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河惊的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撞到了同时起身的另外三名长老身上,抽搐着嘴角,右手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掏枪的动作。
本来他的这个动作无关紧要,因为在众多高手的面前,就算是他真的将枪掏出来也是毫无用处,这房间里的人随便拿出两个来也能在他开枪之前将之化解。
但萧逸却脸色大变,大喝一声:“慢着!”
可是枪还是响了,赵三河的双眼满是不甘和绝望,还带着一丝怨恨,缓缓顺着他身后一名长老的身体朝地上滑下,鲜血顺着他的耳旁汨汨涌出。
“呸,我算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般人!”赵三河身后一名长老,手里的枪还冒着青烟,方才就是他出人意料的一枪将赵山河的太阳穴打了个对穿。
“哼,钱长老,你好快的伸手啊!”
萧逸方才那声大喝,正是冲着这钱长老去的,他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钱长老竟然突然向赵山河发难。
钱长老没有理会萧逸那玩味的眼神,向郑义施了一礼正色道:“掌门大哥,赵山河刺杀掌门人,谋反篡逆,方才又要企图做困兽之斗,失态危急,钱某只好擅自做主将其诛杀,还请掌门大哥处置!”
郑义看了一眼钱长老,又看着赵山河的尸体,眼里闪过一丝悲凉,摆摆手,语气有些沙哑的说道:“罢了,都下去吧,我累了,想独自静一会儿,把山河的尸首带下去,厚葬,不要为难他的家人。”
“是!”其余三名长老起身施礼后,转身大步离去。
就在那三名长老走走出去时,那名遍体鳞伤的“女杀手”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像是没事一样,对萧逸微微一躬身,道:“萧哥。”萧逸点点头,道:“这妆画的不错,你们韩组长真看不出还有这个本事,辛苦了,先下去吧。”“是,萧哥。”原来那名“女杀手”却是凤组成员吧假扮。
那名凤组成员离去后,萧逸也叹了口气,起身告辞便要离去,却被郑义叫住,“邪狼先生留步,老夫有话要对你说,小永也留下来吧。”
萧逸愣了愣,示意赵志东等人现行离去,自己和魏永留了下来,静静的坐在郑义旁边,斟上一杯茶后,递给郑义,道:“老爷子节哀,赵山河由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郑义接过茶水砸了一口后,缓缓将之放下,叹着气道:“我郑某自打加入红帮以来,至今以接近三十个年头,大大小小多少恶战早数不过来了,红帮昔日的五虎将是何等威风,想不到今日沦落到这个下场,心中感慨颇多。”
萧逸安静的坐在郑义身旁倾听着,未差一句嘴,魏永也是负手立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这个拥有着传奇人生的老者诉说着过往。
“那个时候,加我在内,和现在的赵钱孙李四名长老一起并称为红帮五虎将,敌人只要听见我们的名头都会胆寒,所到之处可以用所向披靡来形容,这血里火里都滚过来了,本应是以享天年的时候,没想到最后却死在自己人手里。”
说道这里,郑义的情绪有些微微的波动,继续道:“其实他们只知道我现在身居高位手握大权,其实他们又何曾知道我心中的苦闷,我个人荣辱是小,可红帮的兴衰却大,若不是红帮一分为二,我又何尝想重新投身江湖,昔日五虎将中,赵钱孙李四人虽然能力卓群,但都有着自己的一些弱点,红帮如果由他们率领,只怕会走向衰落,而且我真的不想看到我昔日最好的兄弟再去流血,所以让他们继续做长老,以享天年,红帮的胆子就由我来扛。”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权利和金钱竟然是那么凶狠,凶狠的能让无数次并将作战的生死兄弟相互痛下杀手,赵山河找杀手要将我置于死地,可组后却眼睁睁的死在我面前,我是不是也可以算作是哪类被权利金钱蒙心的小人呢!”
“我常常在想,如果赵钱孙李四名长老能力出众,足有统率红帮之才,那我会不会将掌门大哥之位拱手想让呢?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我都很犹豫,犹豫,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圣人,有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那一天能不能洒脱的放手。”
萧逸一直安静的听着郑义说了许久,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坐在他旁边的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红帮掌门大哥,而只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老人家,在回忆着自己的过往,品尝着自己人生的酸苦,他的脊背似乎有些佝偻,看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闪出一丝泪光时,萧逸忽然感到一股悲凉,这,就是江湖人最后的归宿么?
