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休令下,五千虎豹骑在曹纯的带领下,一马当先,踏着隆冬之夜坚厚的冰面,以宽大的冲击面杀向对岸。
理论上来讲,骑兵冲锋,理应集中于一点,但为免马蹄的剧烈震动,使得冰面被震碎,故而曹纯灵活的调整了冲锋的战术。
然而虎豹骑的冲击速度太快,而对岸汉军的弓弩手又只有一千余人,弓弩手的缺乏,反而使虎豹骑的分散冲锋更加有利。
如破笼而出的猛兽,转眼之间,曹军最精锐的骑兵便登上了河岸,曹军的来袭实在太快,汉军似乎根本就没有估计到,所以,当敌方敌兵登岸之时,汉军中的步军枪兵戟兵盾兵甚至还没来得及调动到岸边。
在没有步兵保护的情况下,被敌骑贴身的弓弩手简直和瓷器一样脆,虎豹骑的洪流平推着辗过,瞬间荡平了那一千可怜的弓弩手。
轻松登岸,曹纯越加的欣喜,率领着五千骑兵,由一线汇集于一点,势不可挡的冲向临岸的汉军大营。
张飞也不是白痴,他上游大营还是建得深得兵法之要,什么鹿角、壕沟,三道重围,将大营建得看似固若金汤。
只是,敌人来得实在太快,而营中的兵力似乎又不多,黎明之际难辨敌方进攻的方向,而曹军则将兵马集中于一点,轻易的突破了缺兵把守的汉军重围。
砍翻鹿角,用血肉之躯填满壕沟,天下无敌的虎豹骑由东南面破围而入,他们便如决堤的洪流一般涌入汉营之中,见人就杀,见帐就放火,而闻讯而来的两千多汉军步兵,又岂抵挡不住这般凶猛的冲击,。
与此同时,后续曹休与徐晃亲率的两万多步卒,在得知前锋曹纯得手之后,亦随后过河,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万多曹军便登上南岸,从虎豹骑破开的缺口冲入汉营,加入了对汉军的屠戮之中。
此时此刻,汉军大营外围,数百步外,一双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正在默默的注视着在血与火中燃烧着的自家大营。
这个时候,汉中王刘备,正骑着他的名马的卢,饶有兴致的观看着这一场“焰火表演”。
“军师,一切果真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啊,只是不知道这一战,曹操是否会亲来,如果能一举击杀此贼,则天下大势一举可定矣。”
身边的庞统摸着短须,火光映照下的短须上,流露着的是得意的笑,“曹操即使不亲来,这一场他至少也得折损三四万兵马,此战失利,再加上东吴的出兵,也足以令曹操退兵了。”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庞统一手导演的“伪降之计”。
其实,与曹操往来通信的“笔友”,并非是张郃,而是庞统也,那信上的一言一语,都只是张郃按照庞统的意思所书而已。
庞统料知曹操多疑,必然会认为张郃只是伪降,目的就在于诱其攻打南屯,到时候,自以为是的曹操便会“将计就计”,反去攻打上游张飞营。
所以,当曹军借着夜色部署时,汉军也在暗中调动。此刻,留守张飞营的,不过是几千可以牺牲的弱兵罢了,而在大营外围的方圆十几里内,汉军的六七万大军早已严阵已待,就等着敌人前来袭营。
庞统的推测果然没错,曹操上钩了。
只是,就算敌军上钩,但汉军同样还面临着一个难题,因为敌军身后的洛水是冰封的,所以即使埋伏发动,也不可能像平时那样,或将敌人围而射杀,或将之逼入水中溺死,因为,敌人完全可以踏着冰封的河面逃还北岸,尽管可能要狼狈一些。
不过,正如刘备所言,一切尽在庞统的掌握之中。
一骑斥候飞报而来,报称曹军大部已渡过洛水,上游各处营垒已皆被攻破,守营的几千老弱之军也尽被曹军歼灭。
“很好,鱼都进来了,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刘备神色振奋,目光又转向一旁的庞统,“军师,咱们该动手了吧。”
庞统遥望大营方向,冲火的火势已将半边天际映红,遂道:“是时候了,请大王下令吧。”
刘备深吸了一口声,高声喝道:“传孤之命,开始攻击。”
号令一下,阵后早已筑好的高台之上,一道狼烟之柱冲天而起,方圆十数里之内立时都清晰可见。
当汉军的信号发出之时,此刻,曹休的中军大队也已杀入了汉营之中,两万多曹军把汉营踏成了一片废墟,区区几千汉军,不多时便被斩杀一空,仅仅不到一个时辰,曹军就顺利的夺取了洛水南岸的这个重要据点。
“子和,可有斩下张飞的首级?”曹休与虎豹骑统领,他的族弟曹纯碰面之后,第一句话便急问道。
曹纯身上带血,脸上皆是痛快杀戮过后的血腥,但却摇头道:“并未发现张飞的踪迹,或许是这厮闻讯而逃了。”
