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的双手,一左一右簇拥着两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儿,神色欢愉的踏步上楼。福根与酒楼的李掌柜佝偻着腰,紧紧的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提醒着:
“家主大人请慢些,小心台阶……”在福根和李掌柜的身后,则是八名神态倨傲的沈府家丁护院。人人双手叉腰,一条水火棍挎在腰间,格外的飞扬跋扈……
李掌柜一边上楼,一边在脑子里拼命寻求化解当前危机的办法。五福楼原本有五间清静的雅间,分别取“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的五福之意。其中另外四间早就已经被食客预定或者已经有人在里面用饭了,剩下最后一间代表“康宁”的“漱芳斋”,就在家主大人来临之前,也刚好被人占用。
也就是说,此时酒楼里已经没有雅间,只有最普通的一楼大堂和二楼稍稍安静一些的小厅。而家主大人大驾光临,自然不可能在一楼大堂和二楼的小厅里,和其他食客挤在一起用饭。可是雅间又已经没有了,这该如何是好……
思及至此,李掌柜头上的汗水又刷刷刷的下来了。只见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拉着福根的衣袖,悄悄凑在他耳边轻声焦急的开口道:
“大总管呐,今日您与家主大人来得太不巧了,楼上已经没有雅间了呀……哎哟……”
福根闻言果然一愣:“你说什么?没有雅间了?这酒楼总共有多少雅间?”
李掌柜也是一愣,接着便释然了,福根是沈府的管家,对沈府的产业不甚了解也在情理之中。当即伸出一个巴掌:“五间……”
“五间雅间,现在一间都没有?五福楼的生意如今这么好了么?”福根继续讶异的问道。
李掌柜面泛得色:“自上年在下接手五福楼以来,呕心沥血,终于是将这五福楼的生意慢慢的做了上去。楼上的雅间,平日里每天也总会订出去两三间。如今正逢元宵之前,食客们手中有银子,舍得花费,因此这连续几日,楼上的雅间一直都是满座的。今日原本还空着一间,可就在家主大人大驾光临之前不过片刻功夫,又来了一位公子,将最后一间雅间也包下了,此时厨房恐怕还正在备菜呢……”
福根这下也为难了,别说是家主大人亲自光临。就是他福根自己,倘若来酒楼吃饭,也不会去干那种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别的食客同挤一桌、同处一厅这种自掉身价的事情。别看家主大人现在心情似乎不错,可若是他知道酒楼竟然没有雅间,铁定会立马大发雷霆,因为在大清早的时候,他便已经提前让自己安排行程了……
这样想着,福根那肥硕的脑门也开始冒汗了。在脑中寻思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拉着李掌柜的袖子急促的问道:“你方才说,最后那间雅间里的食客,是刚刚才来,还不曾上菜对吧?”
李掌柜不明就里的点点头:“正是,估计厨房正在准备菜谱,那雅间里的食客,一看便是有钱的主儿,点的菜谱,也尽是我们五福楼的招牌大菜,今儿个光是这雅间,怕就能赚个数十两银子呢……”
话未说完,便见福根大总管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这银子咱们不赚了,老李,你立马让人去那雅间,跟那一桌食客交涉,请他们让出雅间。倘若他们愿意在二楼的小厅里去用饭,今儿个这顿饭,就算咱们酒楼做东了,无论何种菜肴,无论多少三才酒,只要咱们酒楼能够做得出来拿得出来的,统统管够……”
李掌柜闻言有些为难的看着福根:“大总管,这个……会不会不太好?小的观那位公子,似乎并不缺银子呐,他会让么……”
福根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不让也得让,酒楼是咱们沈府的产业,做东请他们吃餐饭,已经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在这苏皖郡内,即便是太守大人,也得给咱们沈家三分面子。他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难道还敢跟咱们沈府叫板不成?倘若他不让,你便告诉他,就说这雅间是留给家主大人的……”
李掌柜为难的接口道:“大总管,小的自然知道咱们沈府在苏皖乃至整个天下的威名,可咱们这酒楼终归是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呀。倘若用这样的方式,未免有店大欺客之嫌,若是传出去,对咱们酒楼的声誉影响不好啊……”
福根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五福楼的声誉?一会儿若是家主大人发起火来,责罚他没有安排好沿途的行程,他福根的声誉立马就要受损。和区区一家酒楼的声誉比起来,他福根大总管的声誉可是要重要得多。当即不再和李掌柜啰嗦,板着脸把眼睛一瞪:
