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俊原本想着老爸骂几句就能放他离开,毕竟有客人在。可没想到这客人却直接问他要那方砚台来看。
他见东西藏不住了,慢吞吞地走到近前,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把背手藏在身后一方约巴掌大小的砚台递了过来。萧遥入手之后仔细端详起这方砚台来。
砚台很小,刚刚蒋俊就把他藏在背后,用手盖住。所以现在蒋俊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这眼尖的客人发现的。其实如果不是刚刚萧遥见他手藏在身后,用透视看了一眼也是不可能发现的。
这砚台是外形椭圆,一头大些,一头小。在小头上凿了一个月牙形微微凹陷的小坑,这个小坑便算墨池了,不过此坑较小,按其用途来说应该是随身使用的便砚。小坑储墨量少,估计只能用小号毛笔蘸墨写些小楷之类的便条,这也是萧遥判定是随身便砚的道理。
不过萧遥仔细看了一番之后发现这方小砚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来历。
“蒋书记,这砚台来头不小啊。就是上面积垢较厚,要洗一洗才行。”萧遥随即把砚台交还给蒋俊,“蒋公子,这砚台你先拿去洗洗,再拿来好吗!这东西既然出现了倒也算是个好兆头呢!”
蒋俊看了一眼老子,见父亲没反对,也就跑到厨房去洗砚台了。他看这个客人倒算是行家,本来他把砚台拿回来就是打算先洗洗干净的。这下子有个行家给看看也是好事。
蒋俊洗干净砚台之后,把它又拿回了客厅。萧遥接过之后随即向蒋正源说道:“这的确是蒋书记的好兆头哦!”
蒋正源接过砚台来一看,原来萧遥说的好兆头竟然是这砚石上有一个天然的石纹图案,样子像古代神话中的魁星,不论是身形还是衣褶,就连神态都维妙维肖,栩栩如生。
对于走仕途的人来说虽然现在也不提倡迷信,但是国人千年以来的传承对于这种所谓吉兆什么的还是很在意的,这“魁星高照”就有着仕途顺畅更上层楼的寓意,更为难得的是这砚石之上的魁星并不是雕刻而成,是石材的天然肌理形成的一种视觉效果。
难得的就是这份自然天成啊!
“倒的确是个好东西,昨天一晚上不回家就是去搞这个了?跟你说要好好学习,你喜欢这些历史文物古玩什么的,我也不反对。你想考历史系我也同意了,可基础课程还是要好好学,知道吗?”此时蒋正源语气倒是和善了些,不过回头的一句话却让蒋俊有些欲哭无泪了。
“这个东西先放我这里。省得你一天到晚的分心。”竟然被老爸没收了?东西还没捂热呢!
“蒋公子喜欢古玩,还想考历史系?准备考哪所学校啊?”萧遥笑着问道。
“你管得着吗?”蒋俊对萧遥有些反感,如果不是他,这方砚台也不会被老爸没收。
“怎么说话呢!快给你萧大哥道歉!”蒋正源面色一凛地喝道。
“蒋书记,他是怪我多嘴,让他的宝贝被您没收了呢!”萧遥笑着制止,反过来劝道,“不过蒋公子,这方砚台给蒋书记收藏比给你收着要好的多,至少蒋书记会好好珍惜它,不像你只是觉得它是个古玩旧物,连来历出处都不知道。”
“这是一方宋代端砚,后面有题记的,里面有绍兴四年的年号。”蒋俊一听萧遥说他不知道来历,立刻反驳道。
“那你知道这方宋代端砚背后的题记是谁钤刻的吗?”萧遥笑盈盈地看着蒋俊。这位书记公子倒是个同道中人,也是古玩收藏的爱好者呢。
“是个叫昌石的人。”蒋俊答道。
“呵呵!这位昌石可不是无名小卒哦!他就是我国清末海派四大家之一的吴昌硕大师。”萧遥点出了“昌石”其人之后笑得更开心了。
“啊!”蒋俊惊得站在那里不说话了,蒋正源则将砚台翻过来仔细看那一篇只有十来个字的题记。
“蒋公子!这方砚台你多少钱收的?”萧遥笑着问道。
“黄沟那里有个老爷子,他家有好多东西呢!昨天我同学带我去的,我没多少钱,这方砚台一百块,老爷爷还送了我一块残磨,我本来想拿回来也好写毛笔字用的。”蒋俊老实的说道。
“哦?还有块残墨,拿来瞧瞧。”萧遥的好奇心更强了。
等蒋俊将那墨拿出来之后,萧遥也有些惊讶了。
“紫玉光?”萧遥前世见过这种墨,当时在拍卖站上标价十万。
仔细看了一番之后,萧遥也清楚了,这并不是曹素功的特制贡墨漱金紫玉光,而是一般的商品墨,不过也算紫玉光的一种。
这块墨锭长方形,尾端已经用过一部分了,墨如漆,黑而亮,质地细腻,坚硬致密,隐约有馨香。在墨锭正面,紫玉光三个描金楷书铭刻在中央。
