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宫崎健太郎依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言语表情间满是对红党新四军的不屑一顾,今村兵太郎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打开档案柜,翻出一摞文件扔给了他。
程千帆双手接过文件,拆开来看。
这赫然是一摞关于帝国蝗军与新四军发生战斗的军情纪要。
六月份的时候,新四军乘夜袭击位于铁路线上的帝国重要据点浒墅关车站,全歼帝国警备队长山本以下五十余人和一个中队的绥靖军,同时新四军还炸毁铁桥1座,炸断铁轨,迫使沪宁铁路的运输足足中断三天。
七月,新四军再次越过铁路线,进入上海青浦,与青浦治安队在一周内发生四次战斗,极大的威胁了青浦沿线铁路线。
而新四军进入青浦,也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这意味着新四军已经完全进入上海西郊,这对于帝国对上海的统治受到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对于上海的中国老百姓造成了人心浮动,使得驻沪蝗军受到极大威胁。
帝国立刻从各地抽调部队,出动坦克、装甲车对青浦东乡大举扫荡。
八月份的时候,帝国在观音堂附近与新四军爆发激烈战斗,新四军的抵抗十分顽强,蝗军扫荡观音堂的军事目标受挫。
而根据帝国军方的统计,新四军已经在华中占领区牵制了蝗军六分之一的兵力。
尤其是帝国在华中部署的约二十六驻军兵力中,有一半经常与新四军作战,此外,另有近十万的各类投靠帝国的‘仆从军’也几乎全部用来对付新四军。
据统计,一年多的时间内,蝗军已经同新四军发生超过一千次战斗,损失颇大。
……
“纳尼!”程千帆惊呼出声,眼眸中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些装备简陋的农夫军队,竟然对蝗军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
“红党的新四军虽然武器简陋,人数也相较于周边的国党军队要少,但是,他们的作战意志坚决。”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说道,“最重要的是,他们会主动袭击蝗军,而不是一直被动作战,这种军事力量绝对要处于第一打击序列,你明白吗?”
“哈依!”程千帆毕恭毕敬点头,说道。
他明白今村兵太郎的意思,对于那些碰到蝗军就绕着逃窜的中国军队,那只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但是,对于诸如红党新四军这种不仅仅不躲避,甚至还会主动进攻蝗军的中国军队,一定要重点打击,要打掉中国军队的这股子敢战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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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他竟然在这份文件里看到了一份新四军内部的战果统计。
这是一份显示为,民国二十七年五月份至今的新四军战斗战绩统计。
分为缴获成果、爆破成果、俘虏和敌我伤亡的情况。
其中缴获成果分为:武器弹药、军需用品和其他。
在武器弹药中分为长枪3021支,短枪164支,机枪83挺,刺刀26把,迫击炮1门,小钢炮1门,掷弹筒6个,炸弹29枚,毒气弹1个,枪榴弹2个,烟雾弹2枚,手榴弹199枚,枪弹84041发、7箱,炮弹31颗、16箱等。
爆破成果还细分为战斗用具、交通用具、道路、电材等。
其中包括破坏了敌人飞机1架,汽艇3艘,船只3艘等。
俘获日军官兵91人,伪军官兵1449人。
敌方伤亡官兵13317人,我方伤亡官兵3953人。
“这不可能!”程千帆拿着这份统计单,情绪有些激动。
“巴格鸭落!”今村兵太郎训斥宫崎健太郎,示意其冷静,“健太郎,你太吵闹了!”
“老师,这份报单上说,有近百名蝗军官兵被新四军俘虏!”程千帆情绪激动说道,“他们在造谣,这是对于忠勇无畏的蝗军勇士的污蔑和羞辱。”
“中国军队向来喜欢夸大战果,不必理会。”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淡淡说道。
“哈依。”程千帆听得今村兵太郎这般说,面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他的心中则是冷笑不已。
今村兵太郎一方面因他对新四军的不以为然而生气,训斥他要正视新四军可能带来的威胁,另外一方面,对于新四军的这份战果统计,却又‘理所当然’的选择污蔑为是故意夸大造谣。
原因很直接,日军内部向来是不愿意承认有日本军官、士兵被中国军队俘虏的,在日军的战报中,日军官兵只有勇敢作战为添皇陛下玉碎的勇士,绝不会有被俘虏之人,更不会有所谓的‘逃兵’。
……
“楚铭宇还在谋求行政院?”今村兵太郎喝了口茶水,问道。
“是的,老师。”程千帆点点头,“楚铭宇最大的心愿就是执掌行政院。”
说着,他‘忍不住’问,“老师,您觉得楚铭宇的希望大吗?”
“你先说说你的看法。”今村兵太郎不答反问。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老师,我还是倾向于楚铭宇是有希望的。”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楚铭宇这个人,能力还是有的,最重要的是深受汪填海及其夫人的信任……”
“在适当的时候,你可以劝楚铭宇谋求副院长一职。”今村兵太郎摇摇头,说道。
“副院长……”程千帆思忖说道,“那院长是,是陈南海还是周凉……”
他微微皱眉看向今村兵太郎,却是看到今村兵太郎微笑,他的心中一动,“老师的意思是,汪填海不会放权,他会……”
“只是推测罢了。”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以汪填海这个人的脾性……”
说着,他笑了笑。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今村老师的意思了。
汪氏,沐猴而冠,愈发不舍放权。
……
小汽车穿行在虹口的街道,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上闭眼假寐。
此次拜访今村兵太郎,他接触到了两个重要情报。
其一,根据今村兵太郎的判断,汪填海似乎并不放心将行政院院长一职交于他人之手,这是有意兼领行政院院长一职。
且根据程千帆对今村兵太郎的了解,这应该不仅仅是源自今村兵太郎的个人推断,或者说,有可能汪氏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比较隐晦的向日方表达过类似的诉求。
是的,汪填海要以‘领袖’的身份兼任行政院院长一职,没有日本人的点头可是不成的。
还有一个情报,那就是他在今村兵太郎与他看的文件里所看到的那张新四军战果统计表。
以程千帆的眼光和经验判断,那份报表是真实的。
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一份新四军内部的战果统计报表。
而这样的报表,只会出现在较高级别,亦或是非常关键的岗位的工作人员手中。
那么,敌人的手中竟然有这么一份新四军的战果报表,这就不得不令程千帆高度警惕,乃至是愈是思索,愈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有重要人员被捕,这份文件是随同该同志被捕而为敌人所捕获?
