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墓地的车的车上,李利翁一连给邹乐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对方始终一个都没有接听,这样,一种不安感不由了涌上了李利翁心头。
他一直纠结,并且将注意力全放在了思考徐若颖与曾若馨之间,还有曾哲权与KR事件之间的种种联系,却没有考虑到对真凶来说,那些碍眼者的生命危险。
李利翁对这样疏忽的自己,不禁倍感惭愧。
之前,若非是房凌薇当头棒喝,他还在同学宝堂滔滔不绝的卖弄推理呢。
“看起来,我又输给你一次了啊……”房凌薇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自言自语般的这么说道。
可以想像,之所以她能将手头的线索转交给李利翁,这说明房凌薇对此案的调查状况不尽理想。
从李利翁这个位置,很难看出她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但至少那低沉乃至有些居丧的语气,还是可以捕捉到的。可以说,那是与往常房凌薇强势语气有所不同的。
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变了,穿过视线中的这片住宅区,再往前开上一段路程,应该就是曾若馨,不,是徐若颖长眠的墓地。
“现在没必要想那么多,制止眼前即将要发生的悲剧,远比悲剧发生后追究责任来的重要!”
可以听到侯坐传来了房凌薇下定决心般的声音,似乎她也刚从一场思想争斗当中解脱出来。
对准了前面,她又说道:“李利翁,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对于这句话有些在意的李利翁,不禁回头看了房凌薇一眼,这时她的表情里已经出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果敢的颜色。
持续了十多年的悲剧,KR事件,确实必须在这里结束。相信无论是谁,都不希望再看见受害者了。
“啊,到了!”
汽车发出尖锐刹车声的同时,薛宝堂大声说道。
还没等车停稳,房凌薇便开门冲了出去。薛宝堂也没来得及找地方停车,正打算李利翁一起紧随而上。
谁知两人刚一下车,便站住了,原因是徐若颖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李利翁的视线,落在了这位坚信自己是徐若颖的姑娘身上,下意识就问道:“小邹先生呢?你们没在一起吗?”
徐若颖微微一愣,虽不清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却还是说道:“我、我和小乐……约好在若馨的坟前见面……”
“知道了,你别再多作解释了,快点儿带路吧。”房凌薇心急火燎的说道,李利翁可以理解她此时的心态,毕竟现在可是那分秒必争的时刻。
徐若颖虽然不了解情况,但看到三人的样子,好像也意识到邹乐正在面临困境。
她很快领在前面派跑了起来,一边叫道:“跟我来,是这里!”
要前去目的地,在人工杂木林的另一头,郁郁葱葱的繁茂树木遮挡住了阳光,及时是白天也显的非常昏暗,周围流逝的风景也好像成了黑白胶卷。
‘——白日梦——”
这个词不禁在李利翁的脑海中浮现,是的,甚至是现在,他仍旧怀疑这是不是一场白日梦。
突然间,一道银色的闪光从脸上掠过,将他拉回了现世。
只见一个黑雨衣、黑墨镜,半张面还被口罩遮挡住的人,正站在伫立于坟前的邹乐身后。
这个就像是从黑白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人,僵化的,却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里的匕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李利翁想叫“危险”二字喊出口时,身旁响起了这快要将梦境都撕破的惨叫声。
发出叫声的主人公,怔怔的睁大了眼睛。这是因为在这儿看到的情景,让她想起了一些她想要忘记的事情。
可以想像,这一幕应该就跟十年之前,她软绵绵摊坐在地时目击到的一样。
那个黑衣男人,在听到叫声后非常合理的迟疑了一下。薛宝堂没有错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大喝一声,便向那个男人扑了上去。
承受了着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黑衣男人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掉落在地,被巨大的身躯压着,他仍然扑腾着做徒劳反抗。
房凌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跑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那里,一把扯下了黑衣男人的墨镜和口罩。
入目的光景,那是与平日里温和状截然不同的杀人狂嘴脸。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放开我——!!”曾哲权那对缩的有针眼般小的瞳孔上下跳动着,抽搐的面部神经拉伸着嘴,持力做丧心病狂的咆哮。
李利翁走到了这个不停挣扎的男人面前,冷冷问道:“你又想在女儿的面前杀人吗?”
仿佛是突然之间被一个无形的大锤敲醒了似的,曾哲权突然呆了呆,他不由愣然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女儿的脸上。
“……若、若馨……”声音非常的微弱,曾哲权痛苦的合上了眼皮。
房凌薇提出了她最后的问题:“为什么要对徐若颖下毒手?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啊!”
