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玉翎曾经说过,魏国栋是一个忠心为主的将领,也难怪深得皇上万俟御风信任,莫颜来到启明县,从魏家人的言行就能看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论平头百姓还是世家大族,皆重男轻女,女子基本用作攀附权贵的牺牲品。可是魏家不同,能通过吴家少爷言行的蛛丝马迹,做出大胆猜测,并且开棺验尸,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莫颜和万俟玉翎还是以夫妻的身份,妇唱夫随,魏家老族长让下人安排了一个小跨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中包含茶水间和一间书房。
这里应该是读书人曾经住过的地方,书香味道浓郁,洗漱完毕,莫颜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全是经史子集,她对此兴趣缺缺,上面之乎者也,晦涩的文字,看的她脑袋疼。
屋内烛火明亮,纱帐,被褥等物都是新换的,松松软软。
老族长安排了丫鬟婆子服侍,又怕二人不习惯,打发下人在西厢房待命,让他们千万不要客气。
“这魏家,还是有点意思。”
丫鬟婆子并没有因为她仵作的职业而抱有轻视之心,听说府上请过蝴蝶班唱戏,这些人都是蝴蝶班的戏迷,因此对仵作这个行业有敬畏的态度,老族长也是被启发,觉得有蹊跷,一时气不过,决定重新开棺。
魏家在启明县有一定地位,刚才去茶水间打水,莫颜和烧火的婆子聊了几句,族中的女儿寻找的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很少高攀,魏家做生意童叟无欺,不会仗势欺人,在百姓们中口碑良好。这点和莫颜调查的吻合。
越是耿直的人,越转不过来弯儿,魏国栋很难搞,她不知道万俟玉翎会用什么手段让魏国栋另投明主。
“一切交给我,安心。”
不管是多难的题,都有解决的法子,万俟玉翎一点不担心,有暗卫提供情报,做后盾,他有办法说服魏国栋。
从明州折腾了半天才到启明县,莫颜感到疲惫,等她再睁开眼睛,天光大亮,她竟然好眠一夜。
有丫鬟婆子进门伺候莫颜梳洗,又找了一套红色的绸缎衣裙替她换上。
魏老族长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仵作给死者验尸不吉利,需要喜庆的颜色辟邪,府上的针线上人连夜赶制出一套,莫颜穿着刚刚好。
尸体作为证据,被停在县衙的停尸房。
人命关天,老族长很重视,带着魏家的家丁护院沿途保护,以防止吴家出什么幺蛾子。
天气晴好,湛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莫颜撩开窗纱,欣赏沿途的景色。
县里的百姓们生活安逸,步履缓慢地在街上行走,好像时间都静止一般,不像京都的人们来去匆匆,生活在快节奏里。
岁月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了雨打风吹的痕迹,偶尔有几处凹下去的地方,马车的轱辘碾压过去,马车晃悠一下,莫颜的头碰在车窗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过来坐好。”
万俟玉翎无奈地摇摇头,自家未婚妻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没有丫鬟在旁边照顾,一塌糊涂。
以后成亲,她的身边必须有众多丫鬟婆子跟着才行,不然他在顾及不到的时候,总是会担心。
说不好怎么会是这样的情绪,担心她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学规矩不用心,是否被李嬷嬷责罚,背地里偷偷写话本,是不是被发现了……
莫颜老实地坐在万俟玉翎身边,她在接手案子之前,必须做到放空心情,不会把私下里的情绪带入工作中,这样才能公平,公正,否则靠主观臆断,往往会与真相背道而驰。
二人彼此没有说话,却非常有默契的对视。
魏家的五进大宅在城东,一刻钟左右,马车到达县衙门,莫颜一下车,就看到昨日嚣张的婆子,此刻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婆子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喜庆的妇人,面容娇媚动人,眼神闪烁,看着不像个省油的灯。
“祝仵作,我是吴家的少夫人,此事关系到我夫君的名节,还望慎重行事。”
县丞千金说话怪腔怪调,特地在“慎重”两个字上加重了发音,很明显,是在威胁莫颜。
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心怀坦荡之人不会多加阻挠,只盼着能给自己一个清白。
莫颜来协助验尸,吴家人越重视,她心中就越觉得奇怪。
衙门的仵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早闻莫颜大名,为她在明州城剖尸断案所折服,对此案的解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氏女,也就是吴少爷的原配,在暴毙之前,没有特别的反应。
卷宗记载,魏氏女咽气时并不是中毒迹象,脸颊通红,看着像发烧,查不清因由,仵作单纯认为,应当是头脑大量出血或者心脏问题造成了暴毙。
这种暴毙而亡的例子,民间有记载,很多百姓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过。
路人表示,这些人在倒地之前,很多人都说自己心口疼。
“恩,可是魏氏的丫鬟说,魏氏曾经说肚子有些坠涨,可能是怀孕导致。”
莫颜仔细地翻看卷宗,魏氏身边有个得力的大丫鬟,在魏氏亡故之后,被吴家人发卖,嫁到了楚州城中一贫穷的农户家。
基本了解情况之后,莫颜摸不准,必须通过解剖之后尸检。
尸体已经下葬一个多月,到了三月底,天气就开始暖和了,尸体呈现腐败的状态,给验尸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困难。
“祝仵作,您心里有谱吗?”
