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炉中炉炼丹,这一手不能说后无来者,但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至少易书元从神药宫丹经阁内所见典籍残篇中,也提到古时丹鼎各脉只是有过类似设想,却也没有试过。
这倒不是因为这样做太多多此一举,而是炼制真正仙丹本就不易,不是次次都那么安稳的,很可能招来天劫。
而如果要炉中炉炼丹,既成炉又成丹,那几乎是劫数必至,且也会十分凶险,程度肯定胜过正常天劫,搞不好就是双炉尽毁殃及自身。
此刻易书元不得不为古之仙修虚空点赞一波,你们的推断易某人替你们验证了,差点死这.
当然,这和易书元自己本人以及天庭气运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养元丹药力涌现,调理着易书元的身躯,此刻易书元身体暖洋洋的,也有一股困倦感,他见一切气机平稳,也没有什么谨小慎微担惊受怕的样子,竟直接在这光秃秃的山巅上躺下来。
“嗬呃.”
“今冬人易眠啊.”
一个哈欠过后,易书元口中喃喃着,随后枕着手臂侧卧在山上,在一阵阵丹炉火光之中睡去。
或许是因为此前的庚金劫数搅动了山河社稷图,也或许是因为那劫中水汽星力冲天翻卷充斥此界天地间,更或者和易书元这个主人也有很大关系。
自六年前进入山河社稷图以来从未有过的变化在此刻悄然发生。
远方一座几乎被烈火环绕的山头,火部星官环昱郎盘坐在此,他一丝不苟地连接同上一位神人和下一位神人的气机。
虽然彼此之间如今根本看不到,但却也能相互感应到彼此的存在,但也只能顺着这种“天地拟人”的脉络感,来感应前后两个“神穴”的所在。
前者为木,后者为土!
环昱郎不知道中央阵眼的易道子正在睡觉,反正他是不敢有丝毫松懈的。
回想此前几天的庚金杀机,简直惊悚到让身为火神的他心神结冰,环昱郎都难以想象身在阵眼直接承受这一劫的易道子是怎么面对的。
想当年本来是我去寻易道子的,现在想来当初应该多等一段时间的。
环昱郎的思绪渐渐回收,过去六年一直都十分紧张,过去几天更是紧张到了极点,而此刻颇有种盛极而衰,或者说危机一过显得安逸的感觉。
放眼望向四面八方,是无尽的山河,根本望不到边,即便能感觉到的两位同僚,也是在极为遥远的地方。
这宝物画图为界无边无际,这等仙家至宝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绝非一般意义的画中境吧?
实际上,此前劫数降临,环昱郎好像还听到了远方山中动物的嘶吼与惊叫,此刻回想起来,这里似乎还有动物?
这里到底真实到了何种程度?若非有此前铺垫,忽然来到这么一个地方,我能分辨出真假么?
这么想着,环昱郎忽然觉出一丝凉意,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一点点白色晶莹之物从天而落,还没到他附近的山头就已经融化不见。
再看向远方,视线所及皆是白絮一片,这是六年来第一次见。
下雪了?
不只是环昱郎在看着远方,这片天地间各处的神祇也是如此。
有人居于河谷,有人立于山巅,有人处于平原,有人暂居森林,却也都看到了这一场雪,很显然这是一场席卷整个山河社稷图的雪。
随着天河气机逐渐平稳,天庭的星罗会请帖也在不断送出。
为确保天地间有资格赴会的各有道之士能够成功赴会,星罗请柬发到人手中的时候,至少要提前一年,而石生和齐仲斌提前三年就收到不得不说有易书元的因素在里头。
星罗会召开前一年,武德星君亲自入了东海,到达龙宫,来到了龙君面前。
还是那一片沙床,还是那一条卧在那闭目休憩的真龙。
“奉天帝法旨,请龙君赴星罗法会!”
无需额外的说明,仅仅是星罗法会四个字便足矣,真龙缓缓睁开眼睛。
“只请我么?”
武曲星君脸上露出笑容。
“自然不是,凡四海之内,天龙图之上的龙属皆会去请,天下水脉之龙族高人也不会落下!”
“知道了。”
武曲星君再行了一礼,将手中的星罗谕交给一边的龙族,当然,这东西对于龙君来说可有可无,星罗会召开的时候,龙君就算手里没这东西也可畅行无阻。
等武曲星君走了,真龙身躯在流光中收缩,化为了人身,走到了下属面前取过了墨玉令牌。
“这些年天河星辰有异,没想到真是星罗法会了,倒也是一场盛事!”
星罗会福泽的不光是天庭,也福泽天下各道,就算龙君自己无所谓,龙族也是向往星罗会的。
长风湖龙宫,江郎同样收到了请柬,亲自送那星君离去之后,他就站在龙宫大殿外把玩着手中的墨玉令牌,周围的水族全都好奇地看过来。
离得最近的自然是代重和摩夜,出于对才能的赏识,江郎最终还是将摩夜留在了长风湖。
不过即便如此,摩夜也还是上不了天龙图卷,哪怕图卷上如曾经的洪尉一样,肯定有不少浪得虚名之辈,但没办法,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龙王大人,这令牌只能容您一人去么?”
