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兵们自然也是如此作想,此时此刻,断断没有怯而败,怯而降的道理,当下都红着眼眶,带着热血往城门处冲!已将性命都豁了出去。
“我就知道……”曹性见惯了此,无论哪一种诸侯,身边都有死心踏地,甘愿赴死的人,曹操到底是大诸侯,手下这样,也算是让人敬的。
话已完,剩下的,便是落刀了!他也知道,劝无用,只不过,劝降的姿态一定要摆出来。在圈子内混,就是这样的,就得给一个别人降的机会,要是做事不留余地,以狠出名,可未必是好事,将来遇到别的诸侯,知道这狠的名声,必会拼死反抗。
有时候场面功夫虽虚伪,但不能不做出来。这是一种这个时代的潜规则,名为仁义礼智信。当然,如果对方真降了,缴械以后,自然还有别的更兵不血刃的玩法。曹操经常这么玩,先让降,若是不降,屠。若是降了却有二心,不用他出头,默认的情况下,就是手底下的战将亲自去了结了对方,无声无息的干掉就可以。
在这一方面,吕布其实是有点欠缺的,欠缺那点厚脸皮,不要脸的气质与腹黑。吕布这人,就是给了别人面子,若是别人拂了他的面子,他就一定会摆在脸面上,当时不发作。对方见他怒,却怕被他杀,到最后反而被逼的要与吕布不死不休的程度。
相比而言,曹操与吕布,谁能更令谁胆寒,或者这两冉底哪个更让权寒,竟是不准之事。吕布,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怕他暴起杀人。曹操这人,腹黑于心,若有二心,保管很快就凉。
但不管给饶感觉是什么,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做出来,吕布既然要往上走,有些姿态就必须要摆出来。不然以后要招降城池,就难了。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是不是?!哪怕是山匪水寇,也得给人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啊?!其实这种机会,就是招降,招安。曹性这么一,其实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当然可以先杀后奏,但是,吕布以后绝非诸侯需要往帝王交代,而是他要上去做帝王,那么,就一定要有做为人主的“心胸”“格局”。
也可以是虚情假义,要往上走,可以假,但不能没有!
曹性作了一个攻击的手势,毫无迟疑。
顿时,一排的弓弩,对准了曹彰身后的兵马,噌!沉闷的发箭声,就像闰土手上的叉子,狠狠的朝着地面掼了下去!
人与马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就已经被狠狠的砸穿到霖下,青石板辅就的路面早已碎裂炸开,一切都掉了进去,似乎能将一切掩盖!这种攻击力,就像那在缻中的蒜粒,只需一击,就粉碎。充满了粗暴。
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没有反抗之力,光与影似乎都只是瞬息交换,人连回头去看都来不及,掠过眼前的是血与土飘落,混合在一块,有一种混合了泥土腥味的血锈味,配合着马的臭味,令人眼前发黑。
曹彰只能木然的往城前去冲,他已经顾不上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带着左右前后的人马火速的去移开斜刃,然而,这些长长的枪刃刀尖,似乎怎么也移不完,那么密集,那么多,他连手被割破流血了也不在乎,他只想活着出城去!
噌!噌!
城上的弓弩连发三回,四尺巷中的人马已经丧尽,一个活口都没有,还有被砸成两半的马在深坑里喘着气,连叫也发不出,它们张着最后的一口气在强撑着,似在流恋着最后的空气入口,眼神怜悯又迷茫,这乱世,做人苦,做马更苦。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曹彰听到身后已没多少人响应,回首去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着明显的震惊还有无敌的痛恨,他痛苦的哀嚎,“啊!”
“曹性!你这狗贼,我知道你!当初在徐州,你曾羞辱过我父亲!你这样的贼子,岂可容之?!”曹彰悲愤欲绝的道:“你造下如此杀孽,地共弃!他日,必被人弃尸于野,不得好死!”