“叫你去你就快去,还在这里啰嗦磨蹭什么?一会儿若是没有雅间供家主大人用饭歇息,惹得家主大人不高兴,我可帮不了你。闹不好,你这酒楼大掌柜的位置都保不住,你可知道家主大人,本就是个火爆脾气。他老人家一旦发起火来,可是不顾后果的……”
这话将李掌柜彻底唬住了,连忙点点头,唯唯诺诺的跑到沈大前面,冲沈大拱手作揖道:“还请家主大人在柜台后的帐房内稍歇片刻,容小的着人将雅间整理出来,以供家主大人歇息用饭……”
沈大不疑有他,轻轻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速去准备,自己左右搂着两名美姬,进帐房歇息去了……
……………………
沈慎卿带着秦海与萧惠涛等人进了雅间之后,便好奇的打量起这雅间内的各种布置来。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称赞。还别说,虽然沈大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可这五福楼的雅间也不知是谁布置的,整体给人一种安然宁静的感觉,令人无比舒适。
当小儿进来询问需要点些什么菜品的时候,萧惠涛当即便大咧咧的挥了挥手:“拣你们酒楼最拿手的招牌大菜,随便上个几道便可。还有,若是有五粮液,便先来一坛,倘若没有,那便将就着来一坛三才酒吧……”
那店小二被萧惠涛这句话气得不行,将就着来一坛三才酒?沈府的三才酒,在你们看来竟然还只能是将就?实在太过分了,当即点点头便气呼呼的出了门,然后到厨房吩咐大厨,报上了十几个招牌大菜的菜名,心中恶狠狠的想着:“宰死你们…………”
等店小二离去之后,沈慎卿继续埋头欣赏着室内的摆设。秦海与萧惠涛等人,则百无聊赖的晃荡着手中的茶杯,各人在脑子里想着一会儿该如何闹事,闹起事来又怎样才能让沈大那个杀千刀的损失重一些。萧惠涛左想右想,突然看见姐夫正埋着头盯得起劲的那些字画摆设,心中突然有了主意: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件儿,应该很值钱吧?嘿嘿,就是这些了……
恰在此时,又一名店小二推门而入,脸上的笑容无比谦恭谄媚,和先前气鼓鼓的退出去那位有着天壤云泥之别。但见他进来之后,对众人团团作了一个罗圈揖,随即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各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能否请各位客官移步到二楼的小厅当中用膳?我们大掌柜说了,若是各位客官愿意移步,今日各位客官在鄙酒楼的所有花费,都由鄙酒楼做东……”
秦海和萧惠涛等人闻言一愣,正待发火,却见沈慎卿云淡风轻的转过头来,轻飘飘的开口道:“为何要我们移步?为何先前又不说?”
那店小二见沈慎卿年纪轻轻风度翩翩,身上还带着一股不怒自威,雍容华贵的气质。心中暗自赞叹一声,也不敢撒谎,而是实话实说道:“小的不敢相瞒,因为鄙酒楼的东主今日突然驾临,而其他雅间都已经客满。唯有公子爷和您这几位朋友是刚刚进雅间,还来不及上菜。掌柜的为了招待东主,不得已,只好请客官移步二楼,将这最后一间雅间腾出来供东主使用……”
沈慎卿听得直皱眉头,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呀。看看这酒楼的掌柜,还有面前这个店小二。这得蠢到何等地步,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蠢话来?这天底下,但凡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无论你有何种背景,无论你有何等强势,只要稍稍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凡是都得以顾客为重。所有那些店大欺客的商家,最终都免不了落个生意清淡,关张大吉的下场。因为银子在顾客手里,选择权也在顾客手里。而这五福楼,竟然因为要招待东家,而要把已经进了房间的顾客赶出去,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蠢的人,能干得出比这更蠢的事吗?
“小二,你方才说,你们的东家突然驾临?我想问问,你们这酒楼的东家是谁?”心中这样想着,沈慎卿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敢叫客官得知,鄙酒楼乃是洪泽沈府的产业,我们的东家,自然便是洪泽沈府的家主大人了……”店小二听沈慎卿这样一问,昂然答道,神色之间说不出的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