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让下人先下去招待余菀和余式微,然后自己起床沐浴换衣化妆,最后才款款的从楼上走了下来。看到陈夫人下楼,余式微下意识的起身,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叫了一声:“婆婆。”
上次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她没开口叫她,她好像有点不太高兴,所以这次虽然还是不好意思,但终于叫出了口。
她的一声婆婆却让陈夫人彻底惊住了,以前余式微不是都叫她妈么,怎么这次改口叫上婆婆了?
心里有些狐疑,却还要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来。
陈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款款坐下,用一种很缓但不失威严的语气说到:“你还知道回来?”
陈夫人没叫自己坐,余式微自然不敢坐,她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副小媳妇儿样:“对不起……我……”
余莞知道,这是每一对婆媳之间都必须经历的,所以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却也没贸然开口。
“怎么不说了,理亏了?”陈夫人就是为了给余式微一个教训,所以态度和语气都很严厉。
“婆婆,瀚东他……”余式微想要把陈瀚东的事情说出来,可是陈夫人又厉声打断。
“你还好意思提东子,他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连我这个妈都不想认了,你就是生来克我们陈家的,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摊上你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媳妇。”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不但人身攻击,还严重污蔑,余莞本来不想和她起冲突,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到:“小微又不是什么外边的狐狸精,她是瀚东的妻子,他们两个感情好难道不应该吗?再说了,我们小微也没做错什么,实在不敢摊上亲家母的上辈子。”
陈夫人是要来立婆婆的威的,没想到还被余菀教训了一顿,这让她面子上下不来台,心里不禁有气,于是呛声到:“他们两个一没领结婚证,二没办酒席,不过是住到了一起,怎么就算结婚了?要按照你这样算的话,我们陈家的儿媳妇早就有一打了,还轮得到你的女儿?”
听到这话,余式微猛然抬头,一脸讶然的看着陈夫人,她什么意思,怎么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夫妻,她为什么要和陈瀚东住到一起?她不是那么不自爱的女孩子。
这话说的太没良心了,简直是信口雌黄,甚至企图用一两句话就抹掉小微身为陈家儿媳妇的事实,饶是处处忍让的余莞也忍不住发飙,她起身,有些愤怒的看着陈夫人:“亲家母,你这话什么意思,想不认账是不是?你难道忘了,当初是谁上门求着我把女儿嫁到她家的?”
因为情绪激动,她的手都在抖,呼吸也有点不畅,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这样被人辱没。
见余莞似乎真的很生气,余式微急忙拉了一下她的手,半是劝解的说到:“妈,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我不能不生气啊,她说这话分明就是在打我的脸。”余莞转头又看向陈夫人,“有权有势也不能任意的践踏别人的尊严,做过的事也不能不认,这道理放到哪里都说的通,就算你再了不起也不能颠倒黑白。”
陈夫人本来只是想耍耍威风,并没有真的想怎么样,所以被余莞这样一通抢白,她不禁有些尴尬。眼见气氛要僵,余式微又小声的劝解着:“妈,婆婆她只是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余莞忍了忍,想到还指望他们救杨寂染,暂时不能把事情闹的太僵,于是就缓下了表情,冷着脸淡淡说到:“是吗?亲家母你说呢?”
