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染上血色的河流内,缓慢爬出了一道身影。
不知为什么,卢米安就像遭受了震慑,思绪变得迟缓,竟没有立刻发动攻击,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爬到了岸上。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脸庞僵硬而阴郁,身上的衣物被水泡得出现了软化迹象,让卢米安第一时间就发现那是和血肉融合在一起的。
这是一尊蜡像,一尊活过来的蜡像!
蜡像的身上溢出了一滴滴鲜红的血液,它们和往下滑落的河水混杂在一起,不断地砸于岸边野草之上。
滴答滴答的声音里,蜡像浅蓝的眼眸在白色的基底内轻微转动,模糊地映出了卢米安的身影。
仅仅只是被它这么看了一眼,卢米安的脑海就变得空白,仿佛拒绝和它对视,并遭遇了强烈的压制,身心皆不敢反抗。
转瞬之间,源于求生本能的危险直觉在卢米安心里冒出,越来越明显。
终于,它们彻底爆发,压过了别的情绪和状态。
卢米安的视线一下恢复。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那张阴郁呆板眼仁僵硬的蜡像脸孔和自己的距离已不到一米,那不断滴落着血液的苍白手掌五指张开,根根都如同利刃,猛地刺了过来。
卢米安已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只能下意识抬起右掌,挡在脸前。
砰的声音里,那锐利超过匕首的苍白手指被铁黑色带短刺的“拷打”拳套挡住了。
而没被拳套阻隔的地方,蜡像的手指洞穿了卢米安的掌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伤痕。
要不是他及时挣脱了那种震慑,这一击就能刺破他的颅骨,贯入他的大脑。
熟悉的疼痛让卢米安更加地清醒,左手紧紧握起,带着点燃的赤红火焰,以摆拳的姿态全力轰向了那尊蜡像的侧脸。
与此同时,他脸露笑容,右掌内握,依靠血肉的阻隔滞涩住了蜡像右手的回缩,短暂禁锢住了它的闪避。
砰!
“拷打”拳套将蜡像的脑袋打得歪歪斜斜,表面的铁黑短刺吻在了坚硬的脸上,制造出一道道由深变浅的夸张划痕。
而这蜡像竟然如真人一样流下了鲜红的血液,可裂处的伤口不见半点肉的质感,只有蜡的层层堆叠和被火烧融般的软化。
紧接着,蜡像浅蓝的眼眸凸出了一根根血色的细管,从内到外张扬起强烈的嗜血欲望。
这让它比之前更加生动,更像活人了。
卢米安之前选择“拷打”拳套,是因为它属于自身最强力的神奇物品,而敌人是忒尔弥波洛斯口中的危险生物,不能有丝毫大意,但他没想到的是,跟踪者不是活人,而是一尊蜡像。
这样一来,“拷打”拳套唤起某种欲望或情绪的能力似乎就无法产生效果了,只能作为防御性的武器来使用。
若非刚才遭遇了诡异的震慑,卢米安已经将拳套取下,丢到一旁,换用“体面”胸针了,而现在,敌人近在眼前,他只能将就着使用“拷打”,但重点变成了“注火”,连“哼哈之术”都不敢用,怕对类似的东西没有效果。
再次让卢米安意外的是,刚才那一拳居然激发出了蜡像的嗜血欲望。
对方好像还在某种程度上活着,有微弱的、属于自身的情绪和欲望!
“还活着就好!”卢米安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他收回右掌,忍着疼痛,又是一记带着赤红火焰的摆拳将蜡像的脑袋从歪斜打回了原本的位置。
嗜血欲望变强的蜡像没有试图拉开距离,再次使用那种震慑,本能地、疯狂地和卢米安做起近身格斗。
这正合卢米安的心意,他铁黑色带根根短刺的拳套包裹着赤红的火焰,以迅猛短打的姿态,不断地和蜡像的胳膊、手臂、拳头、肩膀、躯干、脑袋碰撞着。
这每一拳都不算非常强力,要的就是一个“高频”!
砰砰砰,啪啪啪,卢米安戴着“拷打”的双拳拖曳着赤红的火光,将一点也不呆板甚至非常灵巧且具备出色格斗技巧的蜡像压制得没法使用别的能力。
他的双脚间或前踩,时而提膝,应对着来自下方的攻击。
也就是十几二十秒的时间,那尊蜡像霍然停滞,体内发出了虚幻的爆炸声。
它眼眸内的那些毛细血管完全炸开,将浅蓝染成了鲜红,它的脑袋随之出现了一道道从内往外的裂缝,和“拷打”制造的伤痕贯通在了一起。
“欲望引爆”!
卢米安超高频率的攻击下,“拷打”拳套的“欲望引爆”效果被触发了!