萧遥叹道:“这块紫玉光是清代四大制墨名家之一的曹素功制作的名墨。传说这紫玉光之名还是康熙南巡时,御赐的呢。”
“清代的墨?真的假的?”蒋正源有些怀疑的问道。
萧遥详细地解释了一下新墨和旧墨的区别。
“一般区分新墨和旧墨只要从质地上去看。新墨发灰,旧墨则色泽纯黑,色感厚实。旧墨有一股古朴的馨香,色调也显得古朴。新墨则有点儿怪味,因为新墨的胶质还很重,而古墨年代久远,胶质自然退去,质地就显得坚如玉石,表面丝丝起发理,颜色黑而带紫,手掂沉重……”
“这些古墨,表面有漆皮。年代越久远,漆皮越浑厚,而且有蛇皮断纹,像古瓷开片,有纹但不裂,隐蕴在漆皮间,还时而闪现蓝光。近现代的仿品在漆皮上没办法做出蛇皮断纹,只有做旧出现的断裂纹。”
接着,萧遥滔滔不绝地从分量、气味、墨锭上的铭文,还有纹理,一一点评下来,说得蒋家父子好像在听课一般的专心而认真。
“没想到萧董还是一位收藏鉴定家,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蒋正源笑着感叹道。
“蒋伯伯,您别一口一个萧董的叫他,他也就是帮朋友忙罢了。他正业是西南大学岑仲良教授的硕士研究生,还在上学呢!”楚妤随即插了一句。
“西南大学!”
“岑仲良教授!”蒋正源和蒋俊同时说出口的却不是一句话。蒋俊是没想到,先前还有些惹自己讨厌的这个客人是西南大学的学长。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学校啊。而蒋正源是被岑仲良的名头惊了一下,这岑教授可是国际知名的巴蜀古文化学家,他也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萧遥是他的学生。
“蒋公子!”萧遥叫了一声蒋俊。
“别别!别叫我蒋公子,听着像以前那些特务叫小蒋呢!”蒋俊连忙摆手,眼睛里却满是崇敬,“学长您就叫我小俊好了!西南大学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学校呢!”
“这个墨,按照您的说法是块古墨?”蒋俊的眼珠在眼眶里乱转,他可是在那老头家里看到还有整整一箱子呢!可惜没钱啊!
“这个是清代的商品墨,虽然算古墨,但还够不上古玩。”萧遥有些遗憾地摇头道:“可惜不是真正的曹素功的特制贡墨漱金紫玉光。”
“这古墨,还有各种分类吗?”蒋俊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那一箱子墨锭。
“当然是有分类的。”萧遥点了点头详细地解释道:“就好像瓷器,有实用器,观赏器之分。墨也有分类,排第一的是御墨,是古代皇室御制的。排第二的是贡墨,大多是各地制墨名家特制进贡的。排第三的是一些文人雅士豪商富户,专门定制的墨。这第四就是珍玩墨,也叫观赏墨。”
“其实,这分类中的第三和第四,应该合称为雅玩墨。这种墨都是有藏墨雅好的文人、官吏、富商专门定制,署上制墨者的名款还有诗词、斋室名、书画图案等等,大多是自用或送礼用的。”
“还有一种是可以治病的药墨。据一些古籍记载,古人制墨时,会添加一些贵重的中药材,这些也都是值钱的精品。当然最普通的就是大量制作平时用来书写的商业墨。”
“千年在南港一场拍卖会上一套完整的乾隆御墨西湖十景彩墨,以两百四十八万港币的天价成交。这也是迄今为止古墨类藏品拍卖的最高纪录。”
“两百多万?!”卢萍刚刚也走进来听了一会儿,听到这个价格之后,立刻把儿子手里的那块墨拿了过来,“小俊,这墨给妈收好,你练字用买来的新墨就行了。”
蒋俊此时反倒没有刚刚魁星小砚被老爸没收的时候的那种不情愿了。他脑子里一门心思地想着那一箱子墨锭呢。
因为蒋俊的这一个插曲,萧遥和楚妤也在蒋家呆到了中午,应蒋正源夫妇的邀请在蒋家吃了午饭才走的。不过席间,蒋正源提出请萧遥日后多教教儿子,不算正式拜师也算是多个专家可以求教的意思。萧遥也答应了。
萧遥和楚妤刚刚从蒋家出来。蒋俊随后也跟了出来。
“萧大哥!”蒋俊此时已经和萧遥非常熟捻了。
“小俊!”楚妤和萧遥回头一看有些奇怪这小子怎么跟出来了。
“萧大哥,你有钱吗?借我点?”蒋俊竟然是偷偷跟出来问萧遥借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