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习练了一个时辰严修所传的练气功夫,练钧如便感到浑身燥热难当。这些天他故意冷落了香洛和仪嘉,却又命姜明等四个家将日夜守护,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从那一日和如笙再一次密谈之后,他就感觉到了明空的敌意和防备,然而,孔懿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模样,甚至还不时去探望香洛和仪嘉,像足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贴身侍女。
越是如此,练钧如的心中就越发感到不安,就是夜里都往往无法安眠。毕竟,无论如何孔懿都是伍形易安排给他的人,就是要决裂现在也根本未到时机,因此即便他只是相信严修一人,也没法让其彻夜守护在身边。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却隐隐约约察觉到似乎有东西在靠近,连忙借助内力流转而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果然,来人就在他的床前停住了脚步,炯炯的目光有若实质地灼着他裸露的脸。“殿下,您不用装睡了,既然睡不着,不妨我们到外边去小坐片刻,如何?”
练钧如的心陡地一沉,然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面色无比复杂。他不是没想过蒙混过关,但在孔懿这个心思敏捷的人面前玩这一套,无疑是自取其辱而已。“这么晚了,若是被人看见你我二人孤身相处,怕是传到谁耳朵里都不好听。”他一想起有些阴阳怪气的明空,便立刻想要推辞这一次的邀约。面对佳人固然赏心悦目,但是,面对一个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佳人,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明空今夜出去了,想必是为了伍大哥的密令。”孔懿苦笑了一声。面上地神情竟有几许黯然。“你放心,以我的本事,带一个人出城散心不会惊动任何人。你不是很想知道关于使令的一切么,今次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她一抖手中早已备好地包袱。将一套黑色紧身衣丢在了床上。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练钧如又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匆匆将衣物套在了外头之后,这才发觉似乎正是自己的尺寸。孔懿也不再多话,轻轻抓起练钧如的手,几个起落便上了房顶,只见那博乐鸟不知何时已经稳稳停在了上面。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骑乘这类异禽翱翔长空,但练钧如还从未和孔懿共乘一骑。从身前佳人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幽香,几乎让他沉醉其中,就连心中的戒备也是降低了些许。
只是这温情瞬间不过维持了片刻功夫。不多久。博乐鸟便降落在了洛都郊外的一处山顶上。这一夜本是新月时分,天上除了点点繁星的银辉之外别无其他光线,往日皎洁地月光更是了无踪影,一切都笼罩在阴沉和暗淡的夜幕之中。练钧如环视四周,只见入目的除了面前那一湾形若月牙地泉水之外,便只有远处几棵枝叶寥落地大树,看上去冷冷清清,似乎是个人迹罕至的场所。
“此处是我无意中找到的。泉水中阴寒之气刺骨,寻常人根本坚持不过一刻钟,就连习武之人也难以久留。”孔懿见练钧如惊愕莫名。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脸上的僵硬神情也逐渐舒展了开来,“你放心,对于我等具有魂力的人而言,越是阴寒的地方越容易提高修为,待会若是有暇,你不妨修炼看看,一定会大有裨益。”
练钧如这才心中释然,见孔懿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他也就毫不客气地选了一块青石横躺下来,丝毫不考虑什么风度。面对一个深刻了解自己却又不辨敌友的佳人,他的心竟诡异地恢复了平静,四周地环境也一点一滴地在他的脑海中回映了出来。
孔懿见练钧如毫不避忌的模样,面上反而是露出了难得地笑容,但片刻便陷入了梦呓般的回忆中。“我们孔家本来是炎国富商,虽然谈不上是什么豪门世家,却也是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谁知就在八年前,一场大火将孔府夷为平地,父亲正好在外未归,其余人中,侥幸逃出生天的只有我和妹妹。原本以为是天降祝融,谁知竟是炎国司寇虎钺暗中派人所为,他当日未曾发迹时和我父亲有深仇大恨,所以骤登高位之后立刻展开了报复,而我和妹妹,便是他故意留下来意图淫辱的!”
尽管孔懿说得淡然,但练钧如又怎会听不出话语中的滔天恨意。他自己也曾经亲眼目睹过赵庄那一场血腥屠杀,也曾经在夜半时刻莫名惊醒,更无法摆脱那不知何时袭来的梦魇,如今看来,身在乱世,这种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他见孔懿突然止了声,不由试探地问道:“想必,想必是有人突然出现,救了你们姐妹?”
