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对他父亲楚鹏焘有一种条件反射般的恐惧,一听到父亲的名字,立即转过身搂住了聂枫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刚才聂枫听说楚鹏焘死了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昨天下午打得太重了,造成他颅脑内出血什么的死了呢,听说是在出租车里被人捅死的,这才轻舒了口气,抱着了乔乔站起身走到薛云霞身边。
薛云霞脸有些苍白,问那警官道:“尸体……尸体现在在哪里?”
“市中区刑警队验尸所。你能来吗?”
“好,我马上来。”
“好的,谢谢,来了就打这个电话和我们联系。”
“谢谢!”扣了电话,转过头瞧了聂枫一眼,勉强一笑:“乔乔的爸爸被人杀死在出租车里了,凶手是各高中生,自首了……,自从我发现他吸毒开始,我就知道他活不长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死……
聂枫见她表情有些呆滞,似乎一时还没有从这件事里反应过来。便低声问:“薛律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对他早就没了感情,我不会伤心的,我的心早就伤够了……”薛云霞想了想,抬头问聂枫:“聂法医,你……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好的,……乔乔怎么办?”
薛云霞呆了一下:“还是告诉他吧,毕竟是他爸爸。”
他们开车来到省城市中区公安分局。联系上先前给薛云霞打电话的刑警后,来到了验尸所。
到了门前,薛云霞这才把乔乔抱在怀里,低声说:“宝贝,你爸爸……他死了,尸体就在这里面。你要去看吗?”
乔乔还没满四岁,似乎还不了解死亡的概念,一听到爸爸两个字,立即后退一步,一个劲摇头。
聂枫说:“要不,我陪乔乔在外面,你进去看看吧。”
薛云霞点点头,起身往里走。
乔乔突然喊了一声:“妈咪!”
薛云霞定住了,转过身望着乔乔。
“爸爸……他去很远的地方,再不回来了吗?”
现在的电视剧里,某个亲人死了,告诉孩子的时候,都是用很浪漫很煽情的语气说这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所以,乔乔听到死这个词的时候,自然就这样联想。
薛云霞鼻子一酸,眼圈有些湿润:“是的,他不回来了,如果你想看他,这是最后一次。”
“我想看看爸爸……”
聂枫不知道楚鹏焘被害之后的容貌如何,是否会吓着孩子,便对薛云霞说:“我先进去看看,等一会你们再进来。”
薛云霞抱起乔乔,感激地点点头。
聂枫和那刑警两人先进了验尸所的停尸间。随着冷冻藏尸柜的柜子被缓缓拉开,一股冷气冒了出来,停尸柜冰冷的不锈钢平台上,装尸袋被聂枫缓缓拉开,露出了楚鹏焘惨白的脸。两眼微睁,左侧颞部靠近太阳穴位置,一道触目惊心的创口,阴森森地咧开着,头顶部,同样一道窄而深的创口,凭经验,聂枫判断,这两处创口都已经刺穿颅骨,刺入颅脑内,这是两处致命伤,楚鹏焘应该是当场死亡的。
聂枫习惯性地低头察看了一下两处创口,忽然咦了一声,眉头皱了皱,他抬头四周看了看,急步走到旁边解剖台,拿了一把标尺走回来,低着头仔细测量了一下伤口,眉头皱得更紧了。沉吟了片刻,抓住尸袋拉链往下拉。
“哎!你干嘛呢?”那刑警有些不悦地问道。
聂枫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这不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是在省城的刑警队,而且自己穿便服又没有说明身份,乱动尸体,难怪人家不高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掏出警官证递给那刑警:“对不起,呵呵,我是柳川市西城区公安分局的法医,是死者的前妻的朋友。”
那刑警仔细看过聂枫的警官证之后,递还给聂枫,微笑着和聂枫握了握手:“原来是聂法医,你好。我叫戴巍,是分局刑警大队重案中队的,负责这件案子。——敢情刚才你在研究尸体啊?我还以为……,嘿嘿嘿。”
“呵呵,职业习惯了。”聂枫将警官证收好,问道:“不知道死者是如何被害的,戴警官能介绍一下吗,我朋友给死者家属打电话联系的时候,死者家属可能会问到。”
“好的,犯罪嫌疑人是个高二学生,马上要上高三了,他说他在外面喝酒回来,一个人搭被害人的出租车回家,路上两人因为是否绕道发生了争执,被害人先动手打了嫌疑人,嫌疑人喝醉了,一气之下拔出随身携带的防身用的匕首乱捅乱刺,死者当即倒在血泊里。随后,嫌疑人便打电话报了警自首了。”
“随身带着匕首?他是学生还是黑社会啊?这些蛊惑仔!”聂枫想起了佟姗。
“是啊,我们问了嫌疑人为什么要随身携带匕首,他说他在学校经常被同学暴打,是买来防身的,刚买了不久。”
“学校暴力,哎~!”聂枫摇了摇头,又问:“你们分局的法医进行过尸体检验了吗?”