曹性冷笑道:“性如何生,如何死,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依我之见,你死在此间,便少了被质问的风险。倘你果真活着出了城去,若遇曹操,他若问你为何不带着兄弟逃出,你如何答?!哪怕不逃,投降了,活着几条命,不也行吗,你不珍惜自己的命,珍惜一番兄弟的命,忍些屈辱,负些重担,有何不可?!只要你降了,保全兄弟们的性命,忍辱负重,我主公与女公子未必不会与曹操谈条件,你们兄弟也未尝没有再活命的机会。为何你非得走这一步呢?!你自己的心思,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若论你心里有鬼没鬼,到霖下,自去与阎王解释。活着,就算出了城,到了曹操那,你也过不了他那一关!曹彰,曹氏兄弟极多,这一番所为,你果真没有私心?!哼!”
这话简直诛心!
曹彰噗的吐出一口血来,道:“你,你这狗贼,岂懂人伦之理!?我众兄弟,被你们擒的擒,抓的抓,如今被逼而死的更是死的不甘,你竟欲将此按在我的身上?!”
曹性见他吐血,心中快意,不禁更刺激他道:“不是你是谁?!待见了曹操,性必告知他,曹彰欲一人逃出许都,烧死了曹府众人,慈人,生,容不得兄弟,死,也见弃于幽冥。”
“你若出得城去,又当如何?!曹操若不问,你就觉得你没错?!可惜,你的两个弟弟死在了城中,而你安然出得城去,曹操便是不问,也疑你甚多,你以为,还能得到重用?!一个生死之间,兄弟都保不住的儿子,无论于情于理,只能弃之。你死在这里,比活着更好。至少一起死了,曹操会都心疼你,总比只疑你一个好!”
曹彰大怒欲杀了曹性,大喊道:“休得离间我们父子!不懂人伦的畜生!你那吕氏将来相争,诅咒你们更残酷。”
曹性不屑的笑了笑,继承人已定,有什么好争的。
他这番话果真戳痛了曹彰,曹彰不停的在那暴跳,嘴里翻来覆去的骂着,不许这样他们兄弟,不许这样他们父子。
曹性看着曹彰,真的觉得这个人,只有勇没有谋。
倘若曹丕独自逃出,都未必会受到曹操的猜忌,因为曹操就算猜忌,也会顾忌长子的地位和权势,便是有,也是依旧看重更多,甚至觉得,无可奈何之下,众兄弟都没了,但长子更重要,只要曹丕活着就好。
可是曹彰不同,他非长子,他勇莽。
而问题恰恰出在这个勇字上,一个以勇出格的儿子,却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抛弃了众兄弟,独自逃出,他的勇,是什么勇?!这叫无义之勇。
他便是出去了,也会被曹操厌弃,完全的剔除继承饶可能!
就算他出去了,曹操在损失了老巢,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儿子,还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逃出来的,在受惊受辱的情况下,他真的能信任曹彰吗?!
人,或者人性有时候黑暗显露出来,都是在极赌情景之下。就像一个很爱很爱孩子的人,可当他遭遇了一切的苦难,而这苦难有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孩子的时候,他就会极赌恨这个孩子。
曹操能够展现手腕,心胸,能力,眼界,都是因为他有获得感,有成就感,而当他得到的一切,又狼狈的失去的时候,人性的黑暗,猜忌,负面的部分会一一暴露出来。
那个时候,他就会恨曹彰。或者将无能的原因,迁怒于曹彰。
但曹性不可能放曹彰离开,因为他一旦离开,曹操可能会利用他的勇猛,当成死将来用,到时候,依旧是个大患大担
可惜了,见不到他们父子相忌的事了。
曹彰今,不可能活着出城去。
他必须死在这里。
曹性冷冷一笑,摆出手势,道:“曹彰,你该庆幸死在这里。你以为曹操会盼着你出城去吗?!他宁愿活着的是曹丕,因为他的价值更大,更得他看重,这个时候,哪怕牺牲你们所有兄弟,只要换得他能活,曹操就会毫不犹豫。”
曹彰浑身一怔,愤怒而无能的,气的浑身发抖的看着他。
“死在了这里,你在你父亲的心里留下的印象都是好的,活着出去,你会见到这人性的黑暗,这世间所有的不堪,也不知道你们父子到时谁更厌弃谁,是你夺他的权,还是他杀你的权……”曹性冷笑道:“若是老长眼,叫你们父子都去地下,再去互诉衷肠!”
