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那一向回屋之后冷清的破房顶,这会儿竟和别人家一样,开始慢慢升起了炊烟来。张洪义手中拽着那把缠了她不少头发的梳子,看着看着,突然间捂着脸就傻笑了起来。
这会儿百合还在气头上,要是让她开门,她肯定是不开的,看了看自家那并不算太高的围墙,他起身退了两步,往掌心里吐了两口唾沫一搓,往前几个箭步一冲,那壮硕的身体竟似灵猴一般,一下子便跳了起来,手掌在墙顶,越过近两米高的围墙,跳回自己院里了。
百合这会儿还在屋中生火,听到外头响动时,正好就看到他稳稳当当的落地。
看到百合在做饭时,他自觉的提了稻谷进院子里去舂米,百合也不理他,屋里那肉一下落,便‘滋滋’的冒出热油香气,家中并没有什么调味料,但胜在百合厨艺技能已经达到了高级,再加上只放盐又将食材原汁原味儿的本身味道呈现了出来,百合将削皮切好洗过的土豆下锅,加了水与肉一块儿闷,那味道直窜进人鼻子里。
张洪义低垂着脑袋提着舂好的米想进屋时,还小心翼翼的。
这一天不知道他是不是自个儿也觉得惹了祸,下午很自觉的并没有出去,用昨日砍好的木粒搭出一个棚架子,外头拿竹子编成草席挂着,头顶盖草,一间简易的淋浴房便完成了,剩余的木料他做成了两根长凳,摆在了屋里。
那张洪义原本自己睡的木床确实太挤了,更何况周百合这具身体还不到十五,年纪小了些,因为瘦弱两人勉强挤在一起睡。可毕竟床还是小了,他现在都只撑着半边身体,动都不能动弹,这两张凳子是给他准备搭床用的,只要他再编个竹床出来一铺,两人正好可以各睡一间,又是同屋了。
“明儿我打算。请大六子他们来家里吃一顿。”因那天张洪义梳头发的事儿。虽然事后百合没有再说过,可张洪义不知怎么的,无形中总是感觉自己在百合面前好像矮了一截。这会儿跟她说话时,还在拿眼睛偷看她的表情:“你好好准备准备,我也好将事儿落实了。”
他嘴中所说的要落实的事儿,应该就是前些日子他所说的当刽子手了。只是上一回百合说过他之后,连着好些天他都没有再提。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好像有些答应了。
百合眉头皱了皱,最近张洪义不出去喝酒了,也不跟一群朋友们吃喝惹祸,天天窝在家里。挣的钱虽然不多,可也足够两人嚼用了,没想到他对于当刽子手还没死心。百合倒也并不是忌讳这个职业,可是她不害怕。不代表此时的人也不怕。
刽子手名声并不好听,手艺也是代代相传的,他干了这行,以后要想清洗名声那可就难了。这个人并不坏,百合没打算真跟他过一辈子,自然也没想过要跟他生儿育女,他本来就长得够吓人了,要真做了这个,以后哪家的闺女还会真嫁他的?
若是他娶不了别人,就得一辈子打光棍儿。好歹自己暂时蒙他养着,吃着他的喝着他的,百合自然不希望张洪义落得那样的结局。
她一皱眉,张洪义就看到了,他只当百合是害怕这个职业而已,他眼里的光泽暗了暗,只是随即目光落到了百合身上,她穿着一身破旧的不合身的袄子,那袄子表皮打了补丁,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许多地方破了,露出灰黑色的棉絮,衬得她皮肤白得有些透明。
百合头发用红绳捆了起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打扮,可那苍白的巴掌似脸蛋,却仍显得娟秀无比。她没有华服首饰,可应该是出身在那儿摆着,那气度风华,并不像是应该坐在这破屋子中,陪他一块儿吃着稀饭,面前连下饭的菜都没有的。她不希望自己当刽子手,皱起的眉头与眼神都透出了这一点,可是张洪义却并不希望她跟自己过得太差了。
他咬了咬牙,装作没看到百合不赞同的样子:
“我跟你说了,可不兴再当着我的几个兄弟们面前给我使脸子,更不能打我的,像上回那样拿刀追我的事,是万万不能再发生了。”他说着说着,表情就严肃了起来:“男人为天,女人是……哎哟!”他话没说完,百合起身就一巴掌拍到了他脑门儿上,打得‘啪’的一声,并没有打疼,他却仍是叫了一声,说的话被打断了,显然没料到自己前一刻还说让百合不要打自己,下一刻人还没教训完,又挨了打,他有些恼羞成怒:
“我跟你说,这一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可不行……”他话音没落,百合又伸手抽了他一下,这一回张洪义手脚快,伸手将脸护住了,百合一巴掌抽到了他手心,那手掌软绵绵的,打在他掌中,比挠痒痒好不到哪儿去,他脸色涨得通红:“你这个小娘们儿,你怎么打人!还专门打脸,你知不知道羞耻。”
