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战?
一个分封偏远之地的公主,竟把谋反说得如此义正言辞?她就不怕治下的民众哗然吗?
斐念此刻忽然很想问问那名密探,金霞人在看到这张报纸后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惊愕?害怕?避而不谈?
如果换做其他城市,绝对会引发恐慌吧!
毕竟他们的对手是启国朝廷,而谋逆从来都是牵连甚广的大罪。
没想到她现在直接挑明出来。
枢密府到底还是小看了她的野心与意志。
首页的肖像是一名普通书生。在书生里,都是最不上档次的那一号秀才、二十多岁、家境平平,除了能读书识字外,看不出任何优点。
但就是这样一个非感气者,却成为了标题中的“英雄”。他用自己的性命打破密探的谋划,使得袭击白沙矿场的行动功亏一篑。以书生的胆量而言,确实少见,可这真的值得大书特书吗?
斐念难以理解。
在战场上,每一个战死的人可以说勇气都不逊色于他,但史书根本不去记载他们,因为这些人都是非感气者,更不会被冠上“英雄”的称号。
如果金霞城树立的榜样是夏凡,斐念都容易接受得多。
作为同龄感气者,夏凡是他唯一一个难以判断深潜的人,这种感觉在上元城见面时就十分明显了,相较之下洛轻轻、方先道都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感想。
何况他还是名倾听者,无论前景与实力,皆远强过这个叫霍英的书生。
有这么好的榜样不用,却着重推举一位普通人?
如果不是有情报提到夏凡已经常驻凤阳山庄,他都差点怀疑夏凡与公主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隔阂。
而接下去的部分就有点让斐念青筋直跳了。
周报用大量篇幅将枢密府描写成了十恶不赦的奸诈敌人,又是密谋篡位,又是监禁天子。在申州各地制造灾难,屠杀无辜百姓,甚至不惜焚烧粮食,来制造申州的粮食缺口,以期用饥荒来削弱申州的抵抗能力,为的就是消灭皇室的最后一丝隐患分封外地的广平公主殿下。
在这段最后,报纸居然给枢密府用上了“天下众生之敌人”的名号!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斐念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很少如此愤慨过。
如果是其他逆贼也就罢了,但夏凡明明知晓七星枢密府联合的真正目的,也知道中原六国面对着怎样的压力。统合内部力量必须越快越好,可宁婉君却在这节骨眼上给天枢使添乱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危害程度可以说超过以往任何一个谋逆者,在周报里反倒成了匡扶正义,拨乱反正的王权继承人?
他不愤慨公主,那也不愤慨那些盲目无知的普通人。
他只对夏凡一人失望七星为了中原俗世做出的努力,全然不及一个公主重要。
斐念本想一把将周报撕碎,但这终归是重要情报,还得送回上元,想了想终是忍了下来。
最后一页上同样刊有一张巨大的画副。
不过此画不是肖像,而是……鱼?
斐念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金霞人正在处理他们捕捞上来的海鱼。远处一堆堆的“小山”竟然全是海货,人们拿着铲子和簸箕处理这些鲜鱼,仿佛丝毫不顾及手中的工具有可能将鱼铲成肉泥。
画副下面的文字确认了他的猜测。
周报称金霞城的产鱼量正节节攀升,现在一天可捕捞二十万斤鱼贝虾蟹,并在次日送达沿河主要城镇,非河岸边的县城则是两到三天。哪怕敌人丧失人性,故意制造饥荒打击申州,作为一州首府,金霞事务局也绝不会让民众挨饿。
一天二十万斤?
斐念反复看了三四次,才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
这是个虚数,绝对是个虚数吧!
二十万是什么概念?
渔夫想要把这些鱼搬上岸,都需要上百人来回折腾好几天,更别提把它们从海里捞上来了!
金霞人要有这本事,还需要高山县供应个啥粮食?
不过荒诞归荒诞,抛开这是否是敌人的虚张声势不谈,该消息倒是印证了此前的两则情报一是金霞城里发现有方家人活动的迹象,其来历十分吻合之前枢密府扑空的时间节点。方家的活死人擅长凝冰之术,可以凭空唤出冰块,如果用这些妖物的天性术法来保鲜,倒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些海货能遇到申州各地而不腐坏了。
另一点便是一天之内抵达沿河县城,这个速度已经大幅超过了货运帆船所能达到的上限。两周里已有十余份情报提到,金霞存在大型机关造物,它们使用法器来提供动力。新机造局的负责人为墨云,曾是工部官员。
能提供动力的法器不算稀罕,至少在录部地下书库里,就有好几种能够动起来的法器图纸,墨家会这门技术也完全能说得通。但关键在于驱动法器的人必须是感气者这也是此类法器远不如战斗法器受重视的原因。
无论是金霞城发出的货船也好,用来拆除城墙的大型机关也罢,都得占据感气者名额。在与枢密府的战争一触即发之际,他们不加强针对感气者的训练,反而让他们忙于琐事,不是宁婉君傻,就是城中感气者有富余,足以让他们分派一部分出来从事杂活。
结合海外妖物与鹈鹕的警告来看,这个变化很可能跟妖脱不关系。如果战争时一方凭空多出大量感气者,对枢密府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别的不说,光是一天时间让船只横贯申州境,在后勤运输与兵力调度上就是极大的优势了。
这两则情报都在证明,金霞的战争潜力恐怕不容小觑!
就在这时,斐念看到两名斐家方士从一旁冲了过来,手中已经摸出了符箓。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脑袋里的念头还停留在情报上,一时未能回过神来。
下一刻,县衙大堂的顶层忽然塌陷,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将屋里的陈设砸了个粉碎!
接着滔天的水流凭空乍现,向四面八方冲去
在这股“浪涛”的冲击之下,墙壁、门窗几乎应声而碎,连大堂的柱子都发出破裂的声响。在外堂处理情报的录部人员更是无法抵抗水流的横扫之力,轻则被冲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重则更是撞中要害,直接当场毙命。
立柱终究没能撑到最后。
它的断裂带动了屋顶的整体坠落,在轰然巨响声中,偌大的州牧府竟全面倒塌,刹那间化作了一堆残垣碎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