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冥城璧坐下来,双手抱拳放在胸前,“如果可汗放弃了凯林公子,就等于是放弃了我们,因为众多皇子之中,只有凯林是希望统一中原的。可汗年迈,和众多皇子一样,早就希望苟安于大漠,不思进取。所以,我们必须阻止可汗放弃凯林公子。”
冥尚书摸了摸胡须,夜色中,他的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变得晦暗不明,“那么,我只能向可汗去一封书信,表达支持之意。”
冥城璧说:“可汗未必会单单因为一封信就怎么样,可如果,能同时取得吴四火的支持,一切就好说了。”
这么多年,鞑虏人之所以一直止步于关外,不是因为兵不精马不良,而是因为吴四火雄倨关中,凭着天然屏障,鞑虏人根本无法入关半步。
如果吴四火愿意帮他们,打开关门,鞑虏人就可以长驱直入,中原指日可图了。
冥尚书摇摇头,“我们交不出方圆,想让吴四火听话,难啊!”
“虽然方圆我们交不出,可如果,我们说是杨端午故意放走方圆,让吴四火仇恨杨家,那么,吴四火就会迁怒于中原,自然就会和我们联合了。”
冥尚书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冥城璧于是写信,马上让人给吴四火送去。
而林家布庄,也在清河县悄悄开起来了。
只因清河县没有布庄,之前的几家小布庄都被凯林公子害的破产,而京城的林杨布庄到底是太远,并且,那并不完全是林安夜名下的,所以,林安夜早就想开一家林家专有的布庄了。
可因为都是和杨家合作的,所以,就取得了杨家的同意之后,着手准备了。
如今,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林家布庄,又接了一桩生意,还是另外一个县城的。
随着口碑的不断外传,林家布庄的生意,也是一日好过一日,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只要是需要什么衣服或布匹的,都会第一时间找到林家布庄,不知不觉间,人们似乎都以能用上林家布庄的布匹来象征自己的身份。
因为实在生意太好,林安静决定把价格往上抬了一些,但这一抬价,非但没有让生意少掉,反而更多的订单纷纷不请自来。
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县城中上流人家的订单。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安静是是非常开心的。
虽然忙的不可开交,但这一切的结果,只会让林家布庄越来越出名。
这隔壁县城的订单,是林家布庄的一个熟客介绍的,在一次宴席上,熟客穿了一件林家布庄的双面织布匹做的衣服去赴宴,让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看中了,很是喜欢。
这双面织的技术,是林家布庄新近研究出的织绣技术。
而且,可以做到双面的图案不一样。
这不仅在门外汉看来很神奇,哪怕是行内的,也是看的云里雾里,不知道其中的奥秘和精髓。
其实这双面绣的来历,跟林安静的一次意外发现有关。
曾经有一次,在赶集的时候,林安静正要付钱买东西,一抬头,却发现店家掌柜竟然把衣服穿反了,当下,很是尴尬。
回到林家布庄后,林安静的心中,就一直有一个把布匹正反面都做好的念头,无论吃饭睡觉,这个念头,就一直在林安静的心头,挥之不去。
林安静也私下里尝试过几次,但一直效果不怎么理想,直到有一次,一个老师傅,看见林安静的尝试后,用家传技艺成功绣出了双面绣。
很快,林安静就将这位默默无闻的老技术提拔成双面绣的师傅,将这种双面绣技术推广开来。
而其实,这位老师傅以前曾经向别的布庄老板介绍过这种技术,但却没有被重视起来。
这就是林安静的独到之处,可以尽情发挥每个人的优点。
为了赶制这一批订单,林安静主动挽起袖子,跟着布庄里的工人同吃同住,夜以继日的钻研客户的要求和织绣技巧,可以说,从设计开始,一直到最后的成品,林安静熟悉每一道工序,而也正是这种对品质的把控,才让林家布庄越来越发展壮大。
在林安静的治理下,林家布庄的女工,也比之前多了很多,但林安静却能将这一大群人,安排的井井有条。
天气渐凉,经过了整个夏日的烘烤,晾晒布匹的竹竿此时已经显得有些发黄,为了让这竹竿能更耐用些,需要给这竹竿刷一层菜籽油。
这是个危险的工作,在其他布庄,就算老板加钱,也是有人不愿意做的,但在林家布庄,不用林安静安排,早就有人提前把这一事情完成了,得知结果的林安静很是感动。
当日日落前,林安静特地在女工们回家前,将大家聚在一起,每人分了一块猪油膏,给她们带给自己家的孩子。
女工们个个都觉得心里一阵温暖。
边关。
吴四火看了冥城璧的书信后,眉毛紧皱。
滕蜜端着桂花糕走了过来,“将军,累了吧,这是我亲自做的,尝尝吧!”
