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航和段嗣烈同天鲸帮之人在小院中相聚的时刻,其实易书元也已经到了鹿灵县了。
只不过这三人虽然都与易书元有些关系,但他这次却并未现身在三人面前。
所谓江湖比高低逞一时之勇,王朝争气数倾百年之力,身边的有一些故事无关对错,哪怕是易书元也并不想过多介入。
况且这三人的气数如今渐渐清明,并没有什么波澜,也代表着短期之内没什么变数,易书元也就没有什么必须现身一见感觉。
反倒是石生和灰勉因为好奇,施了个障眼法落到裴家的院子中听着几人商议着大计。
而此时此刻的易书元就走在鹿灵县城相对繁华的街道上,经过某个位置的时候,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脚下,只见其中一块青石板前端一个大洞。
洞不浅,但石板上的裂痕却不不多。
易书元神情没什么变化,收回视线继续向前,直至走入那一家生意还算红火的酒楼。
正午时分,酒楼内虽然不算客满为患,但至少也是六七成桌子都坐了客人,这在鹿灵县这种小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酒楼内的伙计都在忙活呢,掌柜的却一眼就看到了走到了门口的易书元。
今日易书元一身的深衣,长发灰白挽小髻,而大半头发只是随意束在身后,这种在一般儒生中显得有些不羁的装束,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也并无什么不庄重的放荡感。
“哎呦~这位客官里边请啊!”
掌柜的忍不住自己吆喝了一声,而易书元也是径直走向柜台。
“客官您几位啊?”
“我不占座,定几道方便的菜带走,再要上一坛酒”
说着易书元看向柜台上方挂着的菜牌,指着几处道。
“烧鸡一只、卤肉两斤、萝卜干半斤、花生米六两”
“嗯好,那酒呢,咱这有各处名酒,不过客官也可以尝尝咱们酒楼自酿的酒,研究了好些年终于算是成了,昨个才开了几坛新酒尝了尝,滋味可是不差,县尊大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呢!”
你说谎,楚航明明没喝醉。
易书元脸上起了笑意,却也不揭穿,顺着掌柜的意思点头道。
“便来一小坛你们自酿的酒吧。”
“好嘞,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给您准备!”
掌柜的亲自走出柜台,拉开后厨方向的帘子喊着菜名,然后才笑呵呵回到台后为易书元准备酒水,小坛酒自然不算多,也就是能倒入小酒壶三壶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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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生意兴隆啊?”
易书元主动和掌柜聊了起来,后者也十分乐意和面前的先生攀谈。
“还算不错吧,咱鹿灵县虽然小,但这些人年来往的人多了,生意也好做不少。”
这位先生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不只是装扮,还有风度和谈吐都与本地不同。
“嗯,你这酒楼啊,我看迟早要扩大规模,鹿灵县将来或许会更热闹的。”
掌柜本就乐呵的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
“借您吉言,借您吉言!我打算啊,将三楼放桌椅杂物的闲置空间清一清,多阁几个雅间出来!”
易书元抬头看了看,好似能看穿楼板看到三楼上面的格局,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不妥。”
“呃,为何啊?”
掌柜的一点不恼,和眼前的客人聊聊的感觉挺好的,这种看着有风度有学识又走南闯北的儒士,其人眼界也必然宽广,他的意见多听听肯定是有好处的。
易书元指了指酒楼内侧方向,又指了指旁边。
“掌柜的,伱酒楼后方有一大片茅屋和空地,给个合适的价盘下来,将来可作为扩建之用,哪怕是起几间客房,建个马厩也是好的,你旁边那些楼宇没什么生意,或许也可盘下来,将来重建也好修整也罢,同酒楼打通关联,共作一楼.”
