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接完,秋家人表情各异,秋老爷脸色如常,只是下颔咬得死紧,大爷兄弟几个沉着脸,小一辈的知道六叔封了将军,羡慕、向往、嫉妒全写在脸上,反观当事人,秋冀阳若有所思,小小则是完全没有变化,让大太太几个人暗惊,这么大的事,六弟妹都平淡以待,皇亲教养难道真与一般人不同?
只有秋冀阳知道,小小不是没反应,而是她根本不知道郡主、公主有何不同吧再说,郎主可是金狼族族长,阿娘是紫狼族族长,身为双族长的掌上明珠,小小可是名符其实的狼族公主。
皇帝封小小为嘉宁公主,公主本就是个虚衔,对小小而言,就跟狼族公主一样,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因小小被封公主,而封驸马都尉,这个没什么,公主的夫婿通常都会被封,倒是武德将军,封这个给他,皇帝心里在想什么?
领了薄薄的荷包,宣旨的中官用手一揉,听到纸张磨擦的声音,嘴角的笑扯得老开,随詹总管而去。
“爹”四房的昱全、昱荣分别才七岁、六岁,没看过接旨,第一次见识,兴奋的脸都涨红了,他们两个跟在四爷身边,吱吱喳喳说没完,连中官尖细的嗓子都让他们好奇不已。“那就是太监啊比娘和伯母们还细皮嫩肉耶”
四太太气急败坏的拉扯他们,大一点的昱嘉用手摀脸,不想理会两个弟弟,三房的昱信与二姑奶奶的独子许文庭,站在一起,三房的昱宏和大爷的次子昱杰、三子昱开靠在一起说话,只有昱凡独自一人,目光定定的望着前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小小与秋冀阳还要回房换衣服,小小是穿着郡主的服饰,她看了眼公主例制的头冠,突然觉得脖子很重。
秋老爷示意他们两个先回房去,等秋冀阳与小小两人走远,大爷和二姑爷两,上前要扶着秋老爷回荣寿堂,却被秋老爷狠瞪驳了。“我还没那么老。”
“是。”
“一会儿你们几个留下来。”指着儿子、女儿、媳妇和女婿道。“昱信和你媳妇两个,把这几个小的带回房去,给我管好了,别教他们乱跑乱说话。”
“是。”
秋老爷指着长孙道:“你留下。”
“是。”秋昱凡点头应诺。
几个小辈行了礼,由三房的昱信及二少奶奶领着,送秋老爷他们回了荣寿堂,然后便一同退下。
小小回了房,换下大衣裳,安兰侍候着卸了妆、净了面、散了发,重新上妆绾发,这次只松松的挽了个纂,全不用金银,只以小朵的鲜花簪在其中,鹅黄撒花淡粉色领对襟褙子,搭浅粉色中衣,白地黄花马面裙,只戴了双翠玉叶子耳塞。
当小小出内室,到西次间时,坐在炕上的秋冀阳见着,眼睛一亮,笑着对小小道:“还是这样子看来清爽些。”
“嗯。”小小点头深以为然。
安梅领着小丫鬟端了放着早餐的炕桌进来。
“贺喜会首、夫人。”安梅放好炕桌后,带着侍候的丫鬟们道喜。
秋冀阳淡淡的点了头,小小则是皱起眉头,咕哝了一句,丫鬟们没听清,但秋冀阳却听得清楚。
嘴角忍不住就扬起来,小小看他一眼。“冀阳哥哥不觉得吗?”
“是,公主的头冠确实很贵重。”
小小听他赞同自己看法,回以甜甜地一笑。“安梅你就照章嬷嬷吩咐的,发赏钱下去。”
“是。”
知道有赏钱可领,一屋子侍候的人喜不自胜,侍候起主子们更加的用心起来。
一早起来,被关在房里的吴乐乐,得知六叔、六婶今日接了圣旨,六婶的身份,由郡主跃升为公主,连六叔都封了驸马都尉,气得她扬手又要砸东西。
“大少奶奶,这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精贵得紧,造了册的,您要是砸了,老奴们无法对内管事交代。”冷硬的声音幽幽的在她身后响起,把大少奶奶气得浑身发抖,一双手抖啊抖的,可毕竟不敢扔出去,却又碍着脸面放不下来,只能拿在手上抖着。
少棋忙上前,将她手上的茶盏接过,服侍她坐下来。
昨夜她被吓得腿软,后来公爹下令不许她出房门,形同软禁的让这两个婆子将她看得死紧,她们两个也不知是从那儿来的,竟是油盐不进的性子。
她看着少棋和少琴两个偷偷塞了荷包给她们,她们板着脸不接,把她气的想砸东西,她们就会来上这么冷冷的一段话。
“大少奶奶您还是忍忍吧”
两个丫鬟合力劝着她。“回了秋家庄,有老太太在,老爷也不能做得太过不是”
“是啊回去就好了。您且忍忍吧”
好不容易把大少奶奶劝得气消了些,就听到屋外丫鬟仆妇们兴高采烈的声音:“真的啊?六爷真的说给大家赏钱?”
“真的,真的”
几个小丫鬟高兴的叫了起来,仆妇们也开心的凑在一起聊起来。
“六夫人封了公主,若真讲究起规矩来,老爷、老太太见了公主,可都是要下跪的呢”
“那我们呢?”
