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岳走上前去,坐在老头子身旁,脱掉鞋子,脚丫子探到池水中,笑道:“老爷子倒是好兴致。”
老头子怒道:“钟山氏,你的脚臭,把我的鱼儿都熏走了!”
钟岳赧然,却没有收起脚,池中一头鱼妖游来,嗅了嗅他的脚丫子,一脸鄙夷的游开。
钟岳感受到老头子身上的沉沉暮气,这老者的死亡气息越来越浓,生机流逝速度加快,给他一种随时都可能死掉的感觉。
过了片刻,他试探道:“雷洪死得不冤枉?”
老头子摇头:“不冤枉。你刚刚从外地回来,怎么看这件事?”
“雷洪师兄是内奸,与孝芒神族的神使合作,又向君思邪师姐和风无忌师兄下手,意图铲除他们,所以死得不冤枉。”
钟岳目光闪动,道:“您老老神在在的钓鱼,一定是有所猜测,对不对?”
“你很不错,不是乱猜一通。”
老头子叹了口气,道:“内奸是内奸,神使是神使,内奸和神使不同,内奸是人族,神使可能是人神混血。这次雷洪是替死鬼,用来障人耳目的盾牌,刀隐藏在盾牌之后,只盯着盾牌看,便会看不到盾牌后面捅出来的刀子。而且,盾牌也有可能是为了隐藏另一个盾牌。”
钟岳心中微震,道:“你的意思是?”
老头子不再说话,钟岳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神使只有一个,但内奸不止一个!雷洪是内奸推出来掩人耳目的棋子!”
“雷洪,果然是太年轻了,哪里能斗得过这些老狐狸……”
他心中骇然,像这等智斗,连雷洪这样的存在都被轻易玩死。这些老一辈的老谋深算真是可怕。
雷洪也是先天灵体,实力比一些长老还要可怕,他图谋成为剑门新的一代门主。隐藏得不可谓不深,但是就这样被借刀杀人。当成盾牌推了出去,变成了替死鬼。
他有成为门主的实力和潜力,但是走得太急太偏了一些,被人所用,所以老头子才说他野心大,是个傻孩子。
“我有一个计策,可以揪出神使。”
钟岳定了定神,道:“师不易的大弟子浪青云。是孝芒神族安插在师不易身边的神使,将他捕获,可以从他那里查出我剑门的神使到底是何人!”
“浪青云竟然也是孝芒神族的人?”
老头子终于露出惊讶之色,失笑道:“师不易这厮,居然比我还要不堪,连自己最为器重的大弟子都是孝芒神族的人!”
他哈哈大笑,随即剧烈咳嗽,几乎要把肺咳了出来。
钟岳连忙上前给他锤了两下后背,道:“孝芒神族的野心极大,不仅仅要吞并大荒。也要吞并东荒。若是能擒下浪青云……”
老头子止住咳嗽,悠然道:“为什么要替师不易分忧解难?浪青云还是让师不易自己去头疼,剑门无需插手。而且师不易这头老狐狸。自己多半也能抓到浪青云的跟脚。”
“为何门主对抓神使丝毫不动心?”
钟岳愕然,突然心头微震,失声道:“你已经知道谁是神使了,所以才不愿抓住浪青云!那个神使,他是谁?”
老头子笑道:“神使事小,另一面盾牌事大。仅凭神使还无法在我剑门中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神使只是抓住了他的贪婪,所以才与他合作。在我将门主的位子交出去之前。须得揪出他,让下一代门主能够顺利继位。将剑门导向正轨。历代门主都为我剑门开辟五百年太平,我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何以去见列祖列宗?”
钟岳沉默,过了片刻,再次问道:“神使是谁?”
“神使是谁你无需去查,你现在还是太弱了,老老实实的在一旁看着便可,这不是你可以过问的事情。今年年底,多半便是我的死期了,到时候剑门必有一场变故。你若是太引人注目,知道的太多,我恐难在剑门大变时护住你。”
老头子又一次剧烈咳嗽,道:“我临终前需要办的事太多了,内奸、神使、孝芒神族,还有地底的魔魂禁区,咳咳咳!年底之前,我会宣布下任门主之选,到时候你无论在何处,都需要赶回来。而这下半年,则是争斗最激烈的时候……”
“门主是否已经决定下任门主之选了?”钟岳试探道。
老头子又是不答,笑道:“反正没有你的份儿。你很不错,与邱坛氏和水涂氏的小丫头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到灵体境,可以成为堂主了。蒲老进来!”
蒲老先生走进来,老头子笑道:“你带他去见虞长姬,便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做镇封堂的堂主。”
蒲老愕然,道:“镇封堂主南千芳怎么办?”