旁边有衙役询问,看他贼眉鼠眼的模样,应该已经被吴家买通,刻意为之。
“没有。”
莫颜果断摇头,不过,等到验尸之后,就有了。
从衙门的档案室出门,已经快到了正当午时,阳光直射,莫颜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每次在验尸之前,都会有一些怅然和兴奋。
怅然的是,死者长眠于地下,无法开口,而兴奋的是,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她会解开谜题,为死者说话。
“哎呦,这么快就出来了?没本事就赶紧回明州去!”
有自家小姐撑腰,婆子很嚣张,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扬了扬头,见莫颜冰冷的眼神盯着她,婆子突然想到昨日被威胁的活体解剖,吓得一缩脖子,躲到县丞千金的身后。
“你这婆子,竟然对祝仵作无礼!”
县丞千金故作姿态,言语中却没有怪罪之意,她咯咯地笑了两声,摆出一个兰花指,点着莫颜的肩膀,眼中眸色突然变得暗沉,阴森森地,“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吴家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人!”
万俟玉翎深深地看了那双点着莫颜肩膀的手一眼,等事情结束之后,这双手也不用要了,他的未婚妻,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对于县丞千金的话,莫颜无动于衷,她一手拎着药箱,在县衙仵作的带领之下,赶往地下停尸房。
这里停着一口漆黑的大棺材,看着有些渗人。
启明县的治安不错,很少有恶性的案件,停尸房只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听说在河边咽气,是个外来拾荒的,目前还没有找到家人,应该是衙门负责安葬。
仵作打开棺木,又叫来两个衙役,把尸体抬出,顿时,停尸房里满是尸体腐烂散发的恶臭,衙役包括仵作,全部跑出门呕吐。
如魏老族长所说,尸体已经发黑,尤其是皮肤上,有不正常的颜色,魏氏的小腹凸起,面容稍微有些扭曲,从这方面看,的确是有人下毒。
古代凶杀的手法,有五成以上都是下毒,莫颜对毒素的了解不是特别透彻,若是有王老爷子在,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莫……祝仵作,魏氏真的是被害的?”
郭三达有眼线,想要查明真相不难。他疑惑的是,莫颜如何解开难题,毕竟没有卧底,没有眼线,光靠着尸身,吴家完全可以抵赖。
魏家心里清楚这一点,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八成,但是具体过程现在不好说。”
无论是法医还是仵作,都应当严谨,未曾解剖之前,莫颜不好下定论,她围着停尸台转了两圈,从各个角度,观摩死者。
没错,问题还是出在中毒上,死者中毒而亡,可是,吴家是怎么让下葬之前看起来没有任何痕迹的呢?
“我要解剖,你们在这里还是出去?”
万俟玉翎素来喜洁,他对剖死人没有兴趣,自动自觉地站在墙角处等待。
秦三达好奇心重,最后决定在一旁围观。
棺材的四周,被莫颜提取样本,吴家的说辞是,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所以魏家老族长命令族人一个多月之后开棺,就是为了陷害吴家才如此。
“那好,我解剖的时候你别说话,也不许大呼小叫。”
莫颜和秦三达约法三章,穿上一层防水的厚厚油毡布做成的褂子,手套,口罩,帽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穿越过来之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处理腐败的尸体,莫颜强忍住胃中的不适,用尖锐的解剖刀划开死者的外衣,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眼瞅着,那尖锐的刀划过,胸腔立刻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里面有一些恶心的黄水,秦三达眼皮跳了跳,这种时候,他竟然不如一个小姑娘镇定。
“怎么样,是中毒而亡?”
秦三达看着尸体被开膛破肚,感觉四周有阴冷的腥风,风中夹杂着阵阵腐败的气息,他手上不是没有人命,面对这一幕,还是打了一个冷颤。
“奇怪,魏氏的胃液中没有检测到有毒的物质。”
莫颜紧皱双眉,有些为难,魏氏死于中毒,而且从中毒的迹象来看,不像是死后被人下毒,吴家的推托之词纯属无稽之谈,那么,到底是运用了什么手法致死的呢?