陈夫人这一辈子从来没向谁低过头,现在要她认错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还是向她一直都瞧不起的余莞母女。
她挺直背脊,一脸高傲的说到:“没空跟你们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早就想着把余式微赶出陈家,反正迟早都是要闹翻的,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话挑明,她也不需要一个不服管教的儿媳妇,更不需要一个会和她顶嘴的亲家。
“什么?”本来一直试图劝解的余式微听到这话也不由的怔住,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夫人,虽然她一开始是不太接受突然冒出来的老公和婆婆,但是为什么在她已经接受的时候又被否定了呢,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她的脸色白了一白,恳求的看着陈夫人,“婆婆……”
陈夫人要的就是她这种伏低做小的姿态,心里稍稍有些得意,她转眼,鄙视的看着余莞:“你想认我这个婆婆,有些人却不愿意认我这个亲家呢。”
她这分明就是在暗示余莞立刻给她道歉。
余莞气得脸色发青:“我们小微是陈瀚东求来的,她算不算他的妻子得由瀚东说了算,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的。”
见余莞不但不低头,甚至还企图用陈瀚东来压自己,陈夫人心里刚刚那一点得意立刻被打的烟消云散,她怎么能容许余莞爬到自己头上来。
“我是东子的亲妈,他的事我做主。”
“只怕有些事你做不了主。”余莞也怎么都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被抛弃。
这句话算是刺痛到了陈夫人的伤疤,陈瀚东的婚事她的确做不了主,所以当初才会同意余式微进门。
但是她没想到余莞两母女不但不感恩戴德,甚至还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当即脸色一沉,说到:“这件事我偏偏要做主。”
随即有些轻蔑的笑到:“我知道,你们是轻易不会同意的,毕竟,要在a市找出像我们东子条件这么优秀的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我们陈家也不是你们想攀就攀的上的。我会给你们五十万,你们拿了钱就走人吧,别再来了。”
“婆婆,你……你怎么这样?”余式微受了莫大的羞辱,她气得浑身都在抖,小手握成拳,紧紧的贴在身体的两侧,她咬住下唇,愤怒的想要大吼,她想问陈夫人凭什么这样说他们,凭什么不承认她和陈瀚东的关系,凭什么认为钱就可以买断一个人的一切。
可是,她从来没有和人吵过架,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会脸红,所以即使愤怒,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眼圈忍不住一阵阵的泛红。
余莞也气得要命,她冷冷的看着陈夫人,说到:“你什么意思?是想要把我们小微赶出陈家吗?当真要做出这么绝情的事?”
“你女儿就是个扫把星,我绝对不能让她再留在东子身边。”
“呵,我倒要去问问陈司令,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纵容你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找我们家司令也没用,我说了,这件事我做主。”
“陈家所有的事都轮到一个女人做主了是吗?”
陈夫人故作优雅的挑了挑眉:“是不是因为价钱不合适?没关系,看在你女儿以前还算孝顺的份上,我可以多出五十万,但是你得让她再也不要出现在东子的面前,不准再来勾引他。”
余莞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不会同意你这么荒谬的做法。他们两个就是夫妻,谁也拆散不了。”
“怎么?嫌少?我就知道,像你们这样的穷人,是不会轻易满足的。”陈夫人哼笑一声,“那我索性就大方点,再给你们一百万好了。要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一年不到,不管怎么算,都很划得来。”
这话,分明是把余式微当成了那种女人。
虽然她是长辈,又是陈瀚东的妈妈,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不礼貌。
但余式微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她一步上前,看着陈夫人一字一句的说到:“伯母,您说这话一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二实在有失公允,三也看轻了瀚东。我们虽然穷,但我们有骨气,从来没想过要通过勾引什么人而嫁入豪门,我听瀚东说是他先喜欢上我,然后主动想要跟我结婚的,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他不是吗?”
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婆婆都不想叫了,直接叫起了伯母。
陈夫人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事情的确是这样,她无法否认,所以她眉心一拧,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竟然敢对我大呼小叫,你有没有一点礼貌?”
余式微知道自己的确是太冲动了,她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怒火稍稍压抑了一下,然后又说到:“我只是不想被伯母误会。我今天会站在这里,是因为瀚东他人真的很好,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更不希望他被自己的母亲误会。您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您必定是非常清楚的,他绝对不是那种会轻易被女色所迷惑的男人,您那样说他实在有点不公平。”
余式微这一声声一句句说的都是陈瀚东,没有一个字是为了自己,而且又句句在理。
陈夫人自然不能反驳她,说她说的不对,于是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
憋了半天只得憋出一句:“你少用东子来压我,你以为你自己在东子心里有多重要?倘若不是当初那个姓杨的女人伤他的心伤的太深,你以为他会看上你?他不过是想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罢了,你命好,刚好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不要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
陈夫人这一番话,着实让余式微受了不少打击,果真是这样吗?陈瀚东并不是真的爱她,而是用她来转移被心爱之人抛弃后的痛苦?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一见钟情?他那样优秀的男人,身边必定也围绕着不少优秀的女人,怎么可能看上什么也没有的自己呢?
特别是失忆后的自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这样的自己,他怎么可能喜欢呢?
