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实在他心中,从来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好,就算是对他寡情,他也觉得那是正常的,她是女儿家自然应该为自己考虑,是他没出息拖累她。
后来的时候,该男子总会在见到左相府中人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问起柳洛儿。
他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回去看她,却也做不到不闻不问。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旧不曾听说左相二小姐出嫁的事情。他的心里越来越慌,多方打听之后才知她已经死去,静静的离开梨园,站在她的墓碑前,他泪如雨下。
最后的结局就是,她在临死之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爱。
而他在她死之后,成了守墓人。
谁都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但这并非定论,若当初她们相守她不改心意,如今就算当垆卖酒,也是幸福的吧,只希望来生,还能相遇相爱。
左相府三小姐柳惊雨出嫁的时候,场面很盛大,鼓如雷鸣,唢呐声不绝于耳。
街道四周围观的人都给予真心的祝福,没人再提及当初的丑事。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她用她的诚意让别人看到全新的柳惊雨。
夫家的成婚现场,也是人山人海。
顶着厚重的凤冠行完礼后,柳惊雨就被侍女搀扶着行到房间,过了许久新郎才进来,带着浅浅的酒意,他用玉杆挑开她的锦帕,然后顺势坐在她的身边。
她执酒杯递到他的面前,他臂部折叠将酒杯绕道她的唇畔。
柳惊雨眼看着眼前的男子,将酒快速饮尽。
认识他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他说要娶她,她只当是戏言,便以开玩笑的方式应下,谁知他第二天就上门求亲。说服了左相和娘亲,将婚事定下。
她其实很少仔细的看过他的脸,如今近距离的接触,是首次。
她不及六妹夫云典那般风度翩翩,没有当今圣上那般妖孽,没有风念夜那融合着深情的清冷,她说不出来看着他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莫名的安心。
喝完交杯酒后,并没有按照正常的流程洞房花烛。
他反而拉过她,“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柳惊雨眼睛微微睁大。他怎么知道?
片刻后启唇,“我不是好人,曾害死了自己的四姐。所以以后你若因为娶我这样的女子而感到羞耻,不用顾忌我,任何时候都可以退婚。”
本来柳未央给娘说的是,要她改头换面出嫁。
她亦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可以和过去彻底告别。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后来,她便反悔了,她不想否定过往,掩盖所做下的错事,有些事情错就是错,有些没良心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可以瞒过天下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心。
新郎红色的喜服映衬着烛光,显得极为好看。
他用手戳戳她的鼻尖,“你放心吧。我不弃你。”
新婚之夜,多少女子都想在温柔情海中求的海誓山盟,她倒好直接求抛弃。
当年的柳惊雨名满京都,也恶满京都,谁人不知。他也曾亲眼见过她态度恶劣凶残的那面,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如今他娶的这个女子心存善意,他恰好喜欢,这就足够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就凭着她新婚之夜能说出这番话,便能看出她是值得喜欢的女子。
柳惊雨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结果,她有些难以理解,看着酒杯发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但我真的不好,缺点很多,经常不懂事。”
娘以前那般爱美,最近都顾不上护理。
整日操心她和六妹的事情,头发白了几根。
她很高兴他帮助她逃脱左相府那个牢笼,而且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可他真的不了解她的底细,也许应该再慎重考虑下,她得先给他说清楚。
以后要是发现她有什么缺点,应该直接指出来。
新郎从身下解下红绸,放到桌上,返回的时候伸手去抱柳惊雨,她似乎没做好心理准备,直接选择避开,而后发现不对,才安分的倚着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觉得谨慎。
会本能的抗拒不熟悉的人靠近,会本能的避开有些人。
新郎也不生气,宠溺的笑笑,“放心吧,我今晚不动你。其实我自己也有很多缺点,压力大的时候会莫名的不理人,有时候粗心大意会忘了照顾好身边的人。以后你要是犯错,我会提醒你的,我要是不好,你也记得鞭策我。”
柳惊雨不可思议的睁大眼~
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她在忏悔,怎么他也搀和进来。
自古家中以夫为大,什么时候都有丈夫做主,女主很少有什么权利的,他倒是不在意这些俗礼,竟然将她看成和他平等的地位。
深知他说出那番话是多么不容易,也听得出他是在安慰她,柳惊雨觉得很暖。
这是不是就是,书中描述的那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她好像稀里糊涂的就嫁了个不错的相公,难怪娘亲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那般满意。
左相府中,三姨娘的房间内。
她看着在灯下哭泣的柳潇潇,“他如今家产快要败完了,你就先别管他了,随便他逛青楼,随便他要娶妾瞎折腾,等他没钱了,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青楼都不让他这个穷酸鬼进去,你再不离不弃,他必会念得你的好。”
这是柳未央给她说的原话,她如今转述给潇潇。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就很信任柳未央。
那女子先是帮她出主意要让惊雨改变名姓,以新的身份出嫁,后在得知惊雨不愿意否定过往后,让惊雨经常出府施粥,做些近民的事情。
就连惊雨如今这个相公的底细,也是拜托风念夜查过,觉得没有问题才放心嫁女儿的。
柳潇潇停止哭泣,“真的?”