“难道吴家说的是真的?”
秦三达摸摸下巴上的胡茬,看吴家人故作强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虚,如果说是魏家设局,他是不信的。“不,吴家一定在说谎。”
魏氏本应该至少停灵七天,结果在第三天头上匆匆下葬。下葬那天,吴少爷哭晕过去,连最后开棺都没有去看一眼,理由是伤心欲绝,悲痛万分,晕了过去。
就是这样悲痛的男人,在一个月后,火速迎娶县丞之女,而且在莫颜从明州来启明县后,一直没有露脸。
“只能进行二次解剖。”
莫颜摘下手套,喝了一口水,解剖必须集中精力,她的额角上冒了冷汗。
“别急。”
万俟玉翎掏出一个帕子,在她额角处点了点,看得秦三达很不自在,他觉得是自己是情报系统出了问题。
情报上显示,南平王万俟玉翎性子淡漠,几乎整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在战场上,战前,两方骂阵,大越士兵在主帅的带领下,不还嘴,直接用武力解决。
这种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淡薄名利,看轻生死,怎么能这么体贴?应该是体贴吧。
二人不是故意秀恩爱,只是在一起这么久,已经成了习惯。
莫颜休息一刻钟,将解剖刀下移。
听说魏氏有了身孕,所以她是很不想划破腹腔,不想打扰那个未成形孩儿的宁静。
眼下,在胃里没找到毒素,只能进行全身解剖,寻找线索。
划开魏氏的腹腔之后,整个场面,让见过世面的莫颜呆愣住,而一旁的秦三达张口结舌,“这……这哪里有孩儿?”是啊,明明没有身孕,为何非要说魏氏怀孕?
从上一份卷宗上看,魏氏身边的丫鬟的口供写到,魏氏茶饭不思,一个多月不曾来月事,而且闻见鱼腥味会呕吐,这和怀孕初期的反应一模一样。
吴家请了郎中来看,郎中确定,魏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这种情况,吴家为什么要害死魏氏,让其一尸两命?
无论是吴家下人还是魏家下人,都对魏氏观感很好,其人温柔娴静,好说话,心地纯善,不会随意惩治下人,她的死,吴家下人们很惋惜,并且对现任少夫人县丞千金很不满。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
魏氏的子宫下垂,分泌物多,子宫之内,有蜡块状异物。
提取出其内的蜡状异物,莫颜发现中间有一个小孔,想必其内就是藏毒之地,她用银针做了测试,正如猜想一般,而旁边站着的秦三达已经呆若木鸡,深受震撼,原来还有此隐秘的杀人手段!
进药途径不是口服,而是子宫粘膜吸收中毒身亡,所以在开始尸检过程中,没有在胃里发现有毒物质。
检验过之后,蜡状物被放在一个装有羊皮的小袋子内,莫颜一个趔趄,就要栽倒。
万俟玉翎眼疾手快,飞奔而入,把莫颜搂在怀中,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清澈的眼底带着怜惜,用帕子温柔地为她擦汗。
当时二人需要隐藏身份,正好明州城的仵作王老爷子要退下去,位置一直空缺,这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看来,这一切让她过于劳累,接触太多的波折,都是一些负面的。
“你不要多想,其实能有机会为死者伸冤,我还是挺高兴的。”
莫颜摇摇头,有些虚脱,做法医需要超强的心理素质,不单单是调节情绪,每一宗案件背后,都有一个或伤心或悲哀的故事,她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故事的主角。
曾经有一名同事,因为经常接触负面的东西,导致了抑郁。
那段时间,省城出现很多杀妻案,杀夫案,还有几宗家暴需要验伤的案子,同事正好和男友分手,已经不相信爱情,莫颜穿越之前,同事三十多岁了,仍旧孑然一身。
有阳光的照射的地方,同样,也有照不到阴暗面,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她很庆幸能接手此案,犯罪手法已经掌握,能在魏氏子宫内放置东西的,肯定是最亲近之人,除了吴家少爷,还有谁?
案情逐渐明朗,下一步避免打草惊蛇,还需在吴家下人中做个调查。
停尸房的门被反锁,三人出门,统一的面无表情。
吴家人还没离开,那婆子看到之后,立刻叉腰开骂,“魏氏被埋的好好的,非要开棺,也不知道会不会损了阴德!”
“怎么样?这下,魏家应该给我们吴家一个公道了吧?”