她的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动摇的痕迹,而这动摇,则是因为心底最深处的自卑。
【见余式微脸色发白,余莞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这个傻丫头,改不会真的相信了陈夫人的话吧?她有些焦急的对余式微说到:“小微,不是那样的,瀚东他是真心喜欢你,难道你忘了之前你们两个在一起多开心啊,即使你昏迷不醒,他也想方设法的想要救你,我真的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如果不是因为爱一个人,谁会这样不离不弃呢?”
余式微还真忘了,关于过去,她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相比于陈夫人的话,她更相信自己的妈妈。
她点了点头,说到:“我知道的,我知道瀚东他心里有我,他说过的。”
他说过,他爱她,陈瀚东爱余式微,说的很清楚,她记住了。
低着头,轻咬了一下唇,她对陈夫人说到:“伯母,不管你怎么想我,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救救瀚东。”
“瀚东?”陈夫人愣了一下,怎么又突然说到瀚东身上了,在反应过来余式微说的是什么之后她立刻站了起来,焦急的问到,“瀚东他怎么了?难道又出了事了?”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两下,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被经济调查科的人抓走了,他们说他……参与了洗钱。”余式微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都没人通知我们?他们的负责人是谁?我要去告状,怎么可以不通知一下就抓人,而且我们东子怎么可能去洗钱?”陈夫人像被点燃了的炮仗,噼里啪啦的就炸开了,她是一个母亲,当自己的孩子收到伤害之后第一反应当然是维护,这一点错也没有。
可惜的是,她不懂的换位思考,理解不了余莞想要保护余式微的那种心情。
她的目光转向余式微,不由的怒火中烧:“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去洗钱了什么的,所以我们东子才被牵连了,是不是?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东子和你在一起之后就每安生过一天,你说他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那么多名门淑女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话题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而且这次陈夫人的话越说越过分,余式微和余莞齐齐变了脸色。
余莞气得简直都想甩手走人了,天底下哪有这种婆婆,儿子被抓了不关心,只一心想着要压儿媳妇一头,然后什么事都推到她身上。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余式微心里又生气又委屈,眼眶红了一圈,但想到陈瀚东,她还是强忍着眼泪把自己知道的给说出来:“我听到瀚东喊那个人薛曜丞,他们之前好像还一起共事过,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也被带去盘问,他们问我知不知道瀚东的事。”
见余式微不接自己的话茬,陈夫人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越说越过分:“我说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自尊心,我抖这样了你竟然还能死赖着不走,难不成是想多讹几个钱?”
“我……不是……”余式微低下了头,谁说她没自尊心,她只是担心陈瀚东,所以不能走罢了。
“亲家母,你不要太过分,我们可没拿你的钱。”余莞脸色铁青的说到,这一辈子,为了钱,她受到的侮辱已经够多了,她不想余式微再为了这个受委屈。
“呵,”陈夫人嘲笑般的看着他们,说到,“你们还真是精明的母女啊,不见到钱就不肯罢休是吧?好,你们现在就跟我上去拿支票。”
“不用了,余式微冷声阻止,我觉得伯母你最好还是先考虑一下瀚东的事,毕竟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误不得。”她那一声伯母喊的格外的冰冷,简直能冷到人的心里去。
那是因为,是陈夫人先让她心冷了。
“我当然知道,”陈夫人几乎是愤怒的吼道,“但是在把东子救出来之我得先把你赶走,以免他一出来就又被你克出其他的事情来。你知不知道我们东子过的有多辛苦,你但凡有一点良心,就赶快离开他。”
“我……我不能……我答应了要等他。”余式微固执的说到。
“不需要,你听到了吗?为了他好你就离开他,别再缠着他。”
余式微低头不语。
余莞气得咬牙,她一把拉过余式微,说到:“走就走,这个世界上没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没有陈瀚东,我们小微照样可以找到一个好男人。”
“这样最好!”陈夫人也不肯示弱,“放心,答应过你们的我们自然不会反悔,只要你们听话离我儿子远一点,钱立刻到账。”
“钱就不用了。”余莞直接拒绝,“这点骨气我们还是有的。”
对于他们这可笑的自尊心,陈夫人心里很是不屑:“随你们的便。”
余莞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又说到:“我们不要你的钱不代表我们打算就这么算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陈夫人警觉的看着余莞。