这短时间,她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就是希望挽回金典的心。
可他却怎么都不肯回头,甚至对她拳打脚踢。
如今的云典再不是她曾经深爱的男子,也没有半点风度翩翩的特质,她不爱他,却不得不守着他,因为他的她的丈夫,是她最大的依靠。
她已不奢求他能爱她宠她,只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和她安心过日子。
贫苦也罢,遭受白眼也好,安安分分的日子总会熬到头。
三姨娘心疼的看着自家女儿,“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自然有效。”
说完又在柳潇潇的耳边附了几句~
当夜柳潇潇便安心的在左相府住下,按照她现在已为人妇,不适合回娘家,可柳未央告诉娘亲的办法中,要求她必须在此久待,恰好她也不想回去。
某日,云典从青楼出来,去家中取钱。
他走的时候带的银两都拿去喝花酒了,如今所剩无几就被鸨母赶出来,他打算取点钱再接着去玩,里面新来的姑娘那肌肤水灵水灵的,看着的人心痒痒。
可是翻遍了家中,他也没找到半个铜板。
以往这个时候,他会去找柳潇潇发泄,然后逼她拿出银子给他。
可他发现找不到柳潇潇的身影,岂有此理!那个向来没有主见,什么事情都知道顺从的女子竟然跟他玩失踪,而他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最近这段时间,他都泡在青楼中。
如果需要回家的话,也会去新纳的那几房妾那里睡觉,根本没关注过柳潇潇。
接着开始在家中翻箱倒柜的找银子,云典越找越失望,越找越暴躁,无奈之下他冲到宠妾的房中说明来意,哪知对方直接说把所有银两都拿回去接济父母亲。
他再去找其他的妾,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
愤怒的云典再次跑到青楼,问老鸨能不能先赊账,他事后会把钱送上。
老鸨看着他,满是奚落。
眼见云典闹的久了,直接令人把云典丢出去。
从未受过这种屈辱的云典直接冲回家中,打算找柳潇潇发泄情绪,他决定这次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这个害人精,问她钱在哪的时候偏偏不在,害的他丢人。
可最后,柳潇潇没找到。
他却惊讶的发现,府中其他的妾侍已经卷着铺盖走了。
他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些女子是嫌他如今没钱没落,就不想再跟着他,心中无端的升起世态炎凉的感觉,他在想,是不是柳潇潇也是这样,所以才会找不到人。
没有银子,他不能出去做饭。
家里虽然还有点菜和米,而他自己又不会做饭。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刚嫁过来的时候,柳潇潇也是不会做饭的,她那双柔荑只会弹琴,后来为了他把手烫伤,努力的学习做饭,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他的赞美。
不知道为何,他已经很久不曾想起柳潇潇。
这些尘封的记忆却蓦地窜出来,心越孤独,他就能想起柳潇潇更多的事情。
夜已经深了,府中空空如也,丫鬟妾侍都走的干干净净,他找不到东西吃,饿的饥肠辘辘,双手抱膝在月光下回忆,他只觉得越来越冷。
他想,柳潇潇肯定也跟那些薄情寡义的人相同,眼见他什么都没有,就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