县丞千金要更聪明一些,她虽是如此说,眼睛却紧盯着莫颜,想从莫颜的表情上,了解尸检的结果。
那件事做的极其隐秘,不可能被发现,这一点,县丞千金十分笃定,就是看诊的郎中,也把开始中毒引起的呕吐,误认为有了身孕。
其内的慢性的毒药,慢慢挥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害死魏氏。
县丞千金冷冷一笑,魏氏那个姿色,凭什么和她争?
当初吴家就是看中魏家身后的靠山,才为夫君娶了这么个拿不住事的魏氏,遇见点破事就哭哭啼啼,真是让人厌烦,她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让魏氏早死早托生!
下晌,万俟玉翎和秦三达有事情处理,暂时离开一会儿,莫颜找到魏家老族长,把自己得出尸检结果告知。
这恐怕,是她接手的最后一个案子了。
五月初五,等魏国栋带着家眷回来之后,己方展开行动,火速收服私兵,她要陪着万俟玉翎一起赶往楚州城。
到了楚州城,她就是小丫的身份,而不是祝二妮。
法医手札已经编纂完成,莫颜想找书局印刷,送给王老爷子一本,以感谢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照顾。
王老爷子退下之后,明州城缺少仵作。其实有很多人愿意当仵作,至少能吃公粮,可是这东西都是靠传承,王老爷子早就有想找接班人的想法。
“啪!”
茶盏被打翻,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茶叶从碎瓷片中飞出,满地狼藉。
“竟是如此,吴家人,狠毒啊!”
得知真相,老族长泪流满面,他心中清楚魏氏是被人害死,却苦于没有证据。
魏老族长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想着如果没有办法破案,魏家不能被吴家倒泼脏水,必须倾尽举族之力,鱼死网破,也要让吴家付出代价!
“可是有物证不行,我们还需要人证,以防吴家少爷让人顶包,做替罪羊。”
莫颜和老族长商议一番,最后决定派人到楚州接魏氏身边已经出嫁的大丫鬟,顺便花重金,买通吴家一个婆子。
楚州和明州城有段距离,案件暂时被搁置。
莫颜迟迟没有给县令大人回复消息,对方也不着急,左右请人来,就是应付魏家,表明他没有白收礼,是真正的办了实事。
吴家人比从前更嘚瑟,莫颜在街上转悠,碰到几次县丞千金,对方说话极其难听。
莫颜不和她一般见识,一般人在自取灭亡之前,都是嚣张跋扈的形象,她要决定性的证据,抓住关键,把这些狠毒的人送进牢狱!
五月初四,魏氏身边的大丫鬟终于被接回来,她本来是孤女,魏氏对她有恩,所以魏家很安心,并不担心丫鬟是吴家少爷的同伙。
初四这天,莫颜偶然间碰到吴家少爷,面容白皙,带着淡淡的书卷气,一点不像浑身铜臭的商人,可他那眼中阴晴不定的眸色,却像毒蛇一般,让她很不舒服。
“可是小姐的案子有了眉目?”
丫鬟出嫁之后,生活困苦,衣衫上带着补丁,让老族长很心疼。
一个多月以前,丫鬟被吴家赶出大门,她的卖身契被吴家拿走,吴家人给她找了个山村边上的猎户,把她给卖了。
猎户三十没有娶亲,没有田地,一般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出嫁,他用积攒的全部积蓄,买了个媳妇。
二人虽然没有什么银子,但是粗茶淡饭,倒也舒心,可她心里好像总有个疙瘩,午夜梦回,梦到自家小姐对她说:“救我!”
“你们小姐在死前一个月左右,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莫颜让屋内的下人退下,只剩下二人和老族长,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特别的?”
