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昏暗的墓室里,清冷的水玉棺上。
自黑衣青年和小男孩一溜烟地被他吓跑以后,他便坐在自己刚刚爬出来的棺口上沉思了许久。
通过仔细回忆自己沉睡时浮现在脑中的记忆,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发现,那些记忆似乎为一个叫乜寒涯的修士所有,从出生到最后魂魄离开。
根据方才二人对自己的一番评述,可以断定自己是僵尸无疑。
也就是说,他便是在记忆的主人,也就乜寒涯,灵魂离体后,在其尸身上重新产生的灵智。
他没有名字,没有亲缘,没有归宿,甚至没有灵魂,无法进入六道轮回,很可能也没有享受这个世界的权利……
可偏偏他心中惦记着记忆中的那些事,许多是他沉睡这么久都未切身体验过的,他好奇,想出去看看。
记忆中,这具身体的主人的一句话忽然浮现在他的口中:“人生一世,历尽百味,唯为一甜,受尽百苦……也值,也不值。”
他跟随着记忆里的那人念了一遍最后只呢喃:“我不懂……”
过了很久,他终于决定从玉棺上下来,站在墓室里看了一圈,定睛在蒋灼打出的盗洞上,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在一侧墙壁上查找。
在一处隐晦的雕花中找到了方形的小凹槽,伸指一按,墙上隆隆地打开了一个暗门。
他提着衣袖赤足走了进去。他很了解这个墓,因为他的这具身体生前也来过这。
按着记忆他在黑暗中稳步行走着,穿过大大小小的墓室,决定一路走出去。他要出去,要亲眼看看这个人间。
忽然他停在了一间小墓室中,这间小墓室像是个寝殿,石床石桌,石盆石盏,石雕石纹,一应俱全。
他愣愣地站在一个石桌上立着的铜镜前。走进了几步,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可以说是乜寒涯的脸。
在他脑海中的记忆里,这人生前洒脱的很,脸上总是带着不羁和玩世的模样,就算是当年面临英年早夭,临死前脸上也都能挂着坦然。
然而现在这具身体给自己用怎就显得那样病弱,再加之自己尸气浓重,皮肤熏的青紫,着了尸气的眼瞳没有眼仁,惨白的手指上顶着黑长的指甲。
怎么看怎么死气沉沉,一副要腐败的模样。
自己都觉得难看,怪不得把刚刚那二人吓跑了。他撩了撩比乜寒涯生前长长了许多的头发,遮在脸上很是死气,更添了几分鬼像。
他低头看见桌子上摆着石造的瓶瓶罐罐、小箱小盒,打开翻了翻,里面东西也都是石制的,精细的很。
大多是女人用来梳妆的,他拿起一把石制的小梳子和一把石剪。试了试,竟能剪,还是开了刃的,石制的也不会锈钝。
不知这是给葬在此处的哪位王妃的寝殿,修建的如此细致。他拿着剪子,按记忆中人们修发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剪起了头发。
越剪越觉有趣,当他想起停下时方才发现自己已把耳侧的头发也给剪短了。
额前和脸侧都是蓬松的短发,仅剩后脑上突兀的散着拖在地上的秀发,剪短的地方也参差不齐。
好在后脑够不上,否则没忍住可能就都给剪短了。
他拉过身后拖地的长发,拢起来一剪子剪至齐腰。
站起身来对着镜子看了看,感觉比方才精神了几分,少了点病态,虽说怪异,但竟然很符合他作为僵尸的审美。
他站起身拢了拢素白的袍子,紧了紧腰带,一身像是寝衣的单衣怎么也精神不起来。摇了摇头,转身向下一间墓室走去。
走了几步,忽听某处传来隐隐的吵闹声,声音很乱,细听却不是人在说话,更像是嚎叫,僵尸的嚎叫。
他身影一顿,急转方向,向那里找门而去。
随着几道门的打开,声音越来越响,他有些不安,忽然顿住了脚步:“难道是那二人。”
猜测一闪而过,他又加快了脚步。
最后在墓门打开的瞬间,昏暗的光亮缓缓射入,他有些不适地挡了挡眼。
定睛看时如他所猜,正是那被他吓的一溜烟跑掉的两人,和一群满地乱爬姿势怪异的低阶僵尸。整个墓室腐臭熏天。
细看之下还多了一人,那人看起来大概和旁边黑衣青年人同龄。
头发高高的扎着,上面系着黛蓝的发带,长长的黑发垂至腰间,前额上细碎的发丝遮住了半只眼眸。
浓眉冷目,英气俊朗,没什么表情却自生几分敌意。
一身黛蓝的衣裳,一边的衣襟上绣着霜白的兽纹,看着清冷,显眼又不高调。
兽纹从前襟至后背直延伸到一边的阔袖上盘着,手背上黛紫色的箭袖绣着蔚蓝的卷云纹。手里提着的紫光似是一只剑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