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卧底,就等于把命押上赌台。
赢,便生。
输,便死。
每一个卧底都知道,他们不是在跟善茬打交道,他们是在跟亡命之徒拼生死。
所以死,永远不足以让人畏惧。
“你这么痛快的求死,是承认你是卧底了?”
撒贝尔那双阴险奸诈的眼珠子,生生落在他的脸上。
“那么,是谁派你来当卧底?谁让你打我女儿的主意?说……”
枪支以不小的力道抵上楚汉阳的脑袋,撒贝尔以此威胁道。
其实,他已经被鞭挞到满身伤痕,这一天一夜的凌虐,生命力早已被透支。
不需要这样威胁。
就此放任他,楚汉阳也活不过三天。
所以死对他而言,从来都算不上威胁。
“呵……”
他的反应只是舒唇笑笑。
不惧不怒,淡然处之。
“说出是谁劫了我的货,我就让你活着从这出去。否则,你这条命…”
撒贝尔阴冷威胁。
“你想杀……随意…”
可楚汉阳丝毫不惧。
“堂堂撒家家主……杀个人……多容易啊……是吧?”
他伤的很重,一边说话,嘴角边淌血。
但即便如此,语气也极其嘲讽,气势不让分毫。
“楚中校,你还是真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撒贝尔眸阴阳怪气说着,眸眼微微眯,滋生出杀意。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楚汉阳发出一阵撕裂般的笑声。
低哑的音色在空气中撕扯,颤抖,直教人心底发麻。
“你笑什么?”
撒贝尔老眉一皱,面生狠意。
“笑你无知……哈哈……”
渐渐的,楚汉阳笑出了一股心酸情绪。
“我早已不是兵……还有人能喊我中校……真讽刺……”
“嗯?”
此刻,撒贝尔的表情又有微妙变化。
盯着楚汉阳的眼神更多了几番试探。
“我楚汉阳……一生为国……却被国抛弃……我改名换姓,逃避过去,流浪四方……此生誓不与军警同盟……还卧底……呵……可笑…呵呵……”
说完,楚汉阳又笑了。
笑的扑朔迷离,令人难辩话中真假。
“你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兵数年,军功丰硕?”
撒贝尔不信他的话,挑眉置否。
“是……军功满满,立志为国……却被一朝革职,贬为庶民……呵……”
说到这,楚汉阳有自嘲性的笑笑,“国如此待我……我还能以当兵为荣?”
“你想迷惑我?”
撒贝尔依然对他的话充满质疑,不予轻信。
“如果你不是卧底,那今天下午,有人在码头看到你鬼鬼祟祟的身影,又该作何解释?”
“呵…”
楚汉阳摇头失笑,笑的依旧狂傲。
“没话好说了?”
撒贝尔挑眉。
“欲加之罪……何必解释……”
抬头,楚汉阳鹰隼般的瞳孔迎对上他,“你想除掉我……不就是因为,我碍了玲儿的婚事么?”
他的一声质问,逆转被动为主动,反将撒贝尔问到锁眉。
“你?”
撒贝尔哼笑笑,“你有什么能耐阻碍我女儿的婚事?”
“先生…”
正好,撒贝尔刚问完,门外便进来一手下,神色慌张的附唇于他耳边。
悄悄然,一阵私密话,传入撒贝尔的耳朵。
“什么?”
撒贝尔闻言一惊,即刻,眉头狠狠皱紧!
“混蛋!”
听完后,撒贝尔猛地一声爆喝。
怒气,蓬勃腾升!
下一刻,他突然抬拳,一把揍上楚汉阳!
那一拳力道生猛,直将楚汉阳打到偏头,大吐了一口血!
“敢搞大她的肚子!你混蛋!人渣!”
一拳不解气,撒贝尔怒到破口大骂,情绪完全失了控!
“我女儿那么信任你,你居然骗她上床,还敢搞大她肚子!信不信我杀了你!啊!”
那把高高举起手枪,颤抖着顶上楚汉阳的脑袋。
这下是真气到他了。
气的他可能一手抖,随时擦枪走火…
“先生,先生万万不可!”
边上的手下,马上踊跃上前,一把拦住撒贝尔!
“先生,玲儿小姐说,你要是将他杀了,她马上自尽在外头,她带枪来的!”
手下可以说是在冒死进谏,硬生生将撒贝尔手上的枪给拦了下来。
夺下后,更是扑通一下跪倒撒贝尔跟前,马上大番解释……
“先生,从昨日至今,玲儿小姐已经为他在外磕头一天一夜。她生恐您会杀人灭口,所以一早便备好枪,她说,她这样做不是为了逼你,是因为……”
“枪都备好了,还不算逼我!”
撒贝尔狠狠瞪向手下,气到胸口大幅度喘息起伏。
“因为玲儿小姐早有了他的孩子!并当众向他求过婚!她说他死,她也不活!”
手下一口气说完,随后重重磕头,屏息以待。
而他音落那刻,整个地下室也随之静谧。
喧嚣停下后,那种安静,好比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到声响。
撒贝尔依旧像个暴躁的狮子,愤怒写满脸孔。
而那刻,狼狈不止得楚汉阳却好似受到了深深震惊。
满面惊愕,心乱如麻…
他本不怕死,一点也不怕。
却从未想过,居然有人会愿意把命加在他的命上,愿与他共死。
那个人不是战友…
只是一个平日里胆小缩事,常由人欺负的丫头。
她为他撒谎,毁她声誉,以命保命,只为救他…
这豁出命去护他的感觉,直教楚汉阳的男儿心失了分寸,动荡不定…
“你出去,告诉她,想死就去死,老子不拦着!”
撒贝尔不吃这份威胁,良久沉默后,竟愤怒的吼出了这般话。
“求你……别让她做傻事…”
然而,纵然撒贝尔狠心之至,楚汉阳却再不能忍。
一生没求过任何人的他,第一次脱口祈求。
卑微的那刻,刚强的心,也在沦落…
“让我送她回房……我……好好哄她……跟她分手……”
他樱红色的唇瓣颤抖着,情绪千百种交集,“之后…你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
撒贝尔拧着眉头,狠狠瞪他。
“她不能……为我死……求你……”
这一声‘求’出口时,楚汉阳声音哽咽的不像话。
放下自尊,放下自傲,他从来没想到过,他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这一切,似乎都值得。
…消许半刻…
一身重伤狼狈的楚汉阳,终是迈着血淋淋的步子走出地下牢笼。
他光赤的半身肌肉上,鞭痕满满,面上亦尽是血痕,淤痕。
可饶是这般伤重,当他看到跪地苦等的撒玲儿时,却还是觉得她更可怜。
她跪了一天一夜,磕头一天一夜,身子骨虚弱到颤抖,光洁饱满的额头亦磕破了皮,血肉模糊。
他慢慢走向撒玲儿,她也一直抬头看他,四目遥遥相对,瞳眸间的感情再也无法遮掩。
见到她,他连名字都叫不出口,却已泪盈满眶。
情绪,无以言表。
“起来…”他道。
音落那刻,她听话起身,摇摇晃晃。
因为体虚腿软,所以才起半身,便眼白一翻,轰然倒下…
还好,他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拼着身上仅剩的一点的力量,他咬着牙,将她一举打横抱起。
伤口在疼,撕裂性的疼。
疼到冷汗尽出,却不予放手。
“楚汉阳!”
“我只想,抱她回房!”
后头,撒贝尔磨牙警告他,未曾想,却得了他一声更狠的回复,更锋利的眼神。
那道目光,如同撒旦,散发着猩红色的杀意…
撒贝尔竟生生被他唬住,不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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