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披发仗剑,口中铮铮有词,眼见将军文聘栽下马去,所部立即慌做一团。欲要上去抢回文聘,不料,摆在外围的稻草妖兵如受驱使,见风暴涨,霎时焰火冲天而起,如在人堆外围竖立起一道无形火墙,将文聘所部千人全部都困在里面。
“啊!我的眼睛!”
烈焰如炽,熊熊聘所部立即传来嚎啕大叫之声,惨不经耳。看着里面被大火包围的敌人,就连置身事外的袁军,此时也是人人脸色惨变,闻着里面传来烧焦尸体的腐烂之味,都是不禁皱眉,欲要呕吐。他们纵然经历百战,在尸体堆里摸爬滚打半生,但也从没见过如此凄惶惨绝的境遇,都是不禁骇然做变。除了皱眉,却也不能做声。
诸葛玄虽是一郡之守,兼统所镇之兵,平生见过的阵仗却也不少,但从来没感受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惨烈战局。此时,为着眼前这些眼看就要被熊熊烈火烧死的敌人,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他皱了皱眉,在少年耳边轻声道:“亮儿,贼首既然受戮,其余皆无辜之人,何不饶过他们?”少年嘿然一笑,道:“叔父不知,除恶务尽,不然就算放过他们,他们也不知报答,反而要为他们将军报仇,如何是好?”诸葛玄微微一愣,却见少年不但没有减弱攻势,反而催持着妖法,口中不断吐出一些奇诡的词汇,豁然将剑往城前一指,平地里阴风突起。望着火墙上吹。少年破口叫道:“离火万壑绕!”
熊熊的烈火被阴风一吹尽皆往内燃烧,如万壑交容,间不容发,缠绕在了一起。
众人看到这里都是不由张口啊的一声。想象着大火封顶之后将这些敌军烧成炭化成灰的惨状,都是不禁的森然魄动。
离火即将如万壑缠绕在一起,届时可将文聘所部烧个干干净净。然而,就在这时,南方天际突然天雷窜芒,一霎时风起云涌遮天蔽日,万里乌云压顶,金乌万丈不见。蓬!广济城头突然下起狂风暴雨。只落将下来,哗然做响。众人抬头向天,不知何故天地突然一齐变色,都是吓得脸色转白。广济城头。诸葛玄身子一抖,连连喝道:“亮儿快快住手,若再执迷不悟只怕天将不容!”
说也奇怪,狂风席地,暴雨如柱。落到那团熊熊大火之上,却是泥牛入海,仍是奈何大火不得,直不停燃烧着。
少年催持一时。突然额头青筋暴涨,口里鲜血漫溢而出。他一时不济。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也似受挫,顿时封顶的大火裂开一条口子。大雨灌了进去。诸葛玄在侧,看到少年口角鲜血长流,不由是惊骇不已,手足失措:“亮儿,亮儿,你怎么样了?”少年嘿然一笑,遥望远山处一人正登顶作法,手持宝剑直指苍穹,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少年将剑猛然撤回,身子突然一震,哗啦一声,血溅如柱,仰身倒地。
少年一但倒在雨泊中,城下燃烧的烈火如被从底下抽去了柴薪,被大雨一浇泊,顿时熄灭。只剩着十几根稻草妖兵仗剑而立,怒视风雨。
少年一倒下,天地风雨狂摇了一时也就顿时止住了。
诸葛玄惊呼一声,抱起跌倒在地的少年,看那少年气血翻涌,脸色惨白,不由颓然而泣,道:“亮儿,我平日教你少学这些有损阴鸷的东西,你却偏偏不听。现在如何是好,惹怒了上天!”少年纸折的脸上仍是倔强刚毅,他嘿然笑道:“只怪侄儿学艺不精就急着拿出来献丑,嘿嘿,要是我这术决一但练成,就算再狂再急的风雨又奈我何?”嘿嘿,嘿嘿,少年嘴唇哆嗦,显然是失血过多,加上刚才耗费太多气血,此刻已是身子脆弱不堪,禁不起诸葛玄的一丝责备,已经是摇摇欲睡了。
城下,突然喊杀之声铺天盖地而来。诸葛玄不再责备少年,放下少年,起身一看,身子差点摇落在地。只见,城下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无数人马,只和刚刚逃出升天的文聘所部,一齐杀将进来,其势不可挡,眼看就要杀过吊桥了。
诸葛玄急急回身去问少年,道:“这却如何是好?”少年兀自睁开眼来,惨然道:“我术不精,又遇强敌,天意如此,我能奈何?敌人既来,我等当退。”诸葛玄摇摇一震,眼看亲手督造的广济城即将落入旁人手里,心里自然不甘,但赖以为依的少年已经倒下,他还有何力回天?诸葛玄凄绝长叹一声,道:“好吧,只好如此了!撤出此城,待到柴桑再做计议。”
大军攻入广济城,诸葛玄携带少年及部署万人度过江水,避锋而去。
诸葛玄远去,岿然不动的广济城,如今已易帜为刘。
广济城外,甘宁再三作揖,对面前少年道:“幸得赵小仙来得及时,不然广济城急切难以攻下,就是文聘将军也将全军覆没。”
少年正是赵云义子赵允。赵允当即笑道:“将军不必客气。我也是奉了家师之命特赶来扑灭城外大火的,只不过是为了多救两个生灵罢了。要说帮助将军攻城,那我却没这个能耐。至于小仙,那更是谈不上了。”甘宁一听哈哈一笑,道:“小仙且不说,但小英雄却是当得。听说小英雄跟随左老神仙山中修炼,不想时日不多却已是一身道行,精进若斯,实在难得!”