“……我害怕啊,很害怕她啊……”曾哲权沉默了片刻,脸上泛滥着神经质的微笑,说到:“那天,我遇见了若颖……她突然对我说:‘我梦见姨父穿着雨衣,拿着匕首’……之所以我没有挖掉她的眼睛,也是因为我害怕啊。她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包括我的真面目,所以我才没有勇气下手啊……”
在旁不明就理的邹乐,也随之站了起来,他问:“……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徐若颖,也就是曾先生的女儿。她摇摇晃晃的走近了,那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地声音显的非常有气无力。
在这转瞬之间,曾哲权似乎又回复了做父亲时的神志,他满怀悲戚的哽咽道道:“若馨……我对不起你啊……”
徐若颖恍然未觉,尤自严自语般的说道:“……那是一个……既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的,长长的梦……”
她低下头,叫了一声“爸爸”,然后问道:“……您能告诉我,这个梦,有结局吗?”
听到这句话,曾哲权的脸上瞬间像是被恐惧病毒给染上了似的。
于此同时,李利翁也吃了一惊,因为他注意到,那把掉落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了徐若颖手里。
然后只见她猛的一刺,那刀尖“扑哧”一声,谁肉没来得及制止,便没入了曾哲权的体内。
这只是一瞬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状况下,所发生的事情。李利翁不禁又一次怀疑,这就是一场梦,在刀子进入杀人狂体内的又一瞬间,却好似十多年时间那么漫长。
“若颖……还有其他死在你手上的人,他们应该更痛苦……”
这样说着,她依然面无表情,明知有拔刀时溅射出的鲜血染在了脸上。那鲜艳的红色,顺着脸额如泪水般滑落。
曾哲权的脸因恐惧及痛苦而变的扭曲起来,像是一瞬间他的人格中又进入了某种不知名的能量。他疯狂的甩开了压在身上的薛宝堂,然后夺下了匕首,猛地朝亲生女儿的心握刺去。
这仿佛是被时间老人勒令停止的瞬间里,李利翁、房凌薇,还有薛宝堂三人全都惊呆了。只有邹乐,丝毫不见犹豫的挡在了解梦师的跟前。
曾哲权的刀在还没刺到目的地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像是他体内的另一个自己在问他:‘你想连若馨都杀掉吗?’
解梦师姑娘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似的。但李利翁的耳畔,好像听到了“姨父”这两个字。
这时,曾哲权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扑通”一声的倒在地上气绝了。
然后,解梦师也仿佛燃尽了精神似的,身体从邹乐的臂弯中滑落。
“若颖!若颖!”邹乐搂着她,拼命的呼唤着她。
很快,解梦师又像是恢复了瞬间的意识。
“这样……就跟梦一样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有听见,只是说完后,便合上了眼皮。
就这样,这起由命运锁链环环相扣的谜案,在这样奇异的气氛当中落下了帷幕。
自那以后,失去意识的曾若馨,却还是以徐若颖的身份,作为徐书记的女儿,在医院里失去意识躺了半个月。
在此期间,邹乐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现在也一直全心全意的保护着她。那深藏于他心里的恋慕之情,似乎已经传递到了徐若颖的心里,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了交往。
李利翁不知道,在徐若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梦见了什么。是不是以曾若馨的身份,跟已经死去的另一个徐若颖重逢了?
清醒过来以后的徐若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通过徐书记的人际关系,谋了一件好工作,再也不提解梦这些事了。
对于由KR事件引发的这一系列变故,她也好像忘干净了。这时的她,已经不再属于过去的回忆,而是真真正正属于自己了。
虽然对于房凌薇跟薛宝堂,她都已经认不出来了,但是李利翁,徐若颖却有相当深的印象,至于是什么印象,连徐若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好像过去受了这人很大的照顾。当然,这也仅次而已了。
知道奈落是什么东西吗?
该词出自佛经的“那落迦”,大多指地狱之意指无法脱离的极深的地狱世界,有十八层地狱或“无限坠落的虚空”。众所周知的PS2游戏《鬼泣3》中就有一个场景名叫“奈落の间”。而在日本,人们也把舞台上的升降装置称为奈落。
演员通过奈落的升降,进行登场或出场。
而对律师们、警察们、侦探们来说,法庭、现场、还有调查就是属于他们的奈落。
蒙受冤屈的亡灵们,通过奈落的指引,由黄泉来到这个世界,向那些专爱捕捉蛛丝马迹的神探们,诉说肉眼难见的真相。
而李利翁真正做的,也就只是倾听这些声音而已。
相信只要心怀着这种对于微妙事物的求知欲望,谁都做得了神探,没有第一、第二之分。
第六段落 梦的尽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