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深意
当钱昌海离去,仅剩的楚昊宇、周褚和钱凌云三人都没有开口,一时间一片安静。短暂的沉寂过后,楚昊宇率先开了口,道:“本王这趟入江南,故是要整顿江南吏治,亦为天刺逆贼。”说到这里稍顿,楚昊宇自嘲似的笑了声,摇头说道:“或许,本王此生已然注定要与天刺逆贼做个了断,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钱凌云神情虽萎靡却清楚听出了楚昊宇话中的意思,短暂的沉寂过后张口说道:“王爷大才,老夫相信王爷定能铲除天刺逆贼。”说到这里也是一顿,钱凌云消瘦的脸庞上亦露出一抹笑意,道:“非是老夫恭维王爷,实乃肺腑之言。”此刻,钱凌云脸上的笑容已然散去,不无叹息的说道:“其实,家父很早就失去了对孔的掌控,或许,自建立之初,就没能真正将孔掌控在手中。”
钱凌云的话听的楚昊宇和周褚脸色微变,而钱凌云则解释道:“这天下,黑与白,阴与阳,就像生与死一样纠缠在一起,当家父将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后,决定建立类似赵家暗影、你楚家暗卫的黑暗势力,将一切见不得光的事情都隐藏其中,之所以名孔,是家父认为钱尚有孔,更不要说其他东西,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弱点都有间隙,只看你能不能够找到。可是,我钱家只是一商贾世家,即便生意遍及天下各地,却无法与赵家、楚家相提并论,孔在建立之初,就被影卫和暗卫以及众多世家、门派的谍探渗透。”
话到这里,钱凌云脸上再次露出一个笑意,道:“爹爹确实大才,虽然察觉了这些,可非但没有禁止反而故意借众多世家、门派的力量来达成目的,同时培养自己的势力,我钱家能够在短短的三十年一跃成为天下四大世家,孔当居首功。因为我钱家的坐大,家父也逐渐掌握了不弱的力量,只是天下初定,家父为了避嫌主动将孔雪藏,而这一藏差就是三十年,三十年,七王爷,你说,还有多少人在我钱家的掌控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钱凌云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咳嗽,气息越发萎靡。
听钱凌云说话同时,楚昊宇不由想起了舅舅孙奕扬曾说过的话,他年少行走天下时候发现钱家抓了无数孩童且将他们变成孤儿,如今四十年过去,这批孤儿应该能够独当一面了吧!不过看到钱凌云现在凄凉的模样,心底又是一阵叹息,缓声说道:“老爷子,你莫急,慢点说。”
努力平复下混乱的气息,钱凌云挥手说道:“老了老了,老夫这一伤,两只脚都踏进了棺材,所以倒也不怕你们见笑,这次混乱,亦有孔的身影。”说到这里稍顿,钱凌云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道:“雪藏三十年,终有人耐不住寂寞跳了出来,不过想想也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安心等待三十年?这次家主之争,孔亦打算推出一人掌控我钱家,正是老三。”
楚昊宇执掌天卫数年,再清楚不过争权夺利的残酷,清楚人心的莫测,所以听闻孔参与了家主之争时候没有任何异色,然而得知孔亦选择了钱苏苏,脸上露出一抹异色,张口问道:“三少?”
钱凌云轻点了点头,张口解释道:“老三师从东陵老人。东陵老人乃是一代奇人且与家父交好,同时也是孔的客卿长老,因为这个缘故,老三年少时候便与孔有所接触,而老三为人豪爽仗义颇有江湖侠气,在孔内也颇有人气,掌握了一股不弱的力量。”说到这里稍顿,钱凌云自嘲似的笑了声,接着又道:“或许,正是这个缘由,天刺逆贼才找上老三。”
当钱凌云的话落下,三人再次陷入了沉寂,然一直不曾出声的周褚突然一笑,张口说道:“老爷子,周某有一疑惑,数年都没能猜透缘由,还望老爷子解惑。”根本不容钱凌云拒绝,周褚直接说道:“十年前陛下登基后搬下兴商令,大少你以照顾老爷子为由隐退,这才有了二房和三房的兴盛有了日前的变故,不然,以老爷子之才,早就掌控家族了吧?”
这个问题也是楚昊宇所疑惑的,只是钱凌云听到这个问题时候竟是失声笑了起来,然而笑声在口中变成咳嗽,好半天才平息下来,摇头说道:“老爷子尚在,老夫何德何能去掌控家族?”
