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兰衣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
她不由微微的低下了自己的头。
诚如红瑞所言,自己的母亲,竹姨娘,菊姨娘哪一个不是先存了害人的心?大家都说是卫箬衣将卫华衣给逼疯了,但是事实上是菊姨娘暗中给卫华衣用了不该用的药,后来还将这种药用在了卫箬衣的身上。这事情还是红瑞告诉她的。那时候她没朝深处想,只以为是红瑞出门遇到了以前镇国公府的人,所以才知道的。毕竟下人们凑在一起暗自的说主子的八卦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卫红衣和卫简衣如今也在镇国公府里待的好好的。
作孽的人的确不是卫箬衣,而是她们这些人……
至于自己的母亲,那也是罪有应得……
良久,卫兰衣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神,转过脸来对红瑞说道,“她还和你说了什么?”
“郡主说,兰姨娘心底怨恨太深,积习难改,若是一直让她在主子的身边,还是会蒙蔽住主子的双眸的。这个世上没有谁真的会对不住谁,真正对不住的是自己。”红瑞说道。
“什么意思?”卫兰衣蹙起了眉头。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郡主就是这么叮嘱奴婢的。”红瑞说道。
卫兰衣并不笨,只是想了想,便再度叹息了一声,”我明白了,自作孽不可活……”她苦笑了起来。
的确!
她折腾到现在,最对不起的就是她自己了!
如果不是母亲一直在她的耳边说要让她今后享尽荣华富贵,让她今后高人一等,让她摆脱庶出之女的命运,她也不会一门心思的想要嫁入皇家,若非她贪慕虚荣,又怎么会轻易的被四皇子哄骗了身子,又怎么会怀着他的孩子还要在两军阵前受尽奚落。
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四皇子对她又是如何的?
人间最丑陋的东西,在她嫁给四皇子之后她都一一的见识过了……
她的儿子如今在公主的手里,她受尽欺辱,四皇子竟是当了一个缩头乌龟,连屁都不放一个!
若是她现在再要将心底的怨恨全数栽倒卫箬衣的身上,也的确是有点牵强了。
只是若是父亲但凡将放在卫箬衣身上的心思拿出一部分放在自己的身上,那她是不是在四皇子面前的地位就变得不一样了?
卫兰衣现在心底如同在烧红了的铁锅里扔了冰一样,一边是火一样的炙热,一边是寒若冰雪。
“她自小就受着父亲的宠爱,自是与我们不一样!”卫兰衣还是忍不住嘴硬道,“若是父亲能多看我几眼,我能在父亲的面前说话多一点分量,我现在和至于此!”
红瑞再度叹息了一声,“主子,难道您还在执迷不悟吗?若是四皇子心底有你,不管您的父亲是谁,他都会将你捧在手里,摆在心上,而现在的局面,四皇子就是在利用主子,主子难道真的要那种被利用才有的感情吗?那不是真的感情!真的感情是郡主对主子这般,是老夫人对主子这般,是国公爷对主子这般的感情!”
“他们对我有什么感情?”卫兰衣已经是十分的心虚了,但是嘴上还是不肯服输。
红瑞说的话字字诛心,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不愿意去明白罢了。
但是现在所有的经历又让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什么都要和卫箬衣争,可是争来争去,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而卫箬衣却是扶摇直上,原本就是郡主,如今更是亲王妃!
在前几天,她见过萧瑾了……
虽然萧瑾与以前大不一样,但是人家身边确确实实只有卫箬衣一个人。
而萧瑾如今又住在镇国公府里面,这就更说明萧瑾即便是孤身一人在京城,也不会闹出什么男女之间那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女人是极度敏感的。
不管外人怎么看,但是在女人的眼中看来,人家肯放下身段住在老丈人家里,并不是因为人家没本事,而是想让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媳妇儿放心。
人比人,真的是要气死人了。
“若非对主子还有感情,国公爷,老夫人还有郡主就不会让奴婢跟在主子的身边了。”红瑞说道。“他们也希望主子在外面不要受委屈,要过的好。”
“你以前怎么不和我说这些话?”卫兰衣埋怨道。
“主子,以前兰姨娘一直在您的身边。”红瑞苦笑道,“奴婢说什么主子都不会听的进去的。只有主子自己慢慢的感受,才能真正体会到奴婢今日所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卫兰衣再度别开了自己的脸。
她心底就如同这梳妆台上的镜子一样光亮,母亲若是在自己的身边,自是会一直和自己念叨要这样,要那样……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她都在听自己的母亲的。
母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在努力做什么!
那她自己呢?
她真正想做的是这些吗?
望着镜子里面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容,卫兰衣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不太认识自己了。
镜子里的人憔悴狼狈到了极致,发丝散乱如同一个疯子,眼角发红,嘴角发干,皮肤好好想骤然变得暗淡无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眼神已经是空洞无物,再也没有以前在镇国公府里那种秀美伶俐。
她又垂下自己的眼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被包裹在毛巾里面一层层的,甚至还感觉不到什么温暖柔软,反而还带着钻心的疼,那是被冻伤了才会有的疼痛!
“可是你现在能帮我什么?”良久,卫兰衣才回神,幽幽的对红瑞说道。
“郡主曾经和奴婢说过,若是有一天主子能回心转意,不再迷恋眼前那种浮在表面的荣华富贵,就让奴婢回一次国公府,去找卫霖少爷。”红瑞说道。
迷恋浮在眼前的荣华富贵?