还是说,敌人通过某种手段获得了相关情报?
如果是后者,则说明在我内部有敌人的重要奸细。是的,那份战报报表本身也许不能算是高度机密,但是,这件事背后所蕴含之意,并不简单。
……
吱呀一声。
一个急刹车。
程千帆的脑门撞在了座椅靠背上,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摸向了公文包,拔出了勃朗宁短枪,目光阴沉且危险。
“帆哥,没事吧。”浩子赶紧问道。
“我没事。”程千帆淡淡说道,右手的手指并未离开扳机,警觉的看向车辆前方。
这是有一辆骡车的骡子突然犯倔,横下里挡在了路中间,浩子只得紧急刹车。
李浩没有下车,保镖车辆停下来,两个人下车警觉的保卫在小程总座驾两侧,侯平亮则带了一个人上前手持武器上前查看情况,而保镖车辆的司机则没有熄火,随时做好应变准备。
砰砰砰。
几声枪响。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在车子里看的真切,似是看到他这个正主没有下车,对方只能强行行动,赶骡车的车夫就要拔出腰间短枪,他就被侯平亮一枪打伤了手臂,枪支也落地。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保镖连续开枪打死了那头骡子。
这是正确的处置,骡子也是极大的危险之一。
尤其是受惊的骡子。
枪声惊了路边树后的一名男子,此人撒腿就跑,侯平亮对着这人的后背开了两枪,此人中枪后咬牙逃遁。
侯平亮招了招手,示意外围另外一辆远远跟着、暗中警戒的车辆过来,在周围搜索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这才请了帆哥下车过来。
这名受伤的车夫已经被用绳索捆绑起来了。
程千帆点燃了一支烟卷,细细的抽了几口后,这才蹲下身,用刚摘下的手套抽打刺客的脸说,“哪边的?”
受伤的车夫没有吭声。
程千帆笑了,笑的很灿烂,他笑说道,“硬骨头呢。”
说着,程千帆猛抽了两口烟,然后将通红冒火星的烟头摁在了车夫的脸上,“何苦呢。”
车夫口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说,沃说,沃说。”
“沃,沃们是张老板的人。”
……
此时的程千帆,属实有些捉摸不透。
在外滩码头刺杀他的人,招供其为军统上海区行动六分组的人,是军统要杀他。
程千帆仔细思量后,认为军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动手。
但是,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个叫项伟的刺客,十之八九确实是军统,这也意味着外滩的刺杀确实是来自于军统上海区。
而方才的这次刺杀未遂事件,这名被活捉的刺客很快招供了。
刺客武鸣发,在上海讨生活的彭城人,招供说自己是张笑林的人,奉张老板的管家隋二椋的命令刺杀法租界的‘小程总’。
中央巡捕房的刑讯室内。
程千帆看着被拷打的血肉模糊的武鸣发,他面上表情阴沉不定。
武鸣发的招供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供词是可信的。
也就是说,此人确实是张笑林的人,是奉张笑林的管家隋二椋的命令来刺杀他的。
但是,程千帆却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情况下,张笑林除非是失心疯了,不然不应该在此时派人来刺杀他的,不是说张笑林不恨他了,而是说,以张笑林的手腕和对他的恨意,在这种他刚刚遭遇过刺杀的情况下,要么不会选择在此时再动手,要么一旦动手就会倾尽全力,而不是派了这么两个蹩脚的家伙来动手。
所以,这件经过审讯,看起来没有什么疑点的刺杀未遂事件,却又透着诡异。
就如同在武鸣发的旁边不远处,是绑缚在刑讯架上的项伟,此人已经死了,死状诡异——
这人是中毒死的。
鲁玖翻领了他的命令,将项伟从金克木那边要回来,重又用刑没多时,项伟便神志不清,口吐白沫。
经过医术精湛的医官老黄初度判断,项伟是死于中毒。
‘有意思’,程千帆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武鸣发,又看了一眼被毒死的项伟,他嘟囔了一句,旋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办公室。
“这件事,金叔是不是要给小侄一个交代呢?”程千帆的嘴巴里没有叼着烟卷,手中也没有拿着烟卷,只是手中的打火机就那么一下又一下的拨哒拨哒,就那么皮笑肉不笑,说道。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厅长,经过属下初步地搜查,并没有发现有外号叫‘小道士’的。”容云在向苏晨德汇报秘密调查结果。
“不拘为‘小道士’。”苏晨德沉吟说道,“绰号中带‘道士’、‘道长’都可以。”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道,“甚至是,‘道姑’也行。”
“厅长。”容云说道,“属下查了,计有带‘道长’之人六人,‘道士’九人。”
说着,他苦笑一声,“属下愚钝,并没有想到去查有‘道姑’字样的。”
“不过,属下在秘密调查中有一个意外发现。”容云说道。
苏晨德微微颔首,示意容云继续说。
“那些白相假道士就不说了,也不说外号‘道士’什么的。”容云说道,“那些真的牛鼻子,不少都有反日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