钱凌云的回答让楚昊宇和周褚都愣住了,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苦笑。他们都是聪明人,这次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将事情想复杂了,就似这天下,帝王尚在,太子便不可掌大权,这也是太子楚元博选择静养疗伤的缘由。
就当两人苦笑时候,钱凌云发生一声幽幽叹息,接着又道:“先帝和陛下都是一代明君,三十年便打造出繁华盛世,而我钱家正是借势而起,将生意做遍天下,可是,真的太大了,大到家父都担心的地步,最后只能称病隐退。老夫身为长子,自当要扛起重担,可是这副担子老夫不能扛,只好推给了众兄弟,另外一个目的,正是为了孔。若说我钱家是一个枝壮叶茂的大树,孔便是深入低下的根须,所以,老夫想要掌握孔这支最神秘的势力,可惜十年过去,也只掌握了很小很小一部分,还都是忠于父亲的那些,惭愧啊!”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钱凌云也就不再隐瞒,继续说道:“家父隐退时候确是有病在身,可这一拖就是十年,老夫亦过了花甲之年,而这十年,老二和老三逐渐掌握大势,老夫已经失去了与他们争斗的实力,除非爹爹的支持,可是,爹爹会吗?”
这一句会吗,包含了钱凌云太多的酸楚、无奈甚至不甘。摇摇头,钱凌云张口说道:“老夫老了,真的老了,而且,家父早就对老夫失望了。”
楚昊宇和一直在思索这钱凌云的话,听他说到这里,楚昊宇猛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随即却是一声叹息,钱不为果真够狠。
此刻,钱凌云似陷入了昏迷,以致声音都有些模糊,道:“后来,老夫逐渐想明白爹爹当年为何要隐退,故是因为我钱家生意做的太大让朝廷都忌惮,另一个缘由便是考验老夫,看看老夫敢不敢挑起重担,可惜啊,老夫虽能却不敢,所以,十年前老夫就失去了资格,可笑老夫还想着掌控孔继任家主之位,可笑啊!”比哭都难听的笑声中,钱凌云更是咳嗽起来,夹杂着丝丝血丝,看去如此凄惨。
望着钱凌云现在的模样,楚昊宇和周褚都是一阵沉默,为枭雄钱不为,也为钱凌云。
该是咳嗽牵动了伤势,钱凌云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不过人倒是清醒过来,硬挤出一个笑容冲两人说道:“这番话压了老夫数年,说出来倒是轻松多了,两位也莫见怪,老夫终究俗人一个。”摇摇头,钱凌云继续说道:“这十年来,家父任由老二、老三、老四争斗,甚至看着各方势力涌入而没有任何作为,正是想借势决出真正的大才大勇之辈来继任家族,不然,这世间生与死从来都是相生相随,何况曾繁华富饶的赵王朝,不一样淹没在历史中?”
还有一句话,钱凌云没有说出来,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昊宇一眼,张口说道:“老夫先谢过王爷你选了犬子,昌海毕竟年少,担当这个大一个家还有些不足,以后还要多多仰望王爷。”说到这里稍顿,钱凌云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似叹息似嘲笑,似无奈似不舍,各种情绪的交织再加上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庞,如同一张大杂烩,让人看到了百味人生。深吸一口气,钱凌云尽可能平静的说道:“至于王爷想要的,我钱家所知也不多,会尽数交给王爷,期望王爷莫失望,至于孔,现在已是名存实亡,老夫擅自做主,也交给王爷了。”
听到钱凌云最后一句,楚昊宇立即明白他为何要支走钱昌海了,钱凌云这是向自己表态,曾与楚家天卫、赵家影卫其名的孔由他钱凌云而终,与钱家与钱昌海再没有任何关系,以此来换取楚昊宇对钱昌海的支持。
望着钱凌云,楚昊宇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张口说道:“老爷子严重了,昌海兄大才,本王相信昌海兄一定不会让老爷子失望,带领钱家重铸辉煌。”
钱凌云听出了楚昊宇话中的意思,消瘦的脸庞上露出一种释然的笑意,点头说道:“那就承蒙王爷吉言了。”话到最后,钱凌云再次咳嗽起来,重重的咳嗽声中,更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而钱昌海进屋便看到吐血的父亲,急忙跑了过来,叫道:“爹爹。”
好半天过去钱凌云才平复下心神的激荡,可该是说话多了,神色萎靡不振,尤其无力的说道:“不碍事,拿来了?”
钱昌海急忙点点头,道:“拿来了。”说话同时,钱昌海捧起一个精致木盒递到爹爹脸前。
看木盒上的锁头完好无损,钱凌云点点头,抬手指着身后柜子说道:“钥匙在里面,都交给七王爷,以后爹爹不再了,遇事多请教七王爷。”
听着父亲托孤似的语气,钱昌海鼻子一酸,脱口叫道:“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