余莞却看了眼余式微,然后咬牙狠心说到:“和瀚东一起抓进去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名字叫杨寂染,你得答应我们把她救出来,只要你们能救她,我们就答应你的条件。”
余式微正伤心,忽然听到余莞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又讶异又吃惊,妈妈和那个杨寂染很熟吗?为什么会让陈夫人去救她。
吃惊的不仅仅是她,连陈夫人都被震的一动不能动,当然,她吃惊的不是余莞提出的要求,而是她提到的那个人。
“杨寂染?”她惊叫了一声,不就是当初抛弃了自己儿子的那个女人吗?她又为什么会牵扯到这里面来?看了一眼余莞,陈夫人先暗暗将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然后故作镇定的问到:“杨寂染?她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余莞明显不想多说,“你只要把人救出来就行了,其他的你不用多管。”
陈夫人想了一下,自己家大势大,要救一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难度才对,只要能让余式微离开自己儿子,她帮这个忙也可以。
她这样想了一下,然后就答应了:“好,一言为定。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反悔,又哭哭啼啼的不肯走。”
余式微的脸色白了一白。
余莞没有再和陈夫人呛声,而是拉着余式微往外走,临出门前又回头说了一句:“我会管好自己的女儿,你也要好好管教一下你自己的儿子。”
说罢,扬长而去。
陈夫人气的脸色铁青,感觉自己好像在余菀面前败了一局,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得赶紧去和老爷子说一下瀚东被抓的事情,让他到处去活动一下,今早把瀚东捞出来。
哎,怎么好好的就和洗钱扯上关系了呢?还有那个杨寂染,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路上,余式微一直沉默不语,看的出来,她很伤心。
她问余莞:“妈,以后我真的不能再见瀚东了吗?”
余莞叹了一口气:“陈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了,她以前就不赞同你和瀚东在一起,今天的态度尤为明显和激烈,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你赶出来。你就算留下有什么用呢?还不得被她给欺负死?要是陈瀚东常年在家你也不用怕她,好歹有个人支持你。可是陈瀚东是军人,大半年不回家也有可能,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我……我可以忍……”她不想离开陈瀚东,所以觉得忍一下也没关系的。
余莞却又频频叹气:“你能忍一时,难道还能忍一辈子?她明显就是容不下你了,你再怎么忍让也是没用的。”
余式微垂下眼眸,手无意识的揉着衣角:“为什么,她为什么容不下我?”
余莞沉吟了一下:“大约是觉得我们家的家世配不上她家吧。不过到最后后悔的肯定是他们,因为妈妈知道你很好,非常好,一定会有更优秀的男人喜欢你的。”
余式微神色黯然,再优秀又怎么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瀚东他……”她还是记挂着陈瀚东的安危。
“没事的,陈夫人肯定去找陈司令商量对策去了,以他们家的地位,随便走动两下就能把人捞出来了。”
“是吗?”余式微低声呢喃了一句,她靠在出租车的车窗上,看着不断后退的风景,想着那个不在身边的人。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身问余莞:“妈,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我们去霍家。”余莞答道。
“霍家?”余式微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哪个霍家?”
看着她的眼神,余莞这才重新想起来余式微失忆了的事。
她先默默盘算了一下,然后才说到:“就是霍殷玉家,霍殷玉,你记得吧?就是上次在医院里,你见过的那个。”
余式微从醒来到现在,见过的人不多,所以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要去霍殷玉家啊?她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余莞又陷入了一种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境地。
思考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番漏洞不怎么明显的说辞:“我们租了她家的房子,所以就住在那里。”
“租房子?”余式微有了淡淡的忧伤,她看着余莞,犹豫了好一番之后才说到,“我们家很穷吗?都没有自己的房子。”
“……这个……”余莞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余式微发现了漏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怪有人说撒谎就像滚雪球,你撒了一个谎就必须撒另外一个谎来圆之前那个谎,最后雪球越滚越大。
“是啊,我们家很穷,甚至连房租都交不起,所以霍殷玉的爸妈对我们……”余菀咳了一声,因为撒谎她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但她还必须得视线给余式微打好预防针,“待会儿到了霍家,你尽量不要说话,如果霍殷玉的爸妈对你不太友好的话,你也不要伤心,毕竟……”
余式微点了点头:“我知道,因为我们欠了他们的房租,所以……”
想到这儿她轻轻的蹙了一下眉:“为什么我们家会这么穷呢?”
