁回去,生怕耽搁了时间。
一路快马加鞭,甚至撞倒了好几个摊子,他只留一个同僚去给这些撞到的摊子赔偿,自己则是带着安宁回到周家,请卫先生过来看看。
蔚邵卿在收到消息后,马上赶了过来,屋内周李氏正对着床头昏迷不醒的安宁垂泪,她甚至不敢哭得太大声,生怕干扰了正在施针的卫汀然。他的视线落在躺在床上的安宁身上,安宁的嘴角还残留着黑血,眼睛紧闭着,眉头蹙起。
她的气息很微弱,像是风中飘荡着的小火苗,随时可能会熄灭。
想到这里,蔚邵卿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根铁链紧紧捆绑着,让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视线一动不动地放在安宁身上。
卫汀然紧紧抿唇,给自己的弟子施针,安宁现在体内的毒素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解毒,只能先用针灸,将这毒给压下,减慢毒发的可能性,这种她从未见过的毒毒性之大,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已经针灸了半个时辰了,也只是稍微减缓。在这期间,稍有毫厘之差,便有可能让毒发作得更快,她必须得全神贯注,不能有片刻的松懈,这种高强度的专注,显然对她的精神和体能消耗很大。现在的她不仅额头,就连身上都冒出了不少的冷汗,即使屋内炭火已经点燃,烧得十分暖和。
蔚邵卿站了好一会儿,走出屋内,蔚海因为受伤太严重的缘故,现在早就体力不支直接倒下,其他两个护卫也是如此,只有蔚景仍然完好。
蔚景跟在蔚邵卿身后,脸上满是愧疚和愤怒。侯爷安排他们到周安宁身边,便是为了保护她,他们这回却失职了。
“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蔚邵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容下酝酿着滔天的怒火。
蔚景从苏岩失踪,一直说到十个黑衣人,然后说到安宁中剑的事情,那剑上甚至还抹着某种连卫汀然都束手无策的毒药。
“我检查了一下前面那十个黑衣人,看他们的长相,很像是南疆人。”
“南疆吗?”蔚邵卿低声重复,眸子中翻滚着想要毁灭一切的黑暗。安宁将苏岩安置在那宅子这件事,他同样清楚,甚至还帮安宁收拾了首尾。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在她心中流露出残忍的一面,他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放任苏岩呆在那里,谁知道今日却促成了这场祸事。
在看见安宁静静地躺在那里的时候,他心中升起了从所未有的后悔和害怕,害怕她的生命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失,最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最后出现的那个黑衣人,应该同那十个并非同一批。”蔚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那人的身手比我和蔚海还要好,若是他一开始出场的话,恐怕安宁姑娘早就死于非命。”
“那人恐怕是等我们解决了那十人以后才出现的。”
蔚邵卿的手指微曲,眉眼冷凝,“关于那人,没有半点的线索吗?”
蔚景摇摇头,“那人刺了一剑以后,便直接飘然离开,他速度太快,我们根本就追不上。”
蔚邵卿看向远处,半响之后,缓缓道:“今天开始,便启动同那南疆三王子的合作计划。”
他要将南疆这潭水搅起。
蔚邵卿在问过蔚景几个问题以后,重新转身回到安宁的屋内。
这时候卫汀然正好下了最后一针。安宁现在身上至少插着九九八十一根银针,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嘴唇发黑,显然这毒素仍然存在着。
“如何?”周李氏急切问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卫汀然说道:“已经将毒给控制住了。”当着周李氏这个母亲的面,她根本不敢说出真话,只能安慰道:“虽然可能会昏迷很久,但最后可能可以成功解毒的。”
“能醒来就好。”周李氏喃喃道,看着人事不省的女儿,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家闺女这么好,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下这样的狠手!
她气急攻心之下,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桂圆连忙扶住她,焦急地看向卫汀然。
卫汀然给周李氏扎了几针,说道:“你先扶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玉容点点头,直接将周李氏抱了起来。
等周李氏离开后,卫汀然看向玉容,玉容向他们两人行了一礼,然后走了出去,还将门给关上,留给他们两人一个商讨的空间。
“安宁现在如何了?”蔚邵卿的声音有些喑哑,视线已经黏着在安宁脸上。
卫汀然在他面前不会说假话,她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情况不太好。”
她看了蔚邵卿一眼,继续说道:“我刚刚给她施针的时候,发现她所中的是冰火之毒。”
“冰火之毒?”