吴四火虽然没有食欲,可是听说是滕蜜亲自做给他吃的,就也吃了起来。
滕蜜给他揉揉肩,笑道:“将军可是有什么心事?我想替将军分忧。”
吴四火说:“这是公事,你一介女流,还是少知道为好。”
滕蜜说:“将军,可是奴家看将军这么忧愁,心里很难过,将军不如说下心事,奴家也好为将军分忧啊!”
吴四火经不起滕蜜再三的撒娇,就告诉了她,“真是气人,冥城璧竟然说,是杨康一家人联合谢策,放走了方圆,还说要和我联合对付谢策。”
滕蜜忙说:“事关重大,将军还是查清楚再做决定比较好。鞑虏人希望将军帮他,所以才胡说八道的。”
“也这个可能,要不是冥城璧为何不放方圆过来呢?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一旦我知道是谁放走了方圆,或者阻止我处置方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吴四火怒不可遏地说,“方圆害死了我的儿子,我一定要她一命偿一命!”
谢策,杨逸辰凯旋而归的消息,传到了金陵。
杨端午也听说了。
倪重阳因为是隐名埋姓过去的,所以,做好事没有留名,先回杨府来了。
杨端午给倪重阳换上干净的衣裳,说:“这一路一定很辛苦,可是结果是美妙的。等我给你烧顿你爱吃的饭,你好好和我讲讲。”
倪重阳点点头,抓住杨端午的手深情地说:“能再看到你,真好。”
“现在我可不是一个人了呢。”杨端午低下头,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
倪重阳笑道:“是啊!还有我们的孩子。”清河县杨府,杨端午正在伙房里忙活着,通红的火焰,烤的杨端午的脸上红扑扑的,微微隆起的肚子,看上去让杨端午胖了一些,但却并不影响杨端午的行动。
锅里,正在烧的是专门给倪重阳准备的药膳,这药膳很是特别,是倪重阳给自己准备的,都说医不自医,但倪重阳的腿疾,还真只能自己给自己诊治。
这药膳也是倪重**据自己的身体特点,结合参考多本医籍之后确定下来的。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池塘中的水,也是波光粼粼,几只鸭子,正悠哉悠哉的在水面上玩耍。
在经过了一个时辰的慢火煎熬,伙房里到处都弥漫着药膳的香味。
而熟悉药材性质的人,第一口气,便能闻出药膳里茯苓的味道。
这茯苓熬粥,其实是比较常见的。茯苓的特性,让这粥显得很稠,口味也不会很差。
茯苓本身就具备的利水通淋的作用,可以帮助去除身体内的水湿,再加上茯苓健脾的作用,可以让倪重阳的脾胃功能有所改善。
杨端午揭开锅盖,用木勺稍稍搅拌了两圈,便又把锅盖盖回去了。
这药膳里面,还有一种很难熬透的药材——虎骨。
这虎骨,还是杨端午托人从京城带过来的,虽然价格不菲,但的确是一块上好的虎骨,闻上去腥腥的气味,哪怕是煮上五六次,还依然是这样的气味。
只要这气味在,就说明药效依然强劲,直等到哪一天腥味没有了,那么药效,也就流失的差不多了。
杨端午将火再调小了些,便让这药膳用小火慢慢熬炖。
不远处,伙房的西面厢房里,倪重阳正半躺在床榻上。
自从受伤之后,倪重阳的行动,迟缓了很多,长时间让一条腿用力支撑,另外一条腿已经有了萎缩的迹象,如果不想办法尽快恢复过来,以后,很可能就终身残疾了。
倪重阳斜靠在床上,右腿伸直,右手捏着一枚银针,对准阳陵泉穴快速行针。
这阳陵泉穴是足少阳胆经的上合穴,又乃筋之会穴位,负责调整全身筋脉营养和功能。
配合后溪穴,开足少阴肾经,相互配合调理,来濡养右腿的**供给。
但因为手脚距离有点远,倪重阳在操作上,并不是很灵活方便。