孔懿惨然一笑,苍白的面庞在昏暗的夜幕中更显悲凄之色。“没错,伍大哥救了我,然而,是妹妹奋力让我先逃了出来,这才能让我遇到伍大哥。待伍大哥一行人回转去救我妹妹时,只能看到地上的斑斑血迹而已,那伙为虎作休的家伙和司寇虎钺,全都不见了踪影。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取得非凡的力量和权势用来复仇!”突然将声音整整提高了一倍之后,她的声音再度低沉了下去,“伍大哥又救回了我的父亲,果然,虎钺没有放过商队,除了我父亲,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归来。由于悲伤和绝望,父亲在三年后便撒手西归。”
练钧如突然想到了四国朝觐时炎侯的随员名单,顿时勃然色变。“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虎钺也陪着炎侯前来中州,你竟然忍得住!”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记得你始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难道你就真的不想……”他突然止住了话头,没错,自己可以因为保全父母而忍气吞声,那孔懿也应该是同样道理,就在这一刻,他觉得两人的距离似乎稍稍近了一些。
“若是论家仇,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断!”孔懿冷哼一声,回转头来正面对着练钧如的眸子,“这个想法,你也应该有过吧?放任别人屠了赵庄,然后又将你父母软禁为人质,伍大哥的所作所为正如同当日的虎钺一样,你也一样心存深深的恨意,却也不是最多逞逞口舌,而从未真正对抗过吗?”
“你……”
“乱世之中,我们这种无根无底的人只是浮萍而已,若是没有掌握住权势,枉论报仇,就是连生存都不可能,这就是我最后领悟到的一点!”孔懿收起了面上的最后一点笑容,突然起身在练钧如身边坐下,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已经明白了那一晚火灾的真相,也知道你正在积极栽培自己的势力。但是,伍大哥的手段我曾经见识过,不动则已,一旦真的下了决心,以你目前实力,那雷霆一击足以让你万劫不复!我之所以未曾轻易动手,其一是为了妹妹下落至今不明,其二则是为了时机,只能苦苦忍耐而已。”
尽管孔懿的字里行间分明都是警告之意,但练钧如还是觉得心头一暖。倘若真的不顾自己生死,大可直截了当地将一切禀告伍形易,又哪里需要当面和自己说这些?“孔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正如同你的家仇不共戴天一样,即便我肯乖乖地收敛,一颗棋子在该舍弃的时候,你认为伍形易会有所顾忌么?你那一日舍身相救仪嘉,我很感激,但倘若那一次失败了,不就是一条人命?你也该明白,为了生存,唯有一搏而已。”
孔懿的眼神渐渐黯淡了,练钧如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呆呆坐在那里,然而,面前的月牙泉中突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气息,倏地便笼罩了两人全身。渐渐的,一股莫名的躁动让两人的不安攀升到了极点,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孔懿拉起练钧如便往博乐鸟奔去,但只是行出两步便颓然倒地,两个人的躯体竟紧紧抱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练钧如的眼神已经迷离了,心中的悲愤无奈夹杂着熊熊的欲火,突然猛烈爆发了出来,他反手搂住了孔懿,向那诱人的红唇重重亲吻了下去,片刻便迷醉在那甘美的感受中。他们俩谁都不知道,月牙泉乃是寒蛟栖息之地,只是散发出来的阴寒淫气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忍受,练钧如和孔懿孤男寡女,又怎会有意外?
慌乱无措的孔懿无力地挣扎了几下,但身躯却是不由自主地迎合了上去。
从未经过人事的她哪里经得起那种撩拨,少女的矜持很快消失殆尽,月夜之下,两具赤裸的躯体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即便起先只是外力作用下的一时冲动,但在彼此之间早已存在的好感支配下,两人终于突破了最后一层障壁。倘若说当初接受了香洛和仪嘉只是为了负责,对于炎姬阳明期的好感也仅仅限于自己心头,那么,这一次的疯狂却是练钧如一直存在脑海中却并未付诸行动的。
他突然察觉到了孔懿面上那一层薄薄的东西,不经细想就轻轻地将其撕了下来,果然,那一层伪装的下面,是不知看过多少次的绝色。那徘徊于梦境的白衣丽人,终于在这一刻揭开了神秘的面纱,练钧如再难分清梦境和现实的差别,深深地在那美好娇躯上沉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