“老爷子。”待郑义停下后,萧逸轻声说道:“也许您说的那些我并未能完全懂,但是我认为有些东西是冥冥中注定的,既然命运无法改变,那我们能做的只能将自己的命运发挥到极致,命运既然让我走上这条路,那我便要将其走的血腥,走的凶残,走的与众不同,走的比任何人都要阴损毒辣,因为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
萧逸说的这话没有半句虚言,字字句句都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他从来不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正人君子或是一身正气的大英雄,他只知道自己的目标和方向,那就是制定一套自己谱写的规则,在这条路上,他不惜用任何办法,背信弃义,奸诈阴险,只要有助于自己前行的步伐,他便会毫无顾忌,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因为走路的是我自己,自己我自己才知道那块石头是垫脚石,那块石头是带有锋利的棱角,能将自己的足底磨的血肉模糊!
硕大的办公室,三个人都沉默着,各自回忆或者畅想自己的人生,自己独一无二的那条特别的道路。
叹了口气,萧逸起身道:“老爷子,事已至此,还请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晚辈就先告辞了。”说着,转身便欲离去,魏永向老爷子施了一礼后也跟了上去。
“邪狼先生,我想让小永继续留在我身边,可否。”
郑义忽然在身后说道。
萧逸转过头,脸上有些惊诧,如能让魏永继续留在郑义身旁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当下赵山河已死,危险已解除,再找不到借口让魏永继续留下,可郑义却主动开口。
见萧逸的神色,郑义摆了摆手道:“也罢,早晚都要让你们知道这事儿的,孩子们,都过来吧。”
郑义此时的语气再无半点红帮大哥的威风,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在对自己的晚辈说话。
萧逸和魏永也是又走了回去,一脸的疑惑,总觉得郑义身上哪里有些不对。
“孩子们,坐下吧。”
郑义示意萧逸和魏永坐下后,亲自为二人斟上一两杯茶汤一一递去,萧逸和魏永连忙双手恭敬的接过。
“在这之前,就如刚才所说,我一直困惑于我自己似乎有朝一日能够洒脱的放弃权利和金钱,这个问题从我坐上红帮掌门之位便一直困扰着我。”
郑义缓缓说道,“可是就在刚才赵山河倒下的一瞬,我完全想通了,我内心能不能洒脱的放弃权利与地位其实无关紧要,那一瞬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适合领导红帮,做一个合格的掌门,因为赵山河倒下的一瞬我竟然心疼了,竟然后悔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宁愿让赵山河再刺杀我十次,也假装不知道,不会将他揪出来。”
“这些,在江湖上被称作义气,可作为一个帮会的掌门大哥,这却是致命的!面对一个反贼,我做不到残忍,做不到狠辣,其实另外三个长老的企图我又何尝不能猜出?钱长老开枪打死山河真的是为了我的安危么?”
“这些,我都不敢去承认,甚至不敢去面对现实,刚才,我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三年来红帮无论各方面都要超过正红帮,但却只能打成平手?那都要归罪于我这个不合格的掌门。”
“红帮掌门大哥之位,我想我是不能继续做下去了,如再让我领导红帮,红帮必亡!”
郑义此言一出,莫说是魏永,就连萧逸都惊的一脸错愕,郑义这是要退位,要从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主动退位!
萧逸惊诧的同时,心里也犯起嘀咕,不管郑义能力如何,是否能统领好红帮,这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血狼现在能很好的靠上这样一颗大树,若是郑义退位,上来的新任掌门对血狼的态度就不好说了,往坏处想,红帮只需要一个翻脸,血狼帮不说灭亡,但滚出益都是肯定的,以血狼短短几年积蓄起来的实力,要和人家几百年历史的红帮对抗,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即使红帮不对自己的翻脸,但只需解除与自己的联盟关系,那对血狼恨的牙痒痒的正红帮肯定会有所行动,正红帮若对付自己,自己的后果比红帮对付自己要好不了多少,因为正红帮严格来说也属于红帮同样规模的一支。
萧逸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他可不敢拿血狼帮的前途去赌新上任的掌门大哥一如既往的如郑义一般对自己的态度,得想办法让老爷子改变主意,继续担任红帮掌门大哥之位,大不了血狼吃点亏,帮他冲锋陷阵也行,总比滚出益都要好得多。
“老爷子,我们血狼帮愿意做一把尖刀,只要老爷子一声令下,血狼帮可倾巢而出,向正红帮发动攻击!”
萧逸忽然说道,这话虽然说的敞亮,但真打起来,红帮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袖手旁观,虽然会损失惨重,但远要比红帮翻脸的损失要少很多,当下为了让郑义能够继续担任红帮掌门大哥,萧逸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看着萧逸的神色,郑义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道:“后生可畏啊,邪狼先生不仅有天纵之才,还有壮士断腕之魄力,老夫佩服,佩服,如此一来,我就更加放心把红帮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