仔细的想了想,她忽然说到:“是不是因为我经常生病,把我们家的钱都花光了?”
“……是啊……”余菀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她没想到余式微虽然失忆了,但是一点也不好糊弄。
余式微急忙握着她的手安慰到:“妈妈,你放心,现在我完全好了,可以赚钱养家了,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也一定会把小玉家的房租还上的。”
“……”余菀面容扭曲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心情无比复杂。
余式微又靠在车窗上看风景,心里想的念的却都是陈瀚东,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母女两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车子很快就到了霍家,没想到刚好遇到他们一家四口准备出门,双方人马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有些尴尬。
胡静月的神色也很不自然,明明非常讨厌却还要装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不得已,只得转过头去认真看风景。
霍正倒没什么,他不会同女人计较,而且今天是个好日子,他心情不错。
霍殷玉虽然没认出他们的样子,但是也猜到了,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霍殷容的神情最为复杂,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余式微了,虽然没有去医院看她,但心里总是留意着她的消息。
在知道她的病好了之后,心里高兴,在知道她又生病之后,心里痛苦,在知道她失忆连陈瀚东都忘记之后,他有些侥幸的想着,余式微肯定连他忘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在一起?
可是陈瀚东看她看的那样紧,寸步不离,他根本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他躲在暗处傻傻的看了一下午,虽然不能和她说上话,但是看到陈瀚东一如既往的对她好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余式微竟然还会来,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可以靠近吗?原本平静的心为何如此的忐忑?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霍殷玉,她朝余菀走近了两步,略略微笑了一下,然后说到:“带着……余式微过来了?”
余菀点了点头:“是啊,为了方便照顾她,我就把她接过来了。”
余式微因为‘拖欠房租’的事,对着霍殷玉都有些不太自然的笑了一下。
胡静月见霍殷玉竟然还主动去找他们两个说话,有些不满的喊到:“小玉,说什么呢?要走了。”
“那你们先进去吧,我们有事出去一趟。”霍殷玉态度还算客套。
“嗯,好。”余菀拉着余式微往屋里走去。
路过霍殷容旁边的时候,余式微稍稍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心里还微微讶异了一下,这个男人长的可真漂亮,皮肤比女人的还好,又白又光滑,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竟然是狭长的桃花眼,眼睛一眯就电力四射,他会是谁呢?
不过她也只看了一眼就飞快的转过头去了,她没看到霍殷容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手在她经过的时候往外抽了一下,似乎是要拉住她的手,留住她。
不过,他到底没拉住她,她也没有停留,两个人擦肩而过。
他的手垂了下来,眼眸也黯然的垂下。
胡静月又在那边喊:“殷容,等什么呢,上车啊,今天可是小玉的大日子,别迟到了。”
在周群求婚之后,霍殷玉就把自己有了男朋友的事告诉了家人,还带他到家吃过饭,她父母对周群都很满意,今天是去见周群父母的日子,双方再商定一下订婚时间什么的。
霍殷容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那声音太轻太浅,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他走了过去,手在碰到车门的时候又缩了回来,随后冷声说到:“你们先去,我处理点事情,随后就来。”
胡静月略微有些不满的看着他:“有什么事非得现在处理啊,你难道不知道这个日子多重要吗?”
