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微微愕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沈娘连忙冲上前,抱起了萧怀安,心疼地拍着沾在了他屁股上的雪花,“哎哟,小郎君,这地上还有雪呢,小心着凉。你不是天天盼着夫人和郎君回来么?如今夫人回来了,你怎么还哭呢……”
萧怀安拼命摇头,哭得都打起了嗝,“不对!那、那不是阿娘……嗝!”
闲云转向一脸反应不过来的徐静,叹气道:“这些天程娘子常常来看小郎君,见小郎君心情不好,就跟他说,只要他耐心数到第四十五天,夫人和郎君就会回来了,小郎君听了程娘子的话后,每天都要像方才那般把夫人和郎君离开的日期从头到尾数一遍,今天,应该要数到第四十四天了……”
徐静霎时了然,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怜惜。
自从周家借了大夫给他们后,徐静便把程青青留在了西京,帮着她带那群小徒弟,让程显白回安平县管理杏林堂,顺便继续招揽和培养大夫。
从她离开那天算起,到小不点生辰那天,恰恰好就是四十五天。
程青青虽然不知道她和萧逸什么时候回来,但她显然相信她不会错过小不点的生辰,最晚最晚,在小不点生辰那天,就会回来了,所以才说了这样一番话安慰小不点。
却没想到,长笑会那般相信她的话,甚至到了入魔的地步。
徐静也不是不能理解长笑的心情,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陡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便是成年人也常常会有一种恍若梦中的不真实感,何况是个还不到五岁、不懂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的小娃娃呢。
她走过去,对沈娘使了个眼神,沈娘犹豫片刻,便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她,徐静吃力地抱住,坐在了一旁的秋千上,轻轻拍着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背,轻笑道:“长笑好像又重了一些,可是在阿爹阿娘不在的时候,瞒着阿爹阿娘吃好吃的了?”
某个小娃娃在落入了她怀里后,便似乎整个人僵住了,哭声也刹那间小了许多。
听到徐静的话,他咬了咬唇,突然小脸一鼓,低着头不说话。
长长的睫毛处,还粘着未干的泪珠子,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眸透着说不出的委屈和伤心。
徐静立刻就意识到,这小家伙是察觉到她真的回来了,这会儿过了最开始的情绪混乱和不敢置信时期,埋藏在心底里的怨念和委屈便都浮了上来。
这是故意不理她,和她闹别扭呢。
徐静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边轻抚着他的背,一边道:“长笑怎么不理阿娘了?”
小家伙的脸颊子顿时更鼓了一些,小嘴嘟得更厉害了。
徐静慢条斯理的,“长笑要是再不理阿娘,阿娘就只能……”
小家伙猛地挺直了背脊,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徐静,小手已是紧紧地攥住了徐静的袖子。
仿佛生怕她又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徐静不禁笑了,道:“那阿娘从外头带回来的糖葫芦,就只能给别人吃了。”
糖葫芦!
小家伙还含着一泡泪的眼眸猛地一亮,眼里的委屈伤心霎时被满满的渴望和期盼所取代。
跟在徐静身旁的春阳见状,立刻就明白了夫人下马车前,为什么让她把他们在路上买的糖葫芦都带着了,连忙把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个包袱解开,拿出里面的一个食盒递过去道:“小郎君,夫人和郎君在外头的时候,一直念着小郎君呢,夫人和郎君知道小郎君喜欢吃糖葫芦,这一路上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在当地买一串糖葫芦,说要给小郎君尝尝不同地方的糖葫芦都是什么味道。
夫人和郎君买给小郎君的糖葫芦,都快把这个食盒装满了。”
也幸好如今是冬天,糖葫芦放久了也不会化。看到小家伙闪闪发亮的、仿佛黏在了食盒上的眼睛,徐静轻笑一声,让春阳把食盒打开,空出一只手把食盒接了过来,递到萧怀安面前,道:“你阿爹说,先前怕你坏牙齿,每次的糖葫芦都不敢让你多吃,今天就由阿娘做主,让你吃两根糖葫芦可好?”
萧怀安顿时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徐静,两只小手已是紧紧地攥住了徐静的衣服,急切道:“阿娘阿娘,我、我真的可以吃两根糖葫芦吗?”
以前,闲云他们每次都只给他吃一根糖葫芦。
而且,还是好久好久才给他吃一根!
徐静故作神秘地把食指竖在唇上,道:“当然是真的,但这事不能告诉你阿爹,这是我跟长笑的秘密,好不好?”
小孩子糖吃多了确实不好,但偶尔一次两次,还是没问题的。
但也不能让他形成一种可以随便吃糖的想法,这时候拉出萧逸这个老父亲当挡箭牌就最好啦。
还能增进他们母子间的感情,简直一石二鸟。
小家伙顿时乐了,方才的委屈伤感仿佛从没有存在过,小心翼翼地在食盒中挑了根山楂口味的糖葫芦,看了徐静一眼,又乐呵呵地挑了根苹果口味的。
随后便窝在徐静怀里,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徐静好笑地看着脸颊一鼓一鼓、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的长笑,偶尔拿手帕替他擦一擦嘴角边的糖渣。
她也是这一回才知道,古代的糖葫芦还有那么多口味。
见到小郎君终于被哄好了,又露出了往常的笑颜,闲云和沈娘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
沈娘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夫人有办法,老奴和府里的下人这些天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都没法让小郎君露出这样的笑颜。”
徐静微微笑着看向他们,“也辛苦你们照顾长笑了,不过,我和郎君回来得晚,只怕没时间好好操持长笑的生辰了,我想着明天就请亲近的亲戚朋友来吃个饭便是。”
沈娘笑眯眯地道:“不管怎样,只要夫人和郎君在,小郎君就很开心了。”
虽然沈娘这么说,但他们到底把小不点单独晾了这么多天,徐静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她已是在琢磨着,明天拉上秋水,看能不能做出一个生日蛋糕来了。
那是在徐静的认知里,一个孩子的生辰宴最必不可少的东西。
这一整晚,因着心里的愧疚和怜惜,徐静对萧怀安那叫一个有求必应,连萧怀安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袖子,说想和她一起睡,都一口答应了。
某个小娃娃顿时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真真诠释了什么叫有娘万事足。
萧怀安房间里的床虽然不小,但要同时睡徐静和他两个还是显得有些逼仄了,徐静便带着他回了她和萧逸的房间。
晚上,母子俩久违地挤在了一个被窝里,小家伙开心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徐静侧躺着,单手撑着头颅,笑眯眯地看着他像只小奶狗一般撒欢。
滚够了,小家伙才顺势滚进了自家阿娘的怀里,抬起滚得红扑扑的小脸道:“阿娘,阿爹今晚也要在这里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