正当倪重阳累的有些腰酸的时候,门吱的一声开了。
杨端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膳,走了进来。
“先把这碗药膳吃了吧。”杨端午将瓷碗放在桌上后,便走向了倪重阳。
自从恢复关系后,杨端午对倪重阳的关心,也更细致了,为了让倪重阳能方便上下床,杨端午都会走到倪重阳的身边,一只手扶着倪重阳。
因为吃过药膳后,倪重阳要下地进行康复锻炼,所以,杨端午就让倪重阳直接坐在桌子边吃了。
当倪重阳准备挪下床的时候,因为不灵活,一条腿不小心磕到了床沿边。
顿时,倪重阳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了一些。
伸手往边上一挥,不偏不倚,刚好扫到杨端午的脸。
当指尖划过杨端午脸上的那一刹那,倪重阳的心头一阵揪心。
脸上的愠色顿时变成了一脸的愧疚。
“端午,你没事吧!”倪重阳紧张的想伸手去摸杨端午的脸,但脚下却始终站不起来。
而且,越是着急,越是站不起来。
而当倪重阳想最后努力一下的时候,却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好在倪重阳那一下用的是指腹,虽然划到了杨端午的脸,但却并没有划伤。
但这次事情之后,倪重阳深深的自责让他开始更加努力的恢复。
少了抱怨,多了信心和期望。
李宅上,麻雀在窗台上吱吱喳喳的叫着,让阿圆很难专心致志地去看书。
见四周无人,阿圆赶紧放下书本,跑到窗台前去戏弄麻雀。
但没一会儿,谢灵就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了。
看见阿圆在玩耍,谢灵的心中,顿时一阵不快。
但谢灵没有冲着阿圆发火,谢灵知道,以阿圆的性格,不能直接发火。
这个时候,杨端午也因为有空,过来想看看阿圆,当从谢灵那里得知阿圆的情况后。
杨端午对谢灵微微一笑,示意让自己过去说教。
杨端午走到阿圆的身边,笑着说:“阿圆,这麻雀好可爱啊!”
“是啊!”阿圆很开心,虽然麻雀飞走了,但杨端午终于能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了。
“那么可爱的麻雀,阿圆要不要画下来啊!”杨端午一脸期盼的样子看着阿圆,似乎很渴望现在就能看见麻雀的画像。
阿圆很是兴奋,“好,我马上画!”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阿圆将一副惟妙惟肖的麻雀画像,一脸得意的递给了杨端午。
杨府,倪重阳在杨端午的照顾下,一天天逐步恢复过来。
虽然艰难,但倪重阳明白,这也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院子里,几株枯木被人从原地移除了,种上了新的树苗。
而为了让树苗能够存活下来,杨府里的下人,也是上心的常常过来查看。
每天不仅是早晚浇水,也是小心翼翼的疏松土壤。
这种细心,跟杨端午照顾自己,是何等的相像。
倪重阳不免感慨道。
虽然药方是自己拟的,但如果没有杨端午的操心,自己也根本不可能会好的如此之快。
夜很静,如水的月光,将阵阵清凉投进杨府内,也投进了倪重阳的房间内。
这清冷的月光,将房间内的家具都倒影在地上。
而此时,虽已深夜,但倪重阳却还没有睡觉,依然坐在桌子前,努力的用手扶着自己的脚,一点点的挪动着。
倪重阳不想杨端午太辛苦,也不允许自己再这么瘸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