赵允虽然跟随左慈山中学道,有一定的定力,但他毕竟年纪甚轻,少年轻狂之气难减。听他一说,脸上稍露喜色,说道:“将军实在过奖了。不过,我与师父常年就在将军辖下天柱山中修行,将军若有空可去一坐。临走前家师吩咐,扑灭了大火就得回去复命。所以不能再耽搁了。将军,就此告辞不用再送了吧。”甘宁点了点头道:“有空我就去拜访小英雄以及家师左老神仙。”
赵允点了点头,快步如飞,没一会功夫就已消失不见。
文聘栽下马后不省人事。被所部救了回来,醒来时已是数日后的事了。
甘宁得到消息,也就立即赶来相见。文聘不知大敌已退,见到甘宁一脸恶相,不由心惊,还道是落入了恶人手里。旁边所部赶紧扶住文聘,跟他说了当日之事。若不得这位甘将军来的及时,只怕我等就已死于诸葛玄之手了。文聘错愕。赶紧下拜:“原来是将军救了我等,差点错怪将军了。”
甘宁将他扶起,道:“休要言谢。若不是刘使君数日前让我等赶来广济城,不然我等哪有这么巧得遇将军?”
文聘微微吃咦。道:“原来刘使君早知我有大难,所以让你们来救我?”觉得甚是不可思议。甘宁也知道他会这么误解,不由摇头笑道:“这却没有。刘使君知刘表刘大人在接到天子诏后,必然从下雉发兵而来。但他同时猜到若走下雉必先经过广济城,但广济城易守难攻。所以就派我紧急赶来接应。只是我等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险些让将军落入贼手,这却是我的失职。”
文聘也没想到刘备会考虑得这么周到,听甘宁一说。赶紧道:“其实这也怪不得将军,是我等太过疏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这才弄得几至全军覆没。”想到老将王威的死。文聘仍是内疚不已。当下问了左右,可将王威尸体找来。左右早在文聘昏迷这几天将王威尸体找到并已厚葬了。文聘听了,不顾身体上未曾平复的伤口,下了榻来,直到城东王威墓地,上了三柱香。望着墓碑如许大字,文聘虎目流泪:“与老将军五千人马而来,如今却只剩下两千不到,而且老将军亦长眠于此,叫我如何向刘大人交代?”
文聘回来,休息两天,见甘宁一直未提去皖县与众诸侯会盟之事,不由心里纳闷。但他得甘宁救命之恩,一时却也不好多问。甘宁却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拉着他道:“刘使君走前吩咐于我,说待我与将军见面后先拿下广济城,然后厉兵秣马,就在广济城驻扎下来,遥为呼应。等出师命令一下,让我等同将军一齐北下,直取柴桑;而使君则与众诸侯取道皖口,从皖口进攻彭泽。如此两路左右进军,则不难拿下袁逆!”
文聘听他一说,顿觉有理,点头道:“刘使君果然深谋远虑,我辈不及。但听刘使君吩咐,我等再无二议。”
皖县,天下诸侯集聚于此,只为会盟讨伐袁逆。
十万之师,陈兵校场,剑戟森然。
如今,诸侯混战多年,强者称雄,弱者被吞,早已不复有当年的十八路诸侯了。
孰数天下。北面有公孙瓒,袁绍,中间有曹操,东面有刘备,西面有关中张鲁,巴蜀刘璋,荆州刘表。天下英雄寥寥可数。而能奉召讨伐的,却只有兖州曹操,徐州刘备,荆州刘表,冀州袁绍,余者却因为路途相隔,没有奉召到来。虽有十万之师,却已没有了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的雄宽场面。刘备与曹操并立,矮他两一个辈分的袁熙,不敢并站,只得默默退后半步。
三通鼓罢,下面人道:“往年讨董,共推袁绍为盟主,方能行大事。如今若想跨江讨袁,必须也要选出一个盟主来,方能号令群英,师出一向。”在场众人都是轰然而诺。曹操部下叫道:“要选盟主却也不难,我家曹公奉帝于定都,恢复汉家宗庙社稷,功不可没,要说这盟主,非他莫属。”一语未了,袁家人道:“放屁!当年讨董时我家将军那是在场诸侯中官做得最大的,现在,我家将军官拜大将军,天下兵马皆在其掌握之下,依然是你们之间官做得最大的,理应继续担任盟主。虽然目下我家将军没有亲自过来,但袁熙袁将军乃将军二子,亦能代表大将军行事。尔等当奉我家为盟主才是。”
刘备在旁一听,差点笑了出来。心里暗道:“袁家官大,那还不是人家曹操让你的,你还好意思说。”看了曹操一眼,曹操却是面色不动。心里却已鄙视袁家无数次了。刘备属下不服,立即有人叫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们袁家官大,可我家明公官也不小,前不久刚刚还被天子拜为太尉封了楚侯,同样掌管着兵马大权。再说,袁熙何人,他袁绍大将军再威风如何自己不来。却把自己小子叫来糊弄群雄?”