掌柜的微微张嘴,这跨度有些大了。
旁边的楼还好,毕竟是沿街地界,后方的那些茅草破屋就不值钱了,屋子都是破烂,而地在鹿灵县可不算紧俏,要拿下当然是很简单的。
“后面啊老人害病孩童身残的一对祖孙,买了那几间破屋自然不难,西北这边嘛,但得了些钱财遭人惦记后面可能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啊。”
易书元认真打量了一下掌柜。
“害病也并非顽疾,身残不影响手脚,掌柜的也是心善之人,何不收来酒楼当个听话的伙计使呢,将来你可缺人手啊。”掌柜的笑了笑,也不回答,但心中却记下了,但想了想,他和这位客官聊的也就是些美好愿景。
太过理想的可能,其实做不得数的,生意从来没那么好做,除非天时地利而运转。
易书元点的菜都是比较快捷的,唯一的热菜烧鸡也是常备菜,后厨一烤就是十几只起步,所以也很快,和掌柜的聊了几句天的工夫,菜肴就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干荷叶包菜肴,油纸又包荷叶,简单四包像药材一样扎好又捆成一串,结账一百二十文钱,随后掌柜的将酒和菜亲自递到易书元面前。
“客官您收好。”
易书元点点头,一手接酒一手提绳,走出了客栈大门。
人虽走了,掌柜的视线却依然望着那客人离去的方向,见到有一个孩童从街岸边跑来,兴冲冲地和那大先生说着什么,还有一只什么松鼠一样的动物在两人肩头跳来跳去。
“掌柜的,再来一壶你们酿的酒——”
“哦,好嘞马上到——”
有食客吆喝,掌柜的转头回应一声的功夫,然后再回转视线望向门外的街道,但刚刚那个大先生和孩童却已经不见了。
掌柜的揉了揉眼睛,街道上人也不算很多,来去间个个分明啊.——
初夏时节,承天府皇城深处,大庸天子今天没有在御书房中,而是在皇宫御花园内和妃子赏花。
虽还是年富力强的岁数,但皇帝的头上已经生出不少白发。
园中有一株栽种年月久远的牡丹,这牡丹本已经多年没有开花,而且花期也已经过了,却在这初夏时节盛开。
偌大的御花园中花香四溢,蜜蜂奔波彩蝶翩翩,更有宫中嫔妃和孩童的欢声笑语。
不过即便在这种时刻,皇帝好像也不能完全放松休息。
一封来自西北的奏报直接被送到了御花园中,这也是皇帝自己的规矩,有特定的文书,不论他在哪都得立刻送来。
这也是楚航的特殊之处,小小的鹿灵县令,却能直接上达天听,北仓知州都没这种待遇。
此前在县中的时候,楚航是让裴长天父子各种放心,表示若真心为国为民,则可保无恙。
但转头,楚航的奏报中,有关天鲸帮的事情就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根本不在皇帝面前隐瞒这帮钦犯的事情。
“父皇~您快来一起帮忙抓蝴蝶啊!”
皇子只敢远远喊一声,却不敢真的去花园亭中打搅父亲,而当年陪着一起在谭府听书的那几个皇子,如今已经戴冠成人,是不方便这么玩闹了。
“一会就来!”
皇帝回了一声,视线却根本没离开奏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楚航,朕当年亲笔御批的钦犯,他就这么奏请提用了,不过这帮子江湖人也确实算是有能耐了”
这点容人之量,皇帝自然是有的,而楚航直接写明看似像是撇清责任,但字里行间尽是谏言,是信任帝王也是自身坦荡了。
“唉!”
皇帝还是叹了口气,看得一边的侍奉的诸多宦官和宫女一阵紧张,也只有章良喜不为所动。
“嘿嘿,虽是常人眼中蝇营狗苟之手段,但与国博弈不得有半点马虎啊!”
蝇营狗苟指的自然是南晏的各种细作手段,从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南晏在这方面可谓是费尽苦心。
大庸自然也是有细作在南晏的,所以大庸天子知道,某种程度上南晏的细作手段比自身治国之道还要上心。
在大庸天子眼中,南晏如今的国策,非王道大计,但也容不得半点马虎。
从民间到江湖,从江湖到官场,从官场到朝堂,纵观古今,历史上多得是堂堂正正却败给苟且钻营的例子。
亭子内不但有一些要紧的公文,自然也会备着笔墨纸砚。
此刻大庸天子持笔点墨,直接写下批复回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准!”
天鲸帮的事情,皇帝真的完全不知道么?
或许也未必,毕竟当今天子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只不过一来天鲸帮确实高手众多,二来对方后续也算识趣,更是促成了当年武林大会,让大庸朝廷和江湖关系大大改善,那么朝廷也就不死抓不放了。
不过多年之后还有这一出,倒确实令皇帝略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