老头子笑道:“她哪里能压得住那两位副堂主?那两位副堂主,一个是木曜灵体,一个是……不是她能镇得住的人物。让钟山氏去镇住她们,她也可以松了口气。”
蒲老称是,带着钟岳去见虞大长老。
虞大长老正从风无忌的洞府中走出,蒲老连忙将事情说了一遍,虞大长老看了钟岳一眼,诧异道:“让钟山氏去做镇封堂的堂主?他这么年轻,岂能担当起如此重担?”
蒲老先生笑道:“大长老有所不知,钟山氏如今已经是灵体境强者了,比我的修为都超过不知凡几!以他现在的修为实力,做个堂主也是足够的了。要知道,左相生也是在灵体境时,成了碧空堂的堂主。”
虞大长老摇头:“碧空堂是打理外门的门生,事情不大,左相生做堂主并不算什么。但是镇封堂极为重要,岂可轻易交给一个毛头小子。钟山氏修为突飞猛进的确值得栽培,但是贸然将这样一个重地全权交给他打理,这件事情,我觉得门主做得有欠深思!我去见门主!”
他匆匆离去,将钟岳和蒲老丢在那里。
过了良久。虞大长老沉着脸回来,淡淡道:“钟山氏,你随我去长老会!任命新的镇封堂主非同小可。不是副堂主那么简单,须得长老会的十位堂主联名画押。将南堂主的镇印解封。蒲老,你去请南堂主,让她带镇印去长老会。”
蒲老先生称是,迈步离开。
钟岳则跟着这位大长老走向长老会,到了长老会的大殿之中,只见一位位长老纷纷赶来,走入殿中。
钟岳一一看去,只见诸位长老依旧是老面孔。唯独少了雷湖氏的雷山长老和水子安水长老,其中,雷山长老因为病重,被雷廷长老代替,而水子安身故,水涂氏的水子正长老代替他的位置。
虞大长老将事情向九位长老说了一遍,道:“门主一意要钟山氏做镇封堂堂主,我说事关重大,钟山氏未必能够担得起这个重担,不过门主还是不肯收回成命。我也无可奈何。只得召集诸位师弟师妹,请南堂主来,将镇印解封。然后让钟山氏掌控镇印。”
诸位长老惊呼,纷纷向钟岳看来,桃林氏长老惊讶道:“钟山氏成为镇封堂主?难道你已经是灵体境了?”
钟岳点头,躬身道:“弟子前不久修成灵体合一,这才被门主免去闭门思过之苦。”
诸位长老纷纷赞叹,君山氏长老笑道:“大长老,钟山氏乃是日曜灵体,旷世难寻的体质,这么短时间内修成灵体境。前途无量,这个镇封堂主他却也担得起。”
黎山氏长老也笑道:“他现在才是灵体境。但以他这个速度,丹元境恐怕也要不了几年的时间。南堂主也是丹元境。但人已经老迈,原本就应该让她卸下重担安养晚年。”
虞大长老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只是钟山氏太年轻了,而且水子安之死……”
他叹了口气,黯然道:“我每每想起水师弟是因为救他而死,便心有芥蒂。钟山氏,你成为镇封堂主之后,但若有半分过错,我都不会饶你!明白吗?”
钟岳躬身道:“弟子明白。”
过了片刻,南千芳跟随蒲老先生走入长老会,只见南千芳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走起路来都是颤巍巍的,年迈沧桑。
这老妪虽然年迈,但目光却极为凌厉,看向钟岳,厉声道:“诸位长老,门主的意思我不敢违背,不过想要从我这里拿走镇印,须得让我看看钟山氏是否有接下镇印的本事!”
诸位长老微微皱眉,只见南千芳这老妪从元神秘境中取出一面大印,这块大印四方,高三寸,宽九寸,印的把柄乃是剑柄。
大印周围,密布各种封印图腾纹,交织成四种兽形,分别是蒲牢、霸下、狴犴、椒图四种拥有龙血的异兽,都是极为强大的封印。
钟岳神情微动,道:“师姐想怎么看我的本事?”
南千芳气喘吁吁,道:“我老了,气血不足,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自然不能与你们打斗,但是我的法力还在。老身不欺负你,不用元丹,只用元神与你对拼一记,你若是能接的下,你便可以从老身这里拿走镇印。”
钟岳肃然道:“师姐请。”
南千芳身后突然浮现出一尊山神元神,没有面目,掌中生眼,周身云雾缥缈,猛然向钟岳轰去!
钟岳屹立不动,身后突然一轮烈日越出,只见大日金乌从烈日之中飞起,落地时化作鸟首人身三足的神人,羽翼一震,将四拳挡在身前。
却在此时只见那山神四拳张开,四只拳中眼睛目射神光,化作四道黄橙橙的剑气,四道剑气纵横开合,惊人无比,整座大殿被四道滚圆的剑气激得风雨飘摇,晃动不休!
这老妪这才算是拿出真本事,那剑气粗壮如同柱子,隐约可以看到柱子粗细的剑气中是由无数小型的剑气组成,一口口剑气向外,不断旋转切割,仿佛齿轮一样!
“好本事!”钟岳终于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