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玲珑坊
凌月阁比刚才的水月阁大了一倍不止，暖香馥郁。
李苒解下斗蓬，捧在手里仔细看。
这件斗蓬里子用的是白狐皮，狐皮质量极佳，毛尖根根亮闪。
外面厚密非常的老银色缎面上，用深深浅浅的妃红、桃红、海棠红、樱桃红等红色绣着大大小小的牡丹，艳丽异常，却又极其雅致。
李苒看的赞叹，只看这件衣服，这配色这构图，玲珑坊这个京城第一成衣坊，只怕也是天下数得着的成衣坊。
“姑娘喜欢这样的？让她们再拿些过来看看？”看着李苒脸上明显十分满意的神情，俞管事暗暗松了口气，欠身陪笑道。
李苒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放下衣服，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金页子，递到俞管事面前，“这件衣服，这样的金页子，需要多少？”
“姑娘稍等。”俞管事忙接过金页子。
旁边的婆子不用俞管事吩咐，赶紧出去拿了戥子过来。
李苒捧着手炉，心情愉快的和俞管事告别。
对视了片刻，李苒下了台阶，越过周娥，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周娥转过身，跟在了李苒身后。
李苒多看了她几眼。
饭后出来，信步往前逛了一会儿，穿过条安静的青石板巷子，沿着另一条街逛了一会儿，又回到西角楼大街，往长安侯府回去。
真理啊。
俞管事当着李苒的面，称了那片金页子，笑道：“这一片是五钱，这件斗蓬虽说没压金，可皮子和绣工都是上上，一件两百到三百银，这样的金页子，要四十到六十张。”
相比于狐狸皮斗蓬，这些夹袄，长衣，夹裤，薄裙厚裙等等，就十分便宜了。
“很好。”李苒表示满意。
“姑娘稍候。”婆子立刻接过手炉，小跑进去，片刻小跑出来，手炉里已经换上了刚烧好的新炭。
谢泽移开目光，细细打量着李苒周围的行人。
专业的事，交给专家去做最好。
谢泽眼睛微眯又舒开。
李苒一边听，一边算着价。
“就是这件了。”俞管事欠身笑道。
她自己只要再挑一件斗蓬就好了。
李苒走到玲珑坊门口时，手炉正好送过来，俞管事接过，递给李苒。
俞管事和几个婆子，两眼呆滞的看着淡定自若、变戏法般往外摸金页子的李苒。
再两个婆子，一个捧着，一个护着，送了件裹在深灰绸套里的衣服进来，铺在半人高的宽大台面上。
“能不能麻烦你们，把这些衣服送到长安侯府翠微居，交给秋月就行，我还想再逛逛。”看着俞管事称好金页子，李苒笑问道。
西角楼大街，玲珑坊对面，那座防火瞭望塔楼里，谢泽白衣胜雪，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玲珑坊出来的李苒，看着她和周娥对视，看着她越过周娥，走的悠闲自若。
“拿只手炉给姑娘用？”俞管事一边紧前一步带路，一边侧身笑道。
这太平貂皮竟然是翠碧色的，翠的流光溢彩，光影变幻，漂亮极了。
皇上不会在意她是奢华还是简朴，是聪慧还是愚笨。
李苒心里说不上来是愉快还是难过什么什么的，她早就学会了从不分析整理自己的情绪。
她的衣服好看，人更好看，走在街上，如同一幅名家仕女图缓缓铺开。
最前有一篇作品相关，是一些关于文中出现的规矩风俗吃食以及其它，以及参考来源的说明，类似下面金页子的介绍，可以看看哈。
“把那件太平貂鹤氅拿来，请姑娘过过目。”俞管事先吩咐了一句，才接着笑道：“姑娘也知道，太平貂十分难得，小号这两三年收的太平貂，挑挑拣拣，只凑了一件鹤氅的料子，因为那一家不喜奢华，就用了和姑娘这件斗蓬一样的素缎做面，绣了几丛兰草而已，小号也就收个本儿，七千银。”
再说，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呢：她饿了。
……………………
她不敢碰，太贵重了，碰一碰都该收钱的那种贵重。
李苒一边走，一边买看中的吃食：一包五香羊肉，几只麻酱烧饼，一包酥鱼，一只香卤童子鸡，一包酥烂羊蹄，半袋红红的果子，抱了满怀，再也拿不下了，才只看不再买。
俞管事立刻笑道：“小号刚好做了一批小巧的红铜手炉，就是备着各府上姑娘奶奶们忘了带，临时用一用。”
从玲珑坊出来，又要去清风楼，她摆出这样一幅好奢华会享受的姿态，给谁看？
李苒默默算了下，七千两银，七十斤黄金，她那个小箱子，两箱不够，得三箱。
真是开眼。
在俞管事的建议下，李苒又挑了件丁香色素缎面白狐斗蓬，示意俞管事算了总价，从两只衣袖，以及腰带、裙子里，一张张往外摸金页子。
“称一称吧，应该差不多了。”
谁跟她说过来着，买奢侈品最大的享受，先是服务，其次才是商品。
看起来，这位俞管事，甚至这家玲珑坊，很敬重这份血脉。
刚才俞管事说这附近有家叫清风楼的，是京城数得着的好酒楼，有一样水晶脍，公认的京城第一，她想去尝尝。
