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般的水中,一个又一个鬼,从惊悸的梦魂中醒过来,听见的是凄厉的呼声和各种忽近忽远的噪聒叫声。
“快点上岸!你们这些死于非命的已经归天了!”
“别说话!尔等不是善终,既进地府,就别磨蹭!”
“全闭上嘴去排队!出了冥河,早点去投胎!”
牛头马面等鬼卒,赶着被冲上岸的鬼魂,排成一队队。队伍是无数白色身影汇成的看不清尽头的长龙。在天空有,在水中有,在岸上有,在地下也有。
并非入得地府,心中才消遗憾。即便万事皆空,仍有生荣死哀。
“真的好想多活一会儿。”
碧水中刚苏醒的新鬼,看到是黄昏般的天空后,不由发呆。
附近的水浪一闪一闪,似是要飞跃而起追赶夕阳,推着前者离那浩茫的天际越来越远,很快就被推到了岸边。
“快上岸!”有马面鬼卒招呼新鬼上岸,示威似地扬了下手中的鞭子。
也许不只是招呼自己,还招呼其他的……
嗯?
牛头马面?
自己……
果然是死了?
果然是……
死了?
等等!
我是谁来着?
新鬼记起了名字,他叫——祖逖。
“快走!”
不用它们多说,上岸就在犯傻的祖逖,看到有些试图反抗的新鬼被抽了一次又一次,也明白了,连忙老老实实跟上去。
“这位兄弟,我家大王是荡天岭‘巨魔王’,常来地府七司办事……哎哟!”
附近,有新鬼谄媚地向鬼卒打招呼。
祖逖听了,刚下意识地羡慕人家,但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就有些发懵。
“哦,好说,好说!”只见那鬼卒眯眼笑,顺手就是一鞭子打上去。
“啊,别打!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鞭子“啪”地一声接一声,众鬼卒皆是冷笑。
地府……这里是阴曹地府?怎么有交情,好像在这儿行不通啊!
祖逖看到前面那新鬼被鞭打得连连惨叫,心中忍不住想到。
……
“轰隆隆!”
当时,一阵轰鸣声在大地上响起,人们陆续从破败的建筑中走出。
有人看了眼远方,那里正隐约传来枪鸣声。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路上的沙土在闪烁生光。
简单的帐篷,搭在没了屋顶的残垣下,两面合成的墙角处,响起童稚的哭声。
一名有十来岁,穿着异地服装的女孩,靠在戴着白色布巾的妇女身边,不由惊愕地观察起这走来的灰袍黑发青年:奇怪的服饰,似乎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
“孩子,等等吧。”
这慈祥的妇女爱怜地抚了下孩子的头,她身边是个简单搭成的锅,里面的汤正冒着热气。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转过头,有些惊慌地看着:“啊,这位先生。”
“你们饿了吧?”抬起手的青年变出了大块热气腾腾的肉食,递给她们。
“不了,先生!”女人将孩子搂紧了。
“不用担心。”
那微笑啊,是什么手段,令女人与孩子放下担心和害怕,就仿佛见到了最信任的人。
“谢谢。”女人接过。
“轰!”
远处,又是轰炸声一片。在附近,有不少帐篷,也有人在这些破败建筑中临时居住。
放眼望去,这片临海的沙漠正被汇聚的阴云笼罩。尘世里的凡俗,都已经在借助战争兵器的威力,混沌中的修行者何尝不是一样?
空间变幻,画面飞梭,一日能见到各种各样的轮回,仿佛无尽,可三灾九难,尘世中除了去拼,又能怎样呢?
叹息声穿过一个个维度,在凡俗界的每一处角落响起,连天空都震颤了下。正吃的有滋有味的女孩,还怔怔地看了眼天空。
有听到的修行者,错愕地看向天空,不敢相信是不是神。待这些女人低下头,就看到异客已经远去,很快消失了。
不是,不是神。纵是有神,亦是天地神,而非人道神。
生来彷徨的人哪。在大地上移行,观世间变幻,方知混沌虚空,那些大小不一的世界内,都有几分温度。
有的呱呱坠地,嗷嗷待哺;有的发愤图强,立志四方;有的绝代风华,超凡脱俗;
有的功成名就,踌躇满志;有的碌碌无为,蹉跎岁月;有的出生入死,心愿得了;
有的穷凶极恶,为非作歹;有的沉冤莫白,含恨终天;有的洗心革面,成家立业。
尘世百态,恩怨情仇。
“关吾事否?”当时原本还有些感慨的,可灰袍青年回过神,就挥手显出个青黄大葫芦离开了,还大笑出声,“怎么看的世界越多,心越荡?”
悲哉!