看到这一幕,卢米安收回双拳,静静看着那尊蜡像血色的眸子凸显出痛苦的情绪。
两滴偏红的泪水在它的眼角缓慢成形,往下滑落。
蜡像张开了嘴巴,仿佛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轰隆隆!
它体内出现了沉闷的爆炸,全身上下都裂开了夸张的伤口。
一股股赤红的火焰从那些地方蹿出,将这尊蜡像彻底点燃。
“注火”!
剧烈的燃烧里,蜡像飞快变软,身上尽是染血的粘稠液滴。
扑通!
它倒在了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卢米安凝视了十几秒,从“猎人”的角度出发,直觉地判断猎物应该析不出非凡特性。
这个过程中,他拾取起了公文包,将“拷打”拳套放了回去。
卢米安不再耽搁,转过身体,走向这片树林之外。
他的背后,一道道赤红的火焰腾跃,灼烧起他滴落的血液。
炽烈的火光里,那尊蜡像已融化得不成人形,而卢米安的身影一步步变淡,骤然消失在了不远之处。
“灵界穿梭!”
他为了避开“拷打”拳套带来的邪神注视和危险生物,直接转移位置,“传送”去了前方小镇。
那是他提前勘察过的,掌握了灵界坐标的地方。
又过了几十秒,只剩少许火焰还在燃烧的林中道路上,一片残破的、凋敝的荒野忽然铺开。
那里的杂草逐渐茂盛,一道套着白色长袍的身影飞快勾勒了出来。
那身影戴着浅色的面纱,腹部明显凸起,身上流转着实质的母性光辉,俨然便是“夜游会”的“月女士”。
“月女士”将目光投向了已彻底融化的染血蜡像,看着赤红的火焰在那里静静跳跃。
审视了十几秒后,这位女士连同残破的荒野瞬间消失不见。
红天鹅堡内,主建筑的某个房间里。
穿着红色衬衫和黑色窄裤的普伊弗伯爵坐在凌乱的桌子后,冷漠地注视着前方摆放的一颗蜡像人头。
那人头雕刻得和真人没什么区别,眼眸浅蓝,头发偏黑。
无声的等待中,普伊弗伯爵显得有点焦虑,时不时拉扯领口,改变坐姿,甚至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那颗纽扣,就像周围的空气异常稀薄,让他不太能顺畅呼吸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间,那颗蜡像人头突然发出了喀嚓的声音。
它一下裂成很多块,每一块都呈现出高度融化的状态。
普伊弗愕然站起,瞳孔瞬间放大。
他的眼睛里,一根根细小的血管凸显了出来,破裂了不少,染出了一片鲜红。
“被干掉了?”普伊弗又惊又疑地无声自语起来。
夏尔.杜布瓦比他预想得还要神秘,还要强大!
就算他本人不是,他背后的隐秘势力也是!
普伊弗伯爵来回踱起了步,表情颇为沉凝。
卢米安“传送”到前方小镇后,没立刻露面,而是待在暗处,默算起时间。
等他觉得“猎人”以奔跑的方式足以从那片树林抵达这里后,才真正进入小镇,找到车夫,返回了纪念堂区泉水街11号。
摆着众多书架的房间内,卢米安望着手拿雪茄的加德纳.马丁,坦然说道:
“我被袭击了。”
这是瞒不过老大的。
“嗯?”加德纳.马丁用鼻音表示了疑问。
卢米安用非常坦诚的姿态从自己在普伊弗伯爵之后挑选国王饼,却感受到疯狂精神盘旋,试图入侵开始,一直讲到了自身用“注火”炸毁融化了那尊蜡像,并展示了手上和脸上的伤口。
他没提的是“他知道疯狂精神为什么不真正占据自己的身体”和使用了“拷打”拳套这两点,将前者归结于自身还不了解的原因。
加德纳.马丁抽着雪茄,静静听着,对卢米安没被疯狂精神侵入身体竟一点也不意外。
他要是感觉意外,表现出了怀疑,卢米安会当机立断“请”K先生过来,共同清除这个“铁血十字会”据点。
加德纳.马丁拿着已经少了一半的雪茄,微笑说道:
“看来我们‘铁血十字会’的正式成员都比普伊弗更受他那位先祖的精神青睐,但又让它畏惧。”
意思是,遭受过市场大道13号那栋建筑内诡异污染的非凡者?即使没有“血皇帝”的气息,那股疯狂的精神也不会侵入我之外的“铁血十字会”正式成员?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要不,老大你去试试?卢米安忽然有点想怂恿加德纳.马丁去和普伊弗伯爵玩国王饼游戏。
“现在我确认了一件事情。”加德纳.马丁的表情迅速变得严肃,“那位索伦家族的先祖,也就是佛蒙达.索伦,还没有真正死亡,还以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状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