……………………
李苒站起来，走近仔细看。
这可真是不喜奢华！
李苒一边摸一边数，数着差不多了，指着台面上一堆金页子，和俞管事道。
李苒瞄着个不停的瞄着她的伙计，走过去问了路，慢慢闲逛着，往清风楼过去。
这种长及脚踝的毛皮斗蓬，穿起来太舒服了，再说，她买得起。
沿着长长的、热闹的西角楼大街走了几十米远，李苒见周娥一声不响只跟着她，心里微松。
“不用，我穿这件斗蓬就行，多谢你。”李苒站起来，拿起俞管事送给她的那件斗蓬。
两个婆子和俞管事一起，脱了李苒的鞋子，拿着把小巧的尺子，托着李苒的脚，仔仔细细量了足有一刻钟。
俞管事急忙抓过戥子，低着头称那堆金页子。
长安侯？皇上？
“真是好东西，多谢。”李苒看好了，退后几步，微笑谢道。
李苒犹豫了下。
“那多谢，嗯，能不能帮我换上新炭？”李苒接着笑道。
俞管事一边说，一边接过双小巧的羊皮靴子，套到李苒脚上。
李苒低头看着周娥，周娥仰头看着李苒。
“姑娘的脚细巧得很，这一双鞋子，还有这双靴子，姑娘试试能不能穿，要是能穿，请姑娘先凑和三四天，鞋子靴子要现做鞋样儿，做好了还要撑上一天一夜，快不得，等做好了，小妇人给姑娘送到府上。”
路过玲珑坊，李苒站在台阶下，和急步迎下来的婆子笑道：“这手炉我过几天再还过来，行不行？”
“姑娘客气了，这东西经了姑娘的眼，是这东西的福份。”俞管事客气中始终透着股子毕恭毕敬。
“姑娘放心。”俞管事忙欠身答应，扫了眼李苒，指着件薄袄笑道：“姑娘要换件衣服吗？”
几个婆子连着串儿，送了一堆衣服过来。
街上的行人都在看她，她过于显眼了。
李苒后面跟着周娥，进了清风楼，悠闲自在的吃了顿丰盛的午饭。
李苒看了看一会儿功夫就挂的满满当当的两大架子衣架，以及旁边案子上摆了两三排的鞋子靴子，和俞管事笑道。
站在一排鞋靴旁边的两个婆子急忙上前，
“烦你替我挑些秋冬衣服吧，不用多，够穿就行了。”
她不会钓鱼，不过也听说过，钓大鱼都是要用活铒的。
关于金页子，也是金叶子，只是小闲觉得，从形状上来说，金页子更合适一些。
看来她的判断是对的，长安侯和他的皇上要拿她钓鱼，那就应该希望她到处走动走动。
俞管事示意婆子包起李苒穿来的那双鞋子，将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挑出来，一边给李苒看，一边说着这一件搭哪一件娇艳，搭哪一件素雅，哪一件出门穿合适，哪一件在家穿舒服，每一件都顺口而不经意的报了价，一口气挑了二三十件。
10月9日补充：
“是，这是姑娘给小妇人的脸面。”俞管事笑应了，先让着李苒坐下。
……………………………………………
李苒穿着舒适暖和的新靴子，轻柔温暖的新斗蓬，捧着热的正正好的手炉，站在玲珑坊门口，愉快的深吸了口气，刚刚在心里感叹了声有钱真好，抬眼看到了拢着手、站在台阶下的周娥。
金页子是过去为了方便携带而出现的，象书页一样，可以夹在书里，大多很薄，页面有大有小，用的时候，可以很方便的剪下来，而不必用专门的夹剪。
李苒抱着满怀吃食，拎着手炉，往长安侯府回去。
她还没搞清楚这些衣服都是哪跟哪儿，哪件搭哪件，自然很难挑的合适。
李苒站起来走了几步，这靴子可比她穿来的鞋子舒服太多了。
俞管事一边说，一边冲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提着裙子，从院子里穿过去，准备手炉去了。
李苒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一指头没碰。
看来她是公主闺女这事儿，大家都知道的么。
唉，这敬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不是对她，是对她们。
“将军，问的是往清风楼怎么走。”小厮进来，垂手禀报。
长安侯那样的人，更不会在意。
李苒折算了下，暗暗松了口气，她那满满一小箱子金页子，二三十斤肯定有的。
“姑娘太客气了，这手炉就算备着给诸位姑娘奶奶临时用用，也没有轮换着用的理儿，这手炉是粗陋了些，姑娘回头赏人用吧。”婆子忙陪笑道。
“这样的，再拿几件我看看，再拿些别的衣服，秋冬的厚衣服。”李苒微笑道，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你们这里最贵的衣服，是什么样的？要多少银？”
这个宋代很多笔记里都提过，叫叶子金，页子金，金箔，箔金，金纸，或是其它名称。
《梦梁录》里，记的有一家叫汪家金纸铺，在临安李博士桥边上，专做这个。
极薄的金页子，也就是金箔啦，这个现在还有。
这个有出土的实物，好象残片全片都有，哪个地方博物馆啊，温州啊，好象是，记不清了，展出的有实物，有温州的朋友，顺路的话，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