“检验了,凌晨时检验的,据我们分局法医初步检查,死者身中十二刀,其中七刀属致命伤,两刀在头部,三刀颈部,两刀刺穿心脏,死者是当场死亡的。”
“检验过?”聂枫刚才没有发现死者脑袋有头皮切割的痕迹,有些疑惑,又将尸袋的拉链又往下拉了一些,露出死者的胸部,扯开衣服看了看:“不会吧?怎么没有解剖痕迹。”
“哦,是这样的,由于案件很清楚,嫌疑人又是当场投案自首,死者死因也没有什么疑问,我们大队长说就不用进行详细解剖了,只是作了体表检查。这两天再提审一下嫌疑犯,如果没有什么反复,案子就准备移交案审中队了,大队长让我联系你们来,好联系死者家属移交尸体。”
聂枫皱了皱眉:“当时有目击证人吗?”
“没有,深夜了,又是在环城路上,嫌疑人说当时没有旁人在场。”
“嫌疑人多少岁?”
“刚满十七岁。”戴巍感叹了一句,“别瞧这小子才十七岁,长得跟麻花似的,想不到下手这么狠,唉,都是现在这些暴力影视影响的。”
这时,远处门口传来弱弱的一声呼唤:“聂法医~!”
聂枫抬头瞧去,只见薛云霞抱着乔乔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聂枫轻轻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抱乔乔进来,然后匆忙低头扫了一眼死者楚鹏焘,看看有没有不适合小孩看的景象。
死者脖颈上也有好几处伤口,且多是刺切创,颈部的这种创口由于拉伸作用,使得伤口哆开程度很大,一眼看去跟一张张小血嘴似的很吓人,如果让孩子看见了这种伤口,无疑会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不能让乔乔看见死者的脖颈。而且,由于死者左侧颞部的刺创正好面对大门,聂枫眼见薛云霞抱着乔乔站在门口,虽然距离比较远,他们看不清,但他还是迅速将尸袋拉上,然后告诉薛云霞抱乔乔到房间里面去。
等他们过去之后,聂枫这才拉开尸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展开了盖在死者脖颈上,挡住那些恐怖的伤口。
死者脸上的鲜血已经被擦掉了许多,但擦试得并不干净,还有些血渣凝结在死者的脸颊上。靠近了看,还是很吓人的。聂枫又用纸巾沾了水细心地擦掉了死者脸上的血渣,然后将死者眼睛合上。将遗容尽可能整得自然一些。
聂枫将尸体脸部处理自然之后,将尸袋的拉链拉到死者脖颈处,这样,从薛云霞他们那个方位看来,就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吓人的,只不过好像睡着了一样。聂枫这才侧身让开。
薛云霞抱着乔乔,走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乔乔只看了一眼,他太小了,脑海中还没有死亡时恐怖的这种概念,还以为爸爸只是睡着了,随时都会醒过来打他,便猛地转过头去,紧紧抱着薛云霞的脖颈,再也不愿意回头。
薛云霞定定地望着楚鹏焘惨白的脸,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样定定地瞧了一会,转过身,抱着乔乔快步往外走。
聂枫说:“薛律师,你和乔乔在外面等等我,我和戴警官说点事就出来。”
薛云霞点点头,抱着乔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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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