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外贴墙而立的百姓心神一晃,就听得喊杀声震天,那是敌兵踏过城门,已经攻入了瓮城!
瓮城薄薄的墙壁,用不了多久就会垮塌了!
他们握紧手里的兵器,人人严阵以待。左右一死!一定要在死前多杀几个贼兵!
没想到大弘太平盛世,竟然从叶城这壳子中间烂掉了!
他们人人肃然,人人冷静。
崔泽站在瓮城城墙上,也很冷静。
原先用巨石和身躯顶住城门的数十兵士已经退进瓮城,他们面前,是潮水般涌来的敌兵。
叶城兵士退后十多步,一边退一边战,用刀砍用枪刺用棍棒打,跟敌兵厮打成一片。崔泽的眼眶略有些潮湿。
这些兵士,是自愿攀着绳索下到瓮城里的,瓮城一丈多高,自下去,他们便没有想过出来。
因为他们还有别的任务在。
那为首的兵士一边战一边退,最后瑟缩到瓮城墙角。他似乎已经力竭,站不起来了。崔泽盯着他,他微微抬头,看向高高在城墙之上站着的主帅。
那个主帅,只有二十岁吧。
太子殿下一开始任命这个二十岁的纨绔子弟作为守城主帅的时候,他们心中是不服气的。他不惧敌情,他们认为他年少无知。他判定战局,他们怀疑他纸上谈兵。直到他亲自站在城门内,指导大家修建瓮城,寻找自愿徇城士兵的时候,他才信了这个少年。
这辅国公府唯一的世子爷,可以当得起有勇有谋四个字。
兵士胸前一滩鲜血,额头被削掉一块肉,隐隐露出头骨。
他看着崔泽,在等一个命令。
终于,那个一直冷眼在城墙上旁观战局,甚至命令城墙上的兵士停止射箭的将领,挥手下了命令。
这命令无声,然而兵士终于等到了。
他的右手探向身后,触手可及一个冰凉冷硬的东西。
身前涌来的敌兵已经看到他的动作,飞身扑来。那是因为他身前护着他的兵士已经全部战死。他再不犹豫,使劲抓住那东西,往下一扳!
轰!
轰轰!
似乎只是一瞬间,什么东西摧毁了原本坚固的瓮城地面。从城门到瓮城城墙边,整片的土地坍塌下去。
握着机括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的兵士,随着垮塌的地面跌入丈深的瓮城底部。
随着他跌下去的,还有数百攻入了瓮城,正准备砍开墙壁的敌兵。
伴着泥土和灰尘下坠只是第一步,等他们跌落到深深的地底,便发现等着他们的不是松软或潮湿的泥土,而是拇指粗手臂长立在地上的铁钉。
惨叫声来不及发出,数百敌兵便成了叶城内的亡魂。他们一个个或躺或坐,被铁钉牢牢钉在地上,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这才是他们连夜建造的瓮城,这才是要守住叶城百姓的瓮城。
那拉动机括的兵士同样跌进了铁钉阵中,他耗尽最后一点气血,脸上惨然一笑,睡死过去。
城墙上的崔泽微微侧目。
他身旁的林钰握紧了手里的弩弓。
“这样的机括,是苏方回给的吗?”她问道。
崔泽正把战甲卸下,接着脱去头盔,向着瓮城内死去的叶城守军深深致意。
过了许久才答复林钰道:“之前他替梁王做了不少攻城的机括,每次做完,都再画一副守城的。这个,小爷我只是看过一回。”
看过一回便记在了心里。
这是天生要守护大弘的人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