听到这句话,卫兰衣都有点想笑了。
她这个侧妃当的,哪里是来享受荣华富贵了?简直就是来遭罪的。
“卫霖少爷?”不过卫兰衣还是怔了一下,“就是那个被卫箬衣捡回来的少年?”
“是。”红瑞点了点头。“郡主和大公子不在,国公爷又出征了,这府里的事情基本都是卫霖少爷和梅姨娘处理的。”
一个被卫箬衣捡回来的少年如今都能在镇国公府做主了?
卫兰衣更是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找了他,然后呢?”卫兰衣再度幽幽的问道。
“郡主说,要看主子自己的想法了,若是主子要钱,卫霖少爷会给主子一些金钱上的帮助,若是主子想要脱离现在的生活,卫霖少爷也会去想办法帮主子。”红瑞说道。
“她什么意思?”卫兰衣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卫兰衣的举动让红瑞吓了一跳,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又激动了起来。
见红瑞呆呆的看着自己,卫兰衣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了。
“按照郡主的意思,她想让我离开四皇子殿下?”卫兰衣自己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不不,主子您误会了。”红瑞赶紧摇手说道,“郡主说过了,要过什么样子是主子自己选择,国公府能帮的也有限,只是主子提出来合理的要求,国公府的人尽量去帮主子,是这个意思。主子不要误解成郡主想要主子如何……怎么选择都在主子手里。”
红瑞说完之后看了卫兰衣一眼,见她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红瑞有点欲言又止。
隔了片刻,红瑞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说道,“郡主其实还说一句话,她让奴婢在适当的时候转告给主子。”
“什么话?”卫兰衣回过神来。
“主子应该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主子还年轻的很,什么时候回头都来得及。都是镇国公府的姑娘,不光是她,就连主子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实实在在的东西,而不是一些虚无缥缈的浮名与不切实际的富贵,更无须人云亦云,一直听从旁人的建议。”
卫兰衣明显被红瑞转达的这句话给震住了。
她有点目光呆滞的望着红瑞。
她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来卫箬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烁着的光芒以及脸上的骄傲之态,一直以来,卫箬衣不都是这个德行的吗?
以前她总觉得卫箬衣这种嘴脸相当的碍眼,一个姑娘叫嚣张成那样子成何体统。而现在,她居然在心底羡慕起卫箬衣这样的表情和神态来了,这是需要多少的自信和勇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无须考虑别人的话,无须人云亦云,无须一直听旁人的建议,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些话原本在她的心底都是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的,而卫兰衣不得不承认,现在她居然十分向往起卫箬衣所说的那种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了。
而卫箬衣自己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嚣张,刺眼的生活着吗?
卫箬衣反而过的更是洒脱……而自己呢?
都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为何她就要如此谨小慎微的活在夹缝之中,事事想要看旁人的脸色,要去依仗自己完全依仗不住的男人……妄图在一个容不下自己的女人手里夺回自己的儿子?
“好了。”卫兰衣在想了好久之后才渐渐的收敛了自己的心神,她对红瑞说道,“你还是先去送点东西给我母亲吧。不管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至少她是生我养我的人。你和她说,让她在外面找个客栈先将就一下,等过一段时间,我会去找她。”
“是。”红瑞收敛了自己的眸光,低眉应道。
她起身抱起了已经收拾好了的包袱。
“那些碎银子给她带去吧,叫她省着点花。”卫兰衣看了看自己的梳妆台里面剩下不多的银子,对红瑞说道,“你和她说,我如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钱了。客栈不必住的太好,这些银子还是够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是。”红瑞应了之后将抽屉里面所剩不多的那些碎银子都拿一个荷包装了起来,“这里大概还有十两多一些。”红瑞对卫兰衣说道。
若是找个一个普通点的客栈,足够住上两个月的时间了。
“恩。你去吧。”卫兰衣对红瑞说道,“你陪着她安顿下来之后再回来。”
“是。”红瑞对卫兰衣行了一礼,说道。
等红瑞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卫兰衣又叫住了红瑞,“你刚刚说你可以带大夫进来是真的还是假的?”
“奴婢自是没那个本事。”红瑞笑道,“不过奴婢可以去找卫霖少爷想办法。主子不要急。奴婢一会送了姨娘安顿下来之后,就去一次国公府。”
“恩。”卫兰衣点了点头,让红瑞去了。
她其实也是想看看卫箬衣说的好听,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这府里守备应该算是森严的。如今这种时候,四皇子可是惜命的很,生怕有人会来刺杀他。
不过她住的这个院子倒是在整个府里算是比较偏僻的了。
之前她并非是住在这里的,才与四皇子成亲的时候,她也是住在主屋那边的。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四皇子对她越来越不耐烦,为了给公主挪地方,她也只能答应搬来这里住,就是看中了这里距离主屋比较远一点,母亲跟着自己住在这里不至于天天碍着四皇子殿下的眼。
之前母亲还因为自己答应搬过来和自己发了老大的脾气。现在卫兰衣想想都觉得心寒。若不是她在这里什么都要管,什么都指手画脚,自己也不会那么快被四皇子所诟病和厌恶。
说什么是卫箬衣妨碍了自己,其实真正拖累自己的正是那个一直口口声声爱护自己的母亲。
卫箬衣在房间里打了一个超大的喷嚏。
“怎么了?郡主是着凉了吗?”绿萼紧张的看向了坐在她身边看书的卫箬衣,“要不要奴婢去给郡主再加一件衣服?”
卫箬衣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头,“这屋子地龙烧的这么热了,我哪里还需要穿衣啊,我脱都来不及呢。应该是有人念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