“我知道,你们先去就行,我晚一点没有关系。”霍殷容却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
霍殷玉回头看了一下大门的方向,好像明白了什么。
胡静月正要说他两句,霍殷玉赶忙说到:“妈,别说了,要来不及了。哥哥就待会儿再过来吧。”
胡静月看了一下时间,确实快来不及了,只得说到:“行行行,那我们先走,你快点过来啊。”
“知道了。”霍殷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车慢慢开出了院子,这才转身回到了客厅内。
客厅里已经没了余式微的身影,余菀肯定把她带回自己那边去了。
他疾走了两步,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余式微,她正一个人无聊的站在那里用脚尖蹭着地面。
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他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连手心都忍不住出了汗,这情况比他第一次参加董事会还要严重,他知道自己这是紧张了。
深吸了一口气,霍殷容重新抬步朝余式微走去,右手有些不太自然的紧握着。
听到脚步声,余式微侧过脸看了过去,竟然是刚刚在门口见过的那个很漂亮的男人,他不是有事要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迎着余式微的目光,霍殷容终于在她面前站定,因为身高的关系,他低着头看她,她扬起脑袋望她。
看着这熟悉的脸庞,还有这双黑溜溜的眼睛,霍殷容又忍不住伸出了手,他想摸一摸她的脸颊,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他的一个美丽的梦?
余式微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小声问到:“你是谁啊?”
这么一句话,让沉迷在梦中的霍殷容清醒了过来,扬起的手也慢慢的收了回去,重新插进兜里。
他眯眼看了看余式微,冷声问到:“你……真的失忆了?”
余式微眼中闪过一丝自卑,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是的,好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那我呢?也不记得了吗?”他有些不甘的问到。
余式微又抬眸,仔仔细细的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摇头说到:“对不起,不记得了,我们以前认识吗?”
霍殷容沉默了一下:“我是霍殷容。”
以前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皱眉,那是反感一个人的表现,她的每一次皱眉都是在他的心口刺上一刀,一开始疼痛不已,后来就慢慢的麻木了,只是心口还会时不时的滴血。
他故意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想试试看余式微还会不会反感。
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余式微,不肯放松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余式微又蹙眉了。
刺啦一声,霍殷容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又被一把锋利的刀子划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原来她讨厌他已经讨厌到了骨子里面,就算失忆了,也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余式微咬了一下唇,忽然说到:“咦,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
这么一句话,让霍殷容原本快要死透的心又多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狂喜:“你……你还记得?”
“这个嘛,”余式微蹙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得。”
她才醒来没多久,见过的人不多,和她说过话的就更少了,她会记得那么这件事肯定也才发生没多久。
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之后,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啊,我知道了,小玉和我说起过你,就是那天她来医院看我的时候,对,没错,是她说的,你是她哥哥对吧?”
“……”原来是这样,原本沸腾的心在那一刻又攸地冷却了下来,霍殷容觉得自己有点傻,竟然会抱着这样的期待。
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说到:“是的,我是她的哥哥。”
听到他亲口承认了,余式微还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们两兄妹长得不是很像,不过仔细看的话又似乎能发现一些相似的地方,两个人的气质都是非常冷的那种。
原来这位就是霍殷玉提到过的非常好的哥哥啊,听她说他以前对自己很照顾是吧?
这样想着,她对着霍殷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说到:“你好,我叫余式微。”
“我知道。”霍殷容没什么表情的说到。
“呃……你是来找我妈妈的吗?她刚刚去厨房了,说要去领食材,晚上给我做好吃的。”说到这儿余式微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想着这位大哥哥可真是个好人,不但把房子租给自己,还负责每天的伙食,关键是……她们还没给钱。
领食材的事情霍殷容是知道的,余菀没和他们住在一起,吃饭也不在一起,一般是他们吃什么,余菀也可以吃什么,但是她要自己做。
看着眼前有些苍白的小脸,霍殷容眼眸转了一下,他淡淡的开口,说到:“让你妈妈别做了,晚上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嗯?”余式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可以吗?”
妈妈不是说霍夫人很不喜欢自己吗?她会同意?
霍殷容却说:“可以,我会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
“这个……”余式微侧过头去看余菀那边,她不知道该不该同意,所以盼着余菀快点回来。
霍殷容又说到:“晚上我们有事情要宣布,一起过来吧。”
他都这样说了,余式微自然不能再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相互看着,没再说一句话。
余式微觉得霍殷容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心想,难道是想问房租的事情?
这样想着,她有些不自然的说到:“你……你别总看着我啊……”
看着我我也拿不出房租来的,她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霍殷容薄唇微掀:“你很怕我?”
“没……没有啊……这怎么可能?”余式微下意思的否认着。
“那就好。”霍殷容说完这句,又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离去。
余式微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疑惑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