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看看,裴元修再见到你,会是什么表情。”
我木然的坐在车厢内的一角,脸上也没有更多的表情给他,而这个人仍然好整以暇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有些不怀好意的说道:“我觉得他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
“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弄回了这么样的一个人。”
“……”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那笑声在外面的不断响起的风声中,显得有些狂纵:“葛尔迪,还有韩子桐她们如果看到你这个样子,只怕也很有趣吧。”
我抬起头来,平静的说道:“你倒是想得开。”
他的笑声像是被一刀斩断了一样,立刻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我不信你不知道,胜京现在已经为铁骑王和铁面王所掌管。”
“……”
“你的老家都没有了。”
“……”
“你还有心思看戏,还真是想得开。”
立刻,我听到他的气息变得沉重起来,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你知道,我现在只用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你的命!”
一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就冷笑了起来。
这个人虽然狡猾,但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
我平静的说道:“当然,就我这么一个半死的瞎子,弄死我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你身为铁鞭王的王子,就算拿不下胜京,杀一个瞎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
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他,他立刻冲过来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你敢讽刺我?”
纤细的脖子在他粗大的手掌中显得不堪一击,他一用力,我就喘不过气来,只能哑着嗓子说道:“我有在讽刺你吗?”
“……”
“可你现在,不是在这么做吗?”
“……”
他皱着眉头看了我好一会儿,眼看着我一口气已经快要提不上来了,他才用力的一推,放开了我,而我被他推倒车板上一撞,顿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马蹄声慢慢的靠近到窗边,其木格的声音响起:“出什么事了吗?”
邪侯奇没好气的说道:“没事,赶路!”
“是……”
其木格又继续策马往前走去。
我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而邪侯奇也冷静了下来,他冷冷的说道:“你们的那个皇帝连京城都丢了,他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
我想了想,说道:“倒也是。”
“……”
“他原本还想着能暂定在西安府,不过现在——恐怕西安府也已经不是他的了吧。”
“……”
邪侯奇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靠到窗边撩开帐子,对着外面说道:“怎么还没有到?”
外面护送的人立刻说道:“王子,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赶紧的。”
“是。”
说完,他又重重的将帘子摔上了。
我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伸手抹了一把脸,刚刚风卷着雪吹到脸上,非常的冷,不过,我倒也不需要用这一点温度来让自己冷静。
刚刚,我说起西安府,但是邪侯奇并没有把这句话往下接,反倒岔开了话题,而且听他说话的口气不太好,像是有点怒意。
西安府的情况,不如他们的意。
也就是说,西安府很有可能并没有拿下来。
不过,按照之前裴元灏跟我说的,连潼关都被攻破了,关中平原已经再无障碍,可是他们却没有能拿下西安府,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裴元丰,出手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跳忽的沉了一下。
真的会是他吗?
之前他是因为我的死而离开裴元灏去了西川,虽然后来,我死而复生,但他的出走也已经成了事实,不可挽回,所以他跟裴元灏之间虽然不至于敌对,但也一直没有修复过去的关系。
所以对于他会不会出兵这件事,我是有些不安的。
但裴元灏却对我说,他毕竟是他的弟弟。
现在看来——
裴元丰并没有让他失望,对吗?
裴元丰,也没有让我失望……
过了德州之后,路要更好走一些,风雪也比之前的小了不少,不过邪侯奇对我要比其木格对待我更苛刻一些,他几乎不会让我离开马车,即使有的时候下车,也一定会让人紧盯着我。
他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央初口中说的,草原上的狐狸,但看起来,他看我,似乎也是一只狐狸。
就这样,我在他们严密的监控下,一路南行。
这一天,天气要比之前风雪交加的时候好很多,我们赶路也赶得格外的急,除了中午停下来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其他的时间都一直在不停的往前飞驰。
估摸着是在傍晚的时候,周围是声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再是荒野里那种一望千里无垠的寂静,反倒远远的,传来了一种熟悉的喧嚣,我知道,应该是到了。
到京城了。
果然,邪侯奇让人到前面先去报了信,然后,我听到了城门被慢慢的打开的声音,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一刻,我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幽都邪窟一般。
那大门内,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我。
我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的用了点力气。
而我的一点点动静,自然都逃不过邪侯奇的眼睛,他看着我,突然说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
“当初你们在界河摆了元修一道的时候,你恐怕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我平静的转头望向他:“难道王子当初在胜京横行霸道的时候,能想得到今天你连家都回不去了吗?”
“你——”
我这些天几乎不开口,一开口就必戳他痛处,好几次我都能感觉到他对我非常的不耐烦,但这个当初在胜京杀人不眨眼的狐狸,现在却对我非常的容忍,听到我那句话之后,他咬了咬牙,居然又将自己的火气咽了回去。
我便也不再理他。
其实,从被其木格掳走,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一天,但真正要面对的时候,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我们的马车往前行进,而身后,城门重重的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