“男人是天,女人是什么?是什么?”百合拿了筷子抽他,他开始还挡,可是他皮粗肉厚的,那筷子抽到他身上,一点儿不见痕迹的,反倒是百合自己手抽累了,他挨打不疼,但显然表情有些狼狈,跳了起来,连凳子都被他带倒在了地,他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百合看,显然是在防止她突然再打人,百合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他甚至还下意识的举起手将脸挡住了。
看他这样子,百合忍了心中的笑,将手里筷子一扔:“女人是什么?将碗洗了。”
他想要张嘴,只是看到百合愿意跟他说话,前些天她还生头发的气不理睬他,这会儿好不容易开口理睬他,张洪义咧了咧嘴,他试探着伸手去端碗,百合没制止,他捡了桌上的碗筷放进锅里,回头看时,百合已经扭身进了屋,他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想起这几天里原本以为的官家小姐脾气大多是柔顺内向,轻易不肯多言,举止必定是恭顺的,没想到百合倒是不一样,虽说嘴里讲着不喜欢他,不肯嫁他为媳妇儿,可是却替他做饭烧水,性情也不像自己想像中的胆小慎微,想起她被自己扯断了头发有些火大提刀追他时的情景,张洪义之前觉得丢脸,此时却是忍不住嘴角勾了起来。
既然说了要见客,两人那身衣裳早就是已经烂得穿不得了,张洪义虽然说了只是见他从小到大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们,不用讲究那么多,但晚饭过后两人洗了脚各自窝上床时,百合想了想还是将针线翻了出来,让他点亮了油灯,剪了两块碎布块儿,开始替他补起了衣裳来。
这些东西以前张洪义是没有的,可是屋里多了个百合,却要求他将这些东西买了起来,他缩在床榻里,看百合披着袄子还在对着灯缝缝补补的:
“快睡了,缝那些干啥?又不是娘们儿,穿件破袄子,我不信大六子他们还得跟我断绝来往了,都是自家人,不在意的。”
百合哼了一声,灯光下她那脸张洪义是越看越是顺眼,看得有些入了迷,她低垂着头,几缕流海垂在她秀气的额头旁,目光并没有看他,而是全落到了他那件衣裳上,那样子看得张洪义心中莫名的开始软乎了起来,仿佛之前被她拿着筷子抽打的记忆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她这会儿捏着针线的样子了。
张洪义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仿佛有哪儿不对劲儿,偏偏他又说不出来,他总想要做些什么,只得抓紧了褥子,恶声恶气的喊:“睡了!不要再亮灯!”
“知道了,自个儿睡你的,不要再吵。”她终于抬起头,瞪了张洪义一眼,挨了这一瞪,张洪义终于觉得心头舒坦了,想到刚刚古古怪怪的感觉,他转过身,摸到怀里一个东西,那是他之前买来送给百合的梳子,但上头她的头发被他扯断过好多,缠在上面,那天还给百合时她没要。
鬼使神差的,他也没将这些头发扯下来,一直放在怀中也没还给她了,这会儿摸到,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张洪义忍着心慌,伸手拽了一小把自己的用力,用力一扯,一大把头发被他连皮带了几丝皮肉扯了下来。
他没跟百合拜过堂成亲,两人甚至没有喝过交杯酒,就像百合所说的,没有媒聘,可他虽然暂时没和百合拜堂,但古人都说,结发夫妻,他深怕被百合发现了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那缕扯下来的头发也朝梳子上头缠了上去,她的头发稍细,且比较滑,又有光泽。而他扯下来的头发较粗,又比她干涩,两人的头发缠在一起,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谁是谁的,他也发现了这一点,又抓着这些头发乱揉,两缕原本先后各自缠上的头发被混乱一些了,不细看外表已经分不大出来时,张洪义正望着梳子傻笑时,百合发现了他的异样之处,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你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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