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简王谋反、奴儿干大乱、鞑靼攻打大周、成孝恭仁皇后殡天,皇帝为了扭转如今的局势,召见礼部、司天监,更改年号为:圣威,从第二年元月开始为圣威元年。
圣威元年元月底,常州,宋府之中。
赵如贞快步走进内宅,在侧室里暖了暖手,等到身上寒气都散开之后,这才去了主屋,刚刚踏进屋门,眼前的情景立即让她愣在那里。
屋子中间站着一个人,那人腹部高高隆起,巨大的肚子仿佛要将身上的衣衫撑开了般,他扶着腰在屋子里艰难地行走,不时地停下来喘息,模样说不出的痛苦。
走着走着那人脚下突然一个踉跄,眼见就要摔在地上,屋子里的下人“呀”了一声,却没有上前去搀扶,反而纷纷捂着嘴笑起来。
此情此景便是赵如贞也忍不住笑出声。
只因为眼前的场面说不出的怪异,那顶着大肚子的赫然是个男子。
而那男子正是安义侯世子爷。
听到她的笑声,徐青安立即转过头来,脸上那愁苦的模样,顿时去得干干净净,就要上前去迎她,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装扮,又立即手脚灵活地躲去屏风后,却因为肚子太大怎么也挤不进去,折腾了半晌,还是不得法,徐青安终于放弃,只得再次走出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招呼赵如贞:“如贞妹妹你来了啊,来的刚刚好。”
世子爷好像转眼就忘记了此时此刻的窘态,赵如贞不禁道:“世子爷这是在做什么?”
徐青安正色道:“我这都是为了妹妹,眼见妹妹就要生了,我心中担忧。”
赵如贞仍旧不解,因为担忧所以世子爷装扮成这般模样?世子爷的心思与旁人不同,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徐青安道:“然后我要好好教教外甥,告诉他,他娘怀他不易,他要乖乖的出生,不要让他娘受苦,”说着他扬了扬眉毛,“怎么样,如贞妹妹觉得我这法子可好?”
赵如贞抿嘴笑而不语。
徐青安道:“也许妹妹看到我这样,就会一切顺利。”
说话间,廖先生已经为徐清欢诊了脉,宋成暄扶着徐清欢走了出来。
徐清欢本来平静的心情,见到哥哥的模样顿时波澜,如贞每次来的时候,哥哥都在惹祸,也不知这算不算是缘分。
徐青安立即凑上前:“妹妹今日感觉怎么样?廖先生和稳婆怎么说?”
“还不到日子呢。”徐清欢笑道。
哥哥好像比她这个做娘的还要着急,还有半个多月才到时候,哥哥现在却忙碌起来。
宋大人也是一样,只要她有半点风吹草动,他就会立即起身急着问她情形,家中的长辈就更别说了。
他们这样紧张,她反倒一点都不害怕了。
“快将肚子上的盆拿下来,”徐夫人不禁皱起眉头,“成什么样子,马上就是做舅舅的人了,也该收敛收敛你的性子。”
徐青安就像没有听到似的,顶着盆去扶徐夫人。
徐夫人拿他也是无可奈何,她忧虑地望着清欢:“等孩子生下来,少让他这个舅舅上前。”
徐清欢不禁一笑,母亲还不知道,早在奴儿干时,哥哥就给了她一本书,看似很正经的书,打开一看后面的注解的都是京中的吃食和金石玩物,哥哥是铁了心要将这些传下来。
大家热热闹闹的说了会儿话。
宋成暄寸步不离徐清欢左右,徐青安好不容易才挤过来:“妹妹,我也是有备无患,万一外甥准备提前出生,咱们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徐青安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道阴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立即缩了缩脖子,这种时候他可不想去惹妹夫,刚到常州时,为了宣扬他在奴儿干的功绩,他就想在军中任个职,没想到妹夫痛快地就答应了。
他穿上官服还没来得及宴请众人就被妹夫带去船上操练,大船、小船、鹰船、福船他都转了一圈,足足三个月两脚才站在地上,可恨的是妹夫安排那个赵统与他同行,那赵统一板一眼无趣至极。
反正事情已经办好,妹妹也开怀了,想必妹妹肚子里的外甥对他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也得见好就收,深藏功与名。
徐青安准备去将自己肚子上的盆卸掉,转身刚走几步。
“母亲,”徐清欢忽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腿上淌下来,“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然后就变得忙乱。
徐清欢感觉到身体一轻,已经被宋成暄抱在怀中。
徐夫人吩咐管事:“快去请稳婆。”
徐青安愣在那里,半晌动弹不得,还是赵如贞上前道:“世子爷,您去外面等吧,屋子里要留女眷。”
稳婆进屋检查了一番,立即吩咐人烧水。
徐青安看着那一盆盆热水端进去,还有人拿着布巾和剪子,就觉得腿脚有些发软,他僵立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塑。
半晌有人端了染红的布巾走出来,见到这些徐青安眼前一黑,“duang”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扣在肚子上的盆也从怀中掉出,滚落在地。
本来就十分紧张的管事妈妈,见到此情此景,来不及思量,脱口而出:“快来人啊,世子爷生了。”
……
事实证明徐清欢还是太自信了些,以为会很轻松就过了生产这一关,实际上疼痛铺天盖地压过来时,她几乎喘不过气。
隐约听到稳婆说,破水太早难免要吃力,大奶奶再忍一忍。
时间一长,身上的力气也用光了,精神也陷入一种恍惚中,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清欢。”
宋成暄低哑的声音传来。
“大奶奶,您可不能睡过去。”
“清欢。”
急切地呼唤将她拉扯回来,又是一阵疼痛,她整个人都要被撕开。
“生了,生了。”
响亮的婴孩啼哭声响彻整个屋子。
“恭喜大爷、大奶奶喜得麟儿。”
徐清欢转头看过去,那被包在襁褓中的孩子,紧紧地攥着小手,张大了嘴,哭声惊天动地仿佛要将屋顶也掀开似的,好半天才停下来。
宋成暄将孩子接过来放在徐清欢身边,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她们母子,将嘴唇印在徐清欢的额头上。
他平日里坚韧有力的手臂,现在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徐清欢来不及与宋成暄说话,转身去看身边襁褓里的孩子。
还好,徐清欢迷迷糊糊地想,长得很像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