卫汀然苦笑道:“我原本以为这种毒紧紧存在记载之中,配方已经消失了,没想到它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所谓的冰火之毒,中了的人,一天当中,有一半时间宛若置身于冰库之中,另一半时间则是置身于祸害。发作起来的时候,处于冰的阶段,若是没将她放置于热室之中,恐怕她全身上下会连同血液一起冻结成冰。若是处于火的阶段,则必须将她放置于冰室之中。”
“这种毒,我也只在一本书上提起过症状,如何医治,一点头绪都没有。”卫汀然坦然自己的无能为力,声音满是苦涩和担忧。或许一开始的她接近安宁是因为蔚邵卿的缘故,但是安宁对她尊敬崇慕,本身又是聪慧充满灵气的姑娘,卫汀然自然也将她当做真正的弟子尽心尽力地指导,师生相处得十分愉快,感情深厚。如今自己的弟子却只能躺在床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她哪里受得住。
只是她不能倒下,她若是倒下的话,恐怕安宁就再无醒来的机会了。
“我会很快修建好热室和病室。”蔚邵卿沉声说道。
卫汀然道:“我用针灸延迟她毒发作的时间,你只有七天的时间。而且,即使修建好冰室和热室,在三个月以内还是得将毒给解了,不然到时候仍然会直接冻成冰雕。普天之下,若有谁能够解这种毒,那便是路神医。”
“即使绑,我也会将他绑过来。”蔚邵卿语气果断。
卫汀然说道:“说起来,若是她毒中得更深一点,即使是我,也没法拖延七天时间,却是她胸口的玉佩救了她一命。当时那剑穿透了那玉佩,多少阻拦了那剑进入更多。”
卫汀然拿起一块碎了的玉佩,那是刚刚她从安宁身上解下来的。
蔚邵卿将玉佩拿起,玉佩的玉质十分普通,若是平时,他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她怎么会突然戴上这玉佩?”安宁现在身上所佩戴的随便一块玉都要上百两,蔚邵卿现在所拿的这块,恐怕连一两银子都不如,属于劣质玉佩。
卫汀然说道:“这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你在搜索的时候,或许可以从这上面入手。这玉佩,是安宁的表妹李三妞在昨天时候送给她的,还亲自给她佩戴上。安宁或许因为是她送的礼物,所以今天也没有摘下。”
蔚邵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她现在在哪里?”他一点都不相信昨天她送了玉佩,今天安宁便遭遇刺杀,而且玉佩还恰到好处地替她挡了一劫。
卫汀然声音冷了几分,“她今天早上说要出去买东西,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周李氏现在只是因为被女儿受伤的消息蒙蔽了心智,所以才来不及考虑这点。
蔚邵卿道:“我会让人去全城搜索她。”只是他也知道,将李三妞找回来的可能性会很小。
蔚邵卿现在所要做的事情有不少。他得为安宁身上的毒建立冰室和热室,还得寻找线索,另一方面,还要参与南疆的内斗计划。
……
另一边,周安宁根本不知道外界因为她而掀起的风浪,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水中一样,周遭是一片的黑暗,有种安心的感觉,就像是置身于羊水之中。心里是令人沉醉的安宁,让人想要永远就这样下去。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考虑,只是单纯地沉睡,忘记了外界的一切,远离了所有的纷纷扰扰。
好舒服……
就这样下去了吧……
只是有个声音却告诉她,得醒过来,不能这样,不能忘记。
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呢?她迷迷糊糊想着。
脑海中却闪过了好几个画面,周李氏慈爱的眼神,李艳冷淡中透着关心的神情,聪哥儿的鬼脸……以及蔚邵卿落在她唇上轻轻的吻。
安宁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过来了,意识渐渐回笼。
她记得,她之前似乎中了一剑?那剑捅进她身体的时候,真的很痛,或许她应该庆幸当时她很快就昏了过去,所以才没有一直体会这种痛苦吧。
安宁猛地睁开眼睛,这个动作已经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入目所看到的是一层距离她很近,大概只有二十厘米的冰层。她用眼角的余光望去,发现现在的她正被禁锢在一个像是棺材一样的地方,只是同普通的木材相比,这棺材显然是用冰块做成的,那股冰的寒意侵入骨髓,让她嘴唇颤抖了起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
难道是大家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把她放在这种冰棺里吗?毕竟冰棺这东西能够更好地保存住自己的尸体,能够维持好几天尸体不腐败。
可是她明明还活着啊。这些人就不会先检查一下吗?
安宁想要发出声音提醒大家,喉咙却像是几百年没使用过一样,干涩得可怕,根本挤不出只言片语,就连一句呻吟都发不出来。
她感觉四肢很痛,没有半点的力气,只能够一动不动地躺着。甚至连轻轻动一下手指,都带来了钻心刻骨的痛楚。
她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助,心中涌起了一股的委屈。即使大家以为她已经死了,也应该给她守灵吧,好歹来个人看着她棺材啊,现在这种情况是在搞什么!
周围很安静,像是方圆一百米处都没有除了她以外的生物迹象一样,静谧得可怕。
冰棺的寒意未减,她感到很冷,若是再没有人过来的话,她还没饿死就要先被冷死了。
这股侵入骨髓的寒意让她的意识又要模糊起来。安宁却知道自己不能睡!若是睡过去了,恐怕就要真正迎接死亡了。
她索性移动自己的手指,即使这个动作会带来翻天覆地的疼痛,这时候唯有这种痛楚能够让她保持意识的清醒。
她就这样慢慢进行着自虐,以此为维持住清醒,好处是,在她疼了至少半个时辰以后,她感觉自己身体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
安宁抬起手,放置在冰棺的盖上,想要推开,下一秒,她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
那是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手指有点肉感,一看就知道触感很好,但问题是,这分明是小孩子的手啊!安宁就算再怎么瘦,也不可能将手小成这个地步。她现在这手就像是五六岁的女孩子的手。
难道她又穿越了吗?
一朝重新回到小姑娘身上,安宁有种自己之前那些年都白奋斗了的感觉。
她的手放在冰棺上,正要推开,下一秒,却突然地动山摇了起来,整个大地开始晃动,头顶的石块木头也纷纷落下。
即使爆一百个粗口也难以形容安宁此时的心情。
------题外话------
猜猜这是穿越呢还是?
今天睡到早上六点多突然失眠醒来,便开始码字。嘿嘿,明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可以恢复原来早上十点的更新时间哦~终于要将作息调整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