老龟问出了这个问题,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也不说去星罗会得什么好处了,就是去见识见识也是数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这倒应该也不是,只是带多了肯定不行,带个三五人应该不成问题。”
听到江郎的话,老龟和摩夜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笑容,龙王大人肯定不会落下他们。
“也不知道老易这家伙哪去了,白龙那事上没上心.”
实话说,江郎已经不太指望易书元能帮他找着那白龙了,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龙君下达的旨意。
太阴山中,同样有神女落到了太阴宫山门。
当然,在那次杜小琳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可能召开星罗法会的事情告诉门中长辈了,所以太阴宫弟子倒也不算多意外。
在外人眼中,太阴宫门人始终都是比较清冷的,但今日有神女上门,过来凑热闹的门人却不少。
直到师唯送别神人之后,刚刚一直安静在周围的弟子一下子围了过来,一些晚辈弟子的脸上都十分兴奋。
“真的要开星罗会了啊!”“好想去看看啊!”
“师叔我们能去么?”“师叔祖我们也想去!”
杜小琳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一身天衣的她坐在那里也带着花朵般的笑容,反正她肯定能去!
云翠山中,画中境外,画中仙郑颖代为收下星罗谕,只不过这会画中境内一个人都没有,云翠一脉都不在此处,就她一人守在这里。
她站在海岛山洞之外,望着海那边的远方,想的却不是星罗法会的事,而是笑了笑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凡人书生。
天下各方,凡修行有成之正道,至少是明面上的正道,不论是各道仙人,还是一地大神,是佛门尊者,亦或是一方妖雄和天地灵怪,皆有星罗请柬送上。
不论是谁,也都会收下星罗谕。
甚至是其余各方天庭处,虽然多半不会有什么大神前来,但也会象征性送上星罗请柬,更不要说一些小界域小信仰的神祇,凸出的就是一个广邀天下,凸出的就是一个彰显大气。
此番盛会,天庭自然也有自己的底气,时日还有将近一年,天界星罗法会的气氛却已经起来了。
这一段时日,天神巡游频繁,尤其是此方天庭较为核心的管辖界域,大晏虽显颓势,但大庸之地天下气数安定,与领邦止戈修好,国中百姓安居乐业,已然有盛世之相。
更是衬托出星罗法会之时机天时地利人和!
——
天界,天河边作为此番星罗法会的主要场地,已然在天河两岸建立起诸多神妙建筑。
这些建筑有的是楼阁,有的好似漂浮云台,有的竟然是一座挪移而来的小山,更有参天大树立于其上,此外天河之中亦有诸多天舟游曳其中.
天界神工为此盛会也准备了许久,即便提前九年知晓也是丝毫不敢懈怠,谁也不知道究竟场面会有多热闹,究竟会来多少人。
不论是举办星罗法会的天庭,亦或是收到请柬的修行各道,今时今日多少都心绪欣然。
当然,天河边的忙碌也始终没有停下,有力士推来一艘楼船,船上珠光宝气流光阵阵。
这宝舟并非此方天庭所有,而是一方仙门派弟子送来,如他们这样做的人可不少,也为了届时星罗会到了,能提前有一个不错的位置。
只要你有这精力和动力,只要不是一些有特殊划分的区域,天庭是很乐见这种场面的。
楼船上,有两名仙修立在船头,有神工在指挥着推船力士,这船如今可不能在星河中乱窜。
“咚当.”
一阵似钟鸣又不同的声音自天河深处传来,远方星光更是一阵明暗交替.
两名仙修不由生出好奇,询问身边的神工。
“请问尊神,这是什么声音,不是说天河两岸法会建筑已经差不多了么,可是有人在天河处又建新宫?”
神工望了那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此乃本次星罗会最大的玄机所在,易道子炼丹之处,届时仙炉开鼎,道丹化出”
这事到时候必然不是什么秘密,天帝也没有让人守口如瓶的意思,如今也算大局已定,所以早说晚说无所谓了。
但在两名仙修听来,心头则是一惊。
“易道子?”
这是此方天庭的大神?这是名还是号,若是号,为何听着不太像是神人?
虽然两修士远道而来,但此刻面露的惊色让船上神工也显诧异,本以为他们是惊于仙丹,这乃是常情,但不成想还不识得易道子?
“这,易道子乃仙道高人,伱等身为仙修,竟然不知?”
两人面面相觑,确实不知道啊,但仙道高人遁世者何其多也,没想到今次有丹鼎高人出世
星罗法会越来越近的这一年中,山河社稷图内,易书元却依然安眠于丹炉之前。
原本已经光秃秃一片的巍峨山峰,在这两年多来,历经四季变化,好似重新焕发生机,早已经再次翠绿一片。
而易书元就躺在山巅一片绿草之中,有不少绿植从他躺着的位置挣扎着钻出来,展翠绿枝叶开鲜红花朵。
丹炉带来的不是酷热,而是一种辐射山峦的温暖,这使得附近山头反而四季皆翠绿,岁岁花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