丫鬟眼中带着迷茫之色,脑子有些混沌。
“关于行房的,夫妻之间的隐秘事。”
这些贴身丫鬟,很多都是未来准备的通房,可以进入内室服侍,有时候还要伺候男主人更衣,净面,夫妻行房后,帮着叫水。
“这……”
丫鬟的脸通红,眼神有些闪躲,看着旁边的老族长,欲言又止,这话怎么能说在明面上?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涉及到本案真凶。”
莫颜板着脸,冷眼打量丫鬟。
丫鬟一个哆嗦,突然觉得有些惧怕,很奇怪,一个仵作,为什么会有上位者的压迫感呢,比老族长的气势更强。
“恩,我们小姐有说过。”
在两个多月以前,吴家少爷突然转了性子一般,每天晚上必须来小姐房中,二人同榻而眠,却很少行房,因为丫鬟印象里,没叫过几次水。
丫鬟婆子们,对后宅之事很八卦,私下里提到过。
魏氏性子羞涩,不把身边的丫鬟当外人,说了一件事。
她成亲许久,一直没有孩儿,为此曾经苦恼过。
她的夫君,吴家少爷,花费重金,从民间买了一个偏方,但是此偏方药材必须要放入女子的下身内,这样行房的时候有作用,才可迅速的怀孕。
魏氏得知后,深信不疑,当晚,夫妻二人行房,那个蜡状的东西,就被放入到魏氏体内。
之后,二人鲜少云雨,但是吴家少爷经常陪伴魏氏,她心中甜蜜,等着孩儿的到来。
一个月以后,果然有了反应,头晕,恶心,葵水未至并且闻到异味就会呕吐,郎中把脉之后,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莫颜阴冷一笑,吴家少爷真是怕死,用蜡块的中间钻孔藏毒,就算夫妻之间行房,对他本人也没有什么危害,竟然连样子都不愿意做,看来凶手是吴家少爷无疑。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莫颜继续询问,这种私密事,拿到公堂上说,一个人证恐是不够。
“还有王婆子,是吴夫人派过来服侍我们小姐的,还有甘露。”
甘露是另一个丫鬟,魏氏死了之后,甘露大丫鬟的地位一降再降,被赶到浆洗房,每天做洗衣缝补的粗活。
丫鬟得知自家小姐被那种东西害死,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游方的郎中骗了吴家少爷……所以我们小姐才……”
丫鬟跟在魏氏身边,深受影响,什么事都习惯往好处想,立刻做出假设。
“不会,药是吴家少爷两个多月以前,在一家药铺抓来的。”
很明显是有目的,有预谋的谋杀,说不定,县丞千金就是幕后出主意的黑手,涉及官家千金,此案不好审理,莫颜需要给明州尚知府写一封书信,阐明事实。
或许老天都在帮他们,丫鬟很快想起一件事,从包袱里掏出几本书,里面满满是娟秀的小字,记录魏氏的日常生活和其中一些隐秘。
丫鬟不认识字,看不懂,想着留个念想,才偷偷带走。
魏氏清楚记录房事的过程,还有她看到县丞千金的首饰,落在了吴家少爷的长衫上,二人明显幽会过。
魏氏在日记中写道,只要能平安产下一个孩儿,为吴家添丁进口,已经心满意足,愿意和县丞千金姐妹相称,共侍一夫。
莫颜摇头,真是一个可怜的傻女人。
消息用信鸽送回到明州知府衙门,尚知府立刻做出批示,明日五月初五,在启明县衙审理此案,他亲自审理,县令和县丞不得干预!
消息被很快传出去,听说知府大人来到县里审案,案子和魏家,吴家有关,百姓们过节的热情都被冲淡不少,五月初五,早上的集市的百姓稀稀落落的,县衙门前,车水马龙,莫颜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衙门的公堂之上,人来了不少,有吴家的当家,吴少爷,县丞千金,他们站在右侧,左侧是魏家人,其中有一个英武的中年男子,目光深沉,轮廓深邃,莫颜认出,此人便是众人一直寻找的魏国栋。
县令擦擦汗,充当师爷的角色,站在尚知府的后方,而县丞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出现。
“尚大人。”
尚知府作为皇上的心腹,不可能不认识魏国栋,二人点头打招呼,吴家人顿时觉得不好,原来魏家有靠山!“大人,您要给我们吴家做主啊,姐姐的死,和我们真的没有关系!”
县丞千金先发制人,首先跪在地上,哭诉着委屈,若是没接触过此人的,真能被她骗了。
“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尚知府敲击堂木,为了快速审理此案,让本案的仵作祝二妮对众人讲解尸检结果。
“什么?被剖了?好残忍!”
很多百姓不认同剖尸这种手段,觉得人死了之后,要完完整整地下葬,否则下辈子无法投胎。
“肃静!如果一个人含冤而死,你们认为她能安心去投胎?”
莫颜扫视一周,一字一顿地道。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门口观望的百姓们立刻改了口风,纷纷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解剖,根本无法发现,在女子的子宫里,竟然藏着猫腻,凶手太狡猾了!如果用这种手法杀人,防不胜防啊!
“那也不能说夫君就是凶手,药是游方的郎中给的!”
县丞千金没想到事情败露,她脸色苍白,颤抖着身子辩解。
“先别着急为自己开脱,人在做,天在看,凶手,一个也跑不了。”
莫颜站在大堂中间,莞尔一笑,就县丞千金这点气量,用刑罚吓唬一下就交代了,根据调查,吴家少爷买毒的药铺,是县丞夫人的私产,凶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那么她要做的,就是把凶手和同伙们一个不剩地揪出来,替死者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