袁熙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本性脆弱,被众人说着,不由退后三步。更不敢跟眼前的并世英雄曹操、刘备站在一起。他额头上汗水淋漓,手指抠着手心,却几乎刺出血来,终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把眼睛如何面对天下诸侯。
袁熙前来会盟诸侯。却也是他不情愿的。
就在一道诏书送到袁绍案前,身为大将军的袁绍,却是拿不定主意。他并没想到别的,只是恨不成声。骂道:“袁术小儿,我尚未怎么着你却得了一方玉玺就想南面称帝了。着实可恨!”以袁绍身份,乃是其兄。兄长尚未干成大事,他却急着冒尖儿,袁绍如何忍得。他跟袁术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到底意见不和,一个北连公孙瓒,一个南连刘表,以致反目成仇。眼见袁术以身试祸,袁绍除了恨、嫉妒,没有想到别的,但要不要应诏讨伐袁术,却也颇为踌躇。
谋士许攸以为不可,说天子被曹操控制,我等听诏,只不过是听曹操的,以大将军身份却去听一个行车骑将军的命令,让外人听来岂不是笑话。一语刺中袁绍软肋。在曹操未发迹之前,他也只不过是袁绍所表的东郡太守,要不是他派曹操去东郡平乱,焉能有今天的地位?现在他倒好,他挟持了皇帝去,却以皇帝来威胁我,这口气如何忍受。许攸进一步说道:“若趁曹操讨伐袁术之机,袭扰其后,将天子接到冀州,到时他曹操不就要听命于大将军你吗?”袁绍一听,切中心机,哈哈大笑,甚是满意。
别驾田丰却以为不可,言道:“天子虽为曹操挟持,但不管如何,袁术妄敢称帝那就是死罪,就算天子不出诏书讨伐,天下诸侯理应共讨伐之!再说,奉天子之诏乃为臣之道,岂可以一时义气而抗旨不遵?”
田丰的话虽然说得十分严厉,但袁绍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心里恶狠狠的,不爱听他的激烈之语,目视田丰不言。旁边谋士沮授赶紧缓解气氛,道:“袁术以身试祸,胆敢行****之事,袁公身为天子大臣岂可坐视不管?只是,袁公身务繁忙又要对付叛逆公孙瓒、张燕之徒,自然不好脱身亲自应诏。不如袁公选一爱子代为前去,也不失为臣之道。”
袁绍心有图谋,虽然不爱听他言语中的‘****’二字,但亦不能责备他。目下即已别无他法,只得按照沮授的意思,在三子选择代行之人。袁绍有三子,长袁谭,为人刚硬,脾气暴躁;儿子袁熙,性格脆弱,亦惧;小子袁尚,长相俊美,袁绍最喜。其长子袁谭,此刻被委任青州刺史,守平原,自然不能轻易脱身;三子袁尚,要留身边侍奉,不愿让他在外受苦;三子袁熙虽然身无军务,但性格脆弱,就怕他在群雄面前丢了自己的面子。可选来选去,唯有三子可代。袁绍无法,只得交与他两万人马,代替他此行。只是,临走前反复交代,不要让他丢了袁家的面子。然而,很显然,此刻袁熙听到群雄之言,没面目再见,更何遑与众英雄争个高低了。
随他而来的除了袁熙的亲信吕尚、吕旷二位兄弟,还有将军张郃、高览。
张郃见袁熙挪步往后,失了袁绍之威,不禁很是气愤,替袁熙争议:“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尚且不僵,袁大将军还在呢,你们就不把袁家放在眼里了?袁熙乃袁大将军二公子,如何代他不得?至于盟主一位,却也非我袁家稀罕。更何况在场的曹操、刘备,皆当世英雄,我等不争也罢。”张郃的一番话说的铿锵肺腑,只让众人一时间都是屏息不语。
刘备看了张郃一眼,只见这位将军两眼如炬,气势雄浑,不觉好奇,不知此人是袁绍帐下哪位将军?
突然只听曹操轰然而笑,道:“这位将军胆气俱佳,曹某佩服得紧!不知将军如何称呼?”张郃见曹操发问,却也不卑不亢,走前两步,拱手道:“鄙人乃袁大将军帐下小将张郃。”哦,怪不得。刘备暗暗点头,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曹操却是点头捋须,笑道:“早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空当找将军指教一二。”张郃却是道了声不敢,退了回去。曹操回身捉住袁熙,把他往前面扯了两步,笑道:“公子手心如何满是大汗,想是天气太热了吧?”袁熙一听,诺诺点头,还想往后靠。众人见他这样子,都是不由莞尔,但惧着袁家四世三公的声望,才没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