灰袍青年在大葫芦上,挥手取出条案,放上美酒佳肴、海味灵珍,大口吃喝起来。看惯人间生死,都忘不了本来的性子。
混沌之中的流光,是修行者的身影。
他曾对着无际星海沉思,似乎哪里也少不了争斗,一次次结局如草木般枯荣轮回。
他身为高高在上的混沌生命,本没必要太让自己心烦。哪想到,现在从凡俗中走出来的修行者越来越多,怎能安然无争?
好在,他有大背景和大后台,在混沌中才孕育出没多久,就被同族的前辈接引过去。那时嘛,正是度假期,感受下凡尘,顺便蜕变下道心。
如今的混沌,正处在一个修行文明迈向巅峰的纪元。各种修炼体系的法门,皆已完善,涌现的强者之多,超过以往所有的时代。
据说,更有许多大能者成就永恒的存在。
当然,这和当时的他没什么关系,才一个多大点的家伙,反正有不少同族庇护。依那时想来,日子过的潇洒些便是了。
“前方禁止通行!”越过了流年,飞出了连绵星辰。悲剧来了,宿命啊宿命,你让我说什么好?
好多特殊生命拦住了好些修行者,正起争执。灰袍青年不解,嘶风岭的地盘上可是很少有拦人的情况。可没等他上前去问问,就凭空感到一阵心悸。
“嗡~”
有一股微弱的波动出现了。
远处的虚空尽头,浩瀚、翻滚的血海出现,在连绵的宫殿群上方,辐散出万丈的血光,令一名又一名修行者心惊胆颤。
……
那到底是谁?吾至今不知。
嘶风岭乃是吾族核心区域,谁能镇厌!
吾看到那片血海,亦不免脸色大变,发自内心的恐惧。那可怕的威压,恰在此时爆发了,浩浩荡荡的气息冲天而起,横扫周边。
连绵的宫殿群中,一道道身影试图阻挡,可依旧挡不住滔滔不绝的血浪。看着那巨大的血海覆灭了一片繁华,不论多强大的道心估计都蒙了。
等吾回过神,发现原来的地方,已化作一片废墟,同时听到那一道狂笑声,回荡在混沌虚空中。
“传命,凡嘶风岭之修行者,有谁胆敢庇护的,便是与朕为敌!”
经过长久的演变和发展,混沌中势力的平衡格局终被打破,仙魔之间战火燃起。
起初,吾离开家乡,亦如槁木死灰,四处流浪,可那股势力意欲赶尽杀绝。
数定在先,逃得此厄。
吾宝皆失,唯有葫芦留存,来到灵界时,这里并非茫茫混沌,有三千神域被邪魔生命割据。周遭不可胜数的破碎星辰,正是当初那场大战的结果。
不知道该不该抱歉哈。
很多地方被吾直接拍成了碎片,只余下寥寥几方世界还有生命存在。
功德罪孽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者,只论生死,后天者,全由心定。纵是吾这般强大,杀伐也会引来业火。
那群状若云烟的邪魔生命是何等惊慌失措地逃开。至今都不懂那些杂碎为啥拼死要杀吾,岂知吾辈一怒,重则摘星灭界。
大片的废墟外,多有空间裂缝时不时地出现,后又很快消散。裂缝不可名状,千差万别,勾连成巨大的牢狱,似乎有种未知的规则在隐隐压制着吾。
这其中一切,还要尔等后来人探索。
吾到某颗完好的巨大星辰上,做了一番布置后,发现在为数不多的几座世界中,依然有少许生灵存在。哦,之前那些被邪魔奴役的诸神,自然早已殒落。
是吾,造成了这里的毁灭,但生死有定数。吾还想报仇,就决定留一门传承在这儿。
灰蒙蒙的雾气中,星辰的光辉看上去是那么的雅致、幽静。不少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好似生命的种子。一下又一下的闪动,促使种子发芽、成长,一股道的韵味出现在星辰间。
当时,吾就发现,这里不简单!
那时,三界的后裔还没有到来,混沌还在孕育,神魔的遗存却已有。
一切才刚刚开始。
万年过去,吾睁开眼,看到不远处,有小群异兽珍禽在。为首两个胆大的,正靠近打量。
“你们?”
“孤乃太阳王!”
“孤乃月亮王!”
吾开始留传承了。
——《嘶风烛·大神通》
……
“那时,古老大能‘烛烬’在游历的过程中,知道了什么叫——凡尘。”
“对方来此,带给了我们修行的厉害法门,而邪魔退避,也让我等安稳渡过了第一纪元。”
“随着‘困笼’的再次开启,‘烛烬’离开了,而毁灭之族却诞生了,那是无比惨烈的第二纪元。”
“直到我等撑到了‘困笼’第三次开启……”
多年后,有个修行有成的年轻人,听日月二王说起这事,感慨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