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思美最看不起的,就是像G这样的杀手。
为了钱,什么人都可以杀掉。毫无格调可言。
有崇高的职业道德,却没有同等高尚的职业情怀,这是吉思美无法接受的。
所以吉思美是吉思美。
吉思美只选择自己“可能愿意”杀掉的目标。
台中东园巷,紧靠在东海学生租屋区,一栋平凡无奇的老旧公寓。
公寓三楼,贴在绿色铁门两旁的春联,左边写着“天增岁月人增寿”,右边写着“春满乾坤福满门”。
春联的边缘被湿气化晕成淡淡的粉白色,左下角还翘卷起来。不知有多少年没更换过。
一个老伯伯,一手抓着渐渐剥落的塑料皮楼梯扶手,另一手勾着装吊便当的塑料袋,慢吞吞地走着。
老伯伯经过三楼时,又听见斑驳的铁门后传来熟悉的……恐惧的声音。
尖叫声,哭泣声,呜咽声,沉闷的碰撞声,咆哮声。
然后是令人更难忍受的沉默。
“唉。”
老伯伯同情地叹气,却没有停下脚步,颟顸往楼上前进。
就跟绝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老伯伯为邻人门后正在发生的一切感到可悲,却没有多做些什么。彷佛光凭同情心就足以救赎自己似的。
难以忍受,但终究还是采取了无奈的漠视。
门后。
小男孩伤痕累累地跪在地上,因过度恐惧停止了哭泣,眼前的一切逐渐昏暗旋转,然后渗透出污浊的咸味。
中场休息。
一个赤裸胳膊的男人拿着木条坐在藤椅上,气喘吁吁瞪着这个拖油瓶。
气死了。
他快气死了。
但男人却想不出自己为何快气死了的“理由”,只好不停地藉殴打小男孩,试着找出小男孩快把他气死的原因。
暴力中毒……是长久以来发生在小男孩身上的悲剧,唯一的解释。
再过不久,小男孩要不学母亲逃家,就是活活被男人打死。
“叮咚。”
门铃响。
男人喝着掺了乱七八糟东西的药酒,没有理会。
多半是来讨债的吧?还是有什么水电账单忘了缴?不可能是邻居跟管区的警察还是社工……这些人都没敢打扰他揍小孩。
自己生的自己揍,是男人少数竭力奉行的原则。
上个礼拜学校老师因为小男孩没写功课,用藤条打了男孩手心五下,男人知道后一肚子赌烂,跑去学校找老师理论,并当着老师的面将小男孩的脸颊揍到整个肿起来,还差点把小男孩给打瞎。
“老师要打小孩的话,跟我说一声,保证打得很惨!”
男人醉醺醺跟老师这么担保时,老师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叮咚。”
门铃又响。
男人不耐烦地拿起酒瓶,摇摇晃晃到门边,打算一开门就将快空的酒瓶往对方头上砸去。但男人才刚刚握住生锈的门把,门就先铿铿锵锵地打开了。
“啊?”男人诧异不已,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
女人有了点年纪,除了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粉红色突起外,可说容貌姣好。
女人穿着也有了点风霜的黑色长大衣,耳朵塞着乳白色的耳机,寻着耳机线可以发现,女人的腰际挂了最时尚的ipod。
女人啊……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啊……
男人迷迷糊糊看着女人,他不记得今天有叫野鸡外卖啊?
“打扰了。”
女人说,却没有打扰了的歉意,径自闪过男人发臭的身躯,走进客厅。
男人搔搔头,突然傻傻笑了出来。
大概是走错门的妓女吧?但自己送上门来的货色,这下可怪不了他,干了再说。
男人打了个酒气冲天的嗝,好色地打量女人的背影,却见女人根本不理会他,直接走到被打得半死的小男孩面前,蹲下。
“很痛吧?”女人摘下耳机,凝视着一只眼睛快睁不开的小男孩。
刚过九岁不久的小男孩,只是恐惧地抽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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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社工阿姨?天使?还是梦?
“继续下去,活不到十岁吧?你希望那个样子吗?”女人淡淡地说。
这次小男孩果断地摇摇头。
他只是无力还手,并不是笨。
而女人认真的表情,却适得其反,逗得在旁观看的男人发噱。跟**。
“这样的话,只剩下一个办法。”女人的语气跟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小男孩抬起头。
“杀死这个男人。”女人。
小男孩呆住了。
男人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想再听清楚一点。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女人目不转睛看着小男孩:“第一,我帮你杀掉这个你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但你必须将你往后的人生交给我。第二,我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走出这个房间。”
小男孩完全被吓住了。什么跟什么啊?
男人却笑了出来。
哪来的……欠操的疯婆子?
男人开始解开快被小腹绷裂的皮带,打算好好享用这个走错门的“妓女”。刚刚正好喝了点药酒,果然立刻派上用场,这就是所谓的时来运转吧?
女人看着呆呆的小男孩,咧开一抹苍凉的微笑。
然后站起。
“既然如此,我走了。走之前给你两个忠告,趁你爸爸睡着时去厨房拿把菜刀,往这里杀一刀。”女人指着自己的脖子上,那条淡淡粉红色的疤痕。
小男孩愣愣。
“要不,就趁上学时逃走吧。只要什么都愿意做,逃到哪里都可以生存。”
女人转身就走,无视已将裤子脱下的猥琐男人。
男人用丑陋的下体瞪着女人,笑吟吟伸出双臂拦在门前。
“玩一下再走吧!”男人嘻嘻笑提议,被酒精毒化的身体摇摇晃晃。
女人眯起眼睛,一股浓烈的杀意吓退了男人,那话儿也顿时软掉。
女人戴上耳机,面无表情走出门,转下楼梯。毫不恋栈。
“杀死他!”男孩突然大叫。
女人停下脚步。
笑了。
一把弹簧刀竖地从手腕上的特制鞘柄,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