“当然都要跪吧”
“不过六夫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严苛的人。”
“我也这么看,你们看,昨晚上,大少奶奶就指着六夫人的面说她是假货,说她没资格管她的丫头,六夫人都没生气,反倒把六爷气的”
“大少奶奶都进门几年了,难道不知道,大爷最疼六爷的吗?”
“啧就凭那眼色?她要看得出来,就不会把大少爷气得不理她。”
“这倒是。”
“不过真没想到,大爷这么温和的人都恼了”
“我爹说他从十二岁起,在大爷身边侍候到现在,第一次看到大爷生气。”
“你们说大少奶奶会不会被休啊”
“不知道不过她肯定认为休谁也不会休她,真不晓得怎么那般有底气。”只因吴家生意做得大?
“吴家的生意做的不小啊”人家确实有本钱张扬嘛
“我呸吴家的生意,拿是谁的名帖去抢的?宝亲王的啊结果吴家姑娘就差没明着骂宝亲王老眼昏花,连自己女儿也不认得。”一个婆子嗓门特大的,她这话一出口,其它细碎的声音全不见了。
“这下子好了皇上下旨封了公主,这可是皇帝认下的皇亲哪谁敢再冒犯,皇帝可要拿她治罪的。”婆子嗤笑的说,好像就为了刻意说这几句给大少奶奶听似的,说完了,也不管后头丫鬟仆妇们留她,冷哼着一路走远了。
屋子里的大少奶奶听到这些,面上一燥,她向来以吴家女儿自傲,认为秋家若无吴家帮衬着,就不会有今天的发展。
却不知道,真实情况是反过来,吴家女嫁秋家,藉以攀上宝亲王,拿了名帖做生意。
少棋和少琴两个也是羞红了脸,屋里除了那个婆子,就都是从吴家陪嫁过来的,多多少少都明白自家老爷的德性,听到一个婆子不分轻重的大声嚷嚷出来,都觉得脸面下不去。
屋子里那婆子面沉如水,没有任何反应,大少奶奶却不敢再使性子丢东西了。
少棋和少琴两个对视无言,大少奶奶若是知道收敛是好,可大爷已经禁了她足,若回秋家庄后,大爷直陈利害,老太太也未必会保着大少奶奶的,大少爷本就厌弃她,更不会为她说话,如此一来,大少奶奶这辈子若能离了秋家,也许还有转机,若不成……只怕她们两个,都要跟着虚度了。
荣寿堂里,秋老爷坐在上首,大爷、二姑爷、三爷及四爷与大太太她们分别落坐,中间站着秋昱凡,秋老爷看着长孙,沉吟半晌才开口。“昱凡,你是我们家长子长孙,本来你的婚事该由着你爹娘作主,偏生你祖母喜欢吴家的女儿,横插一脚,拆散你原本的姻缘,你……可有怨?”
“孙儿不敢。”秋昱凡跪倒在地,双手紧握成拳贴于身侧。
秋老爷重重的叹口气。“说起来,是祖父不好,由着你祖母使性子,她既知你不喜大孙媳,还偏疼着她,一次又一次惯出她的娇性子来。”
“祖父”秋昱凡抬起头喊了一声。“是孙儿不好,一直念着故人,待她冷淡,祖母……祖母也是一片善意。”
听孙子将错全揽在身上,秋老爷欣慰的拈着胡子点头。“大孙媳在家里头,一直是不敬长上,对公婆没有尽心孝敬,总是挑起事端,多亏你的叔婶们大量,不跟她计较。”
四太太闻言一惊,难道之前的事,公公都清楚知晓?
“你在这儿替你媳妇儿,向在座的长辈赔个礼吧”
“是。”秋昱凡朝二姑爷、三爷、四爷磕头。“侄儿代乐乐向长辈们致歉,谢谢长辈们大人大量。”
又转身朝二姑奶奶、三太太、四太太磕头。
二姑奶奶舍不得侄子,忙伸手要扶,却听上头秋老爷冷哼一声,才收了回去。
“前事可以不计,不过昨日她的言行实在失当,不止不敬你六婶,还几乎直指你六婶家长辈胡涂,你六婶倒是厚道,还在我面前为她遮掩一二,你六叔也由着她,他们夫妻同心为她在我面前圆了过去,我也不好驳了他们的脸面,一会儿,你六叔会打发人去沧山别院请大夫来,就让大夫好好给她诊诊,开个药方给她,回去后,也好有个由头对你祖母交代。”
大爷一惊忙问:“六弟和六弟妹……”
“小小那孩子厚道,说大孙媳可能撞了邪,语无伦次的。你六弟则举荐他岳父身边的那名大夫。”
大爷听了大松口气,如此一来,母亲也无话可说了吧
大太太听到六弟夫妻为儿媳掩饰,不禁面上一红,另一方面则对处置儿媳的事,不像丈夫这么乐观,丈夫和儿子白天甚少待在院里,自己与媳妇朝夕相对,她是知道这个媳妇的禀性的,若让她见着婆婆,只怕会天花乱坠的为自己撇清,将错处全推到别人头上吧
二姑奶奶也是担心这一点,姑嫂两互相交换了忧虑的一眼。
三太太和四太太两人没多想,此番来这一趟,丈夫儿子们差事有了着落,娘家请托的事又解决了,如今看来,家里最爱争宠的大少奶奶又被处置,她们两个心情好的很。
三爷和四爷两个昨夜将烦恼的事情解决了,今天心情正好,四爷甚至将颜荔莲抛到脑后,根本没想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