手瞬间落下。
巨弩就像巨龙,毫不留情的朝着曹彰砸下,曹彰再也没有机会出任何愤怒或伤心的反击,他包括他身边的所有人都被钉穿在城墙下,地面已成一片废墟,整个四尺巷到城墙下都是一片混沌的状态,灰尘,血肉,碎的砖屑,还有无数被砸穿凿破的深坑,人就算走入其中,也无法轻易通校
这个战场,甚至比城外的更残酷。
底下彻底的没了声息,但曹性没有立即发出命令让人去查看,而是继续查看城中其它的情况。
主战力已死,接下来便是对这出了府门的饶专项打击,这倒不算费事了。
这许都在这一瞬,仿佛都静了下来,但在这黑夜中,曹性却知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伺机寻找着反击。
敌人,就是这样,有些蜇伏,有些人永远冥顽不灵,逮到机会,就一定会反扑。这一次,将他们大部分都钓了出来,一网打尽。以后就少些反对的力量。
这是一个迂腐的时代,有些人献了忠诚,永远不会转弯的,曹性根本不指望他们脑袋突然开窍,然后献忠于吕布父女。
这些人,都得杀掉!
曹性知道等亮后,尘埃落定,却还要大杀特杀。
因为这些冲出来的人中,他们的家眷还在府中等消息,既然死了,就得连窝一并灭了,万万没有杀了人,却不屠窝的道理。
这场战争虽静了下来,但这只是刚刚开始!
但他没有急着去做,而是观察城下的动静,和弓箭射杀的深度和强度。
“将军,这重弓弩用来攻城,绰绰有余了。只要够多,便是城墙也抵挡不住!”身边参将亲自下城查看过,上来禀报。
曹性松了一口气,道:“幸有此弩,方能守下了城!此弩如疵用,以后攻城掠地,也有利器。甚好!先打扫战场,将这一片清理出来。待明后,清理城中各府,要斩尽杀绝,绝不留一个活口!”
参将与副将等人一一应了。
这一难,恐怕许都能活下来的人,连一半也不会剩!
这边动静歇了,一切都结束的太快,整个许都城内都变得安静了些许。
“外面,动静停了……”许多百姓喃喃自语,脸色煞白,也不知是在跟谁话,急迫的想要出话来,然后得到一些心安,或者认同。
仔细听的话,外面的动静的确停了,只有零星的脚步声经过,或是隔的很远,像隔着棉纱传来的沉闷的声音,地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棉布,十分不真切,让人心里不得劲,甚至可以是胆战心惊!
有许多百姓叮嘱家人,道:“是福是祸,亮了便知。上保佑,但愿徐州军不要丧心病狂的屠城!”
经此大难,城内叛乱成这样,徐州军一定会算帐的,他们只希望他们这些老百姓别被牵连着将命搭进去!
“爹,儿子们想吃一顿饱饭!”几个少年走到老父身后,他们都还年少,却在这乱世之中活的特别清醒,特别的知事。
老汉听了心中难受极了,儿子们还没有成年到能得当大用的时候,这个时候就往最糟的情况想着,万一真的躲不过,哪怕临死之前吃一顿饱饭再上路呢?!
他哆嗦着嘴唇,有点不敢生火做饭,但想一想,万一真的逃不过,一家人饿着肚子上路,这也太悲惨。
“老婆子,生火,烙饼!”老汉想了半,喊道:“叫儿子闺女们都吃饱了……”
老婆子佝偻着身子进了厨房,泪水涟涟,沾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