曹休清楚得记得,当年的当阳桥上,张飞一人独据桥头,以其天威之势,竟将他和他的虎豹骑一时唬得不敢进前。后来,曹休明白真相之后,一直把这视为自己的一种耻辱,今日他本想一血前耻,却怎料给张飞这厮跑了。
环视残破的汉营,和遍地汉军的尸体,曹休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琢磨了好一会,方才弄明白这奇怪的感觉因何而来。没错,他是在感觉这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来得太轻松了,而他所面对的敌人,则太过不堪一击。
在他看来,即使是奇袭,但敌人顽强的抵抗多少也会给己方带来一点麻烦,但事实却是,进攻从开始到结束,都如摧枯拉朽一般,顺利的都让自己恍惚以为这只是一场演习。
“子和,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场仗,打得有点不对劲呢?”曹休向曹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曹纯却不以为然道:“这场仗可算解气,杀得痛快啊,有什么不对劲的呢。”
话音刚落,曹休便发现了东南面升起的那一道狼烟火柱。百战所得的军人本能,使他的心中陡然间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快,快去侦察一下,看那火柱是从何而来?”曹休急忙下达了命令。
就在他话未出口之时,昏暗的天空中,隐约似乎听到了哧哧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尖锐之物,正撕破空气,在那看不见的黑暗之中飞翔。
几秒钟后,便是山崩地裂的“咔嚓”之音。
那声响由北发出,起此彼伏,仿佛有无数的玉盘倾刻间被乱石击碎,那声响,转眼间令整个大营都静寂无声,几万曹军将士,都被那由北而来的奇怪之音所吸引。
怔顿了片刻之后,曹休的脸上霎时间涌上骇人的惊怖,那是如梦初醒之后才有的震惊之色。
“糟了,我们中计了,快,快传令全军回北岸”曹休惊慌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第一个纵马望北而去。
包括曹纯在内的将士,都尚未搞清楚那怪响是怎么回事,更没办法理解主将曹休为何在大胜之下,会突然下达这撤退的命令。但他们不敢违令,只得跟随着曹休,一窝蜂的向岸边冲去。
当曹休冲到岸边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借着大火之光,洛水河面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那原本冰封的河面已然裂成了无数的冰块,而在天空中,数不清的石弹仍然在飞落,巨大的冲击力,将沿河数里的冰面尽数击碎。
很快,追随而来的将士们赶到,他们同样为眼前之景惊得愣怔不已,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归路已经被断了。
这个时候,天更亮了,南部的刘备和庞统,借着黎明的微光,已经能稍稍看清那漫天飞落的石雨了。
刘备甚至还能看到破碎的冰屑飞上半空,被火光映照之下产生的晶莹流光,这个时候,他不禁赞叹道:“军师啊,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想神威炮破冰这等奇策。”
庞统毫不吝啬的流露着得意之色,嘿嘿笑道:“区区小计,何足挂齿。大王,我看这冰面也破得差不多了,可以杀鱼了。”
刘备遂又下了命令,这时,高台之上,又有一道狼烟升起,与此同时,十几面大鼓开始雷动,隆隆的鼓声与石冰相击的声响,交织成了一曲震撼人心的鼓乐。
西北马岱两万人马,西面张飞三万人马,东南面,黄忠的两万兵马,一时骤起,从三面向燃烧的汉营推进而去。
在逼近营垒百余步之时,三路汉军尽皆停止了前进,枪手盾手列阵于前,其后是成千上万的弓弩手,一支支森然的箭矢,正吐露着慑人的寒光,俨然如死神的微笑一般。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三路汉军转眼之间,已将营垒围了个水泄不通。而此时,营中的曹军尚自为河面上的惊心动魄所吸引,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中。
高台之上,第三道狼烟冲天,擂鼓之声陡然止歇,接着,密如细雨的箭矢,便如流星般射出,无情的倾向那些尚在迷茫之中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