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了,随行便衣拉开车门。
魏韶釜先下,又非常恭敬的等候苏继恒下车。
进入办公楼的走廊,就听见一阵喧闹,是古驰,正在咒骂韦烽凌鬼迷心窍坏了自家女儿的名声将来一定不得好死,其间还掺杂着两个男声在好生劝慰。
魏韶釜不免露出得意,瞥了眼苏继恒,却见他仍是面无表情。
只转了一个弯,就看见三个人在那乱着,古驰又跳又叫捶胸顿足,直至看到苏继恒,便像见了救命稻草般扑过来。
“苏老爷,你可得救救语琴,她是冤枉的,她被韦家那小子给骗了……”
苏继恒被他又摇又喊了半晌,方缓缓开口,声音虽低,却同样慑人:“怎么骗的?谁骗了谁?”
古驰语塞,呆了呆,转而扑向.苏梓峮:“苏二少爷,好女婿,救救语琴,她真的是冤枉的!都是韦烽凌,是他给她灌了迷魂汤,我这女儿一向贤淑,怎么会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这是要浸猪笼的,她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一家人想想,她绝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有人唆使……”
“古叔叔,不关古小姐的事,是我……”
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副局面,此刻,只有将一切说清楚才能还古语琴和韦烽凌一个清白。当然,仍旧无清白可言,但是他无法忍受有人替他蒙冤……
“梓峮!”苏继恒突然一声怒吼:“这.是古家的事,你不要插手!”
“不,爹,这是我……”
“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这根本和他们无关,是我让他们走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啪!”
苏继恒的手悬在空中,微微发抖。
苏梓峮一个趔趄却又站稳,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
“一人做事一人当,把他们放了。”话是对魏韶釜说的,.眼睛却定定的看着父亲。
魏韶釜此刻已明真相,不曾想此事来得如此精彩。
心中虽喜,脸上却一副痛惜模样:“都说自古男儿.多薄幸,可贤侄真是个汉子,为了不让心爱的人蒙辱,竟要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唉,可惜你是落花有意,人家却是流水无情,空付你一片心血。贤侄,我看……就算了吧。天下好姑娘多的是,赶明叔叔再给你……”
“我说把他们放了!”
苏梓峮看向他,目光如出鞘之刃。
魏韶釜心底一.寒,干笑一声掉转目光搓搓手:“这事……难办呐。”
“有什么难办的,不过是家事,就不劳政府费心了。”
苏梓峮方看到古驰身后站着一人,正是只见过一面的古语琴的哥哥——古语棋,此刻他俊秀的圆脸上满是怒恨,不仅是对魏韶釜,也是对自己。
“古少爷说的不错,”魏韶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样子,倒带着微微笑意:“这的确是家事,可是古少爷难道不知道我魏韶釜已经和苏老爷结拜为兄弟了吗?大哥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古小姐已经嫁给了我侄子,也行了大礼,就是苏家的人了。苏家的儿媳跟着别人私奔……古少爷,你说这事我能不管吗?”
古语棋什么也说不出来,憋得脸通红,顿了半天,方一跺脚:“我妹妹自小听话孝顺,若不是有人怂恿绝不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他猛抬眼,一指苏梓峮:“都是你,一定是你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害了语琴了……”
古驰立刻打掉儿子的手:“混账,明明是韦烽凌那大胆狂徒痴心妄想!”然后可怜巴巴的对着苏梓峮:“好女婿,别生气,他就是个混人……”
“爹……”古语棋一向最看不惯父亲对别人的巴结逢迎。
“住口!”古驰回头低喝,转而又乞求的看向苏梓峮。
苏梓峮心焦如焚。
古语棋说的没错,若不是自己一力促成他们离开,也不至于弄成今天的惨状,虽也是替他们着想,但也不能不承认有自己的私心,而现在,一切都因自己而起,他怎能放任不管?他们落入魏韶釜手中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韦烽凌已经被“狠狠教训了”……为了表达对苏苑的衷心,搞不好他的命就要没了。古语琴眼下虽然有苏家儿媳这个身份庇佑,但听魏韶釜刚刚的意思却正是要斩断这点联系,不知道是存着什么心思,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好结果。
“魏叔叔,”苏梓峮攥紧了拳头,放低的语气隐着愤怒的颤抖:“其实这不过是个误会,你先放了他们,稍后我再向你解释……”
“贤侄,按理这事的确该归你处置,毕竟她是你的媳妇嘛,可是……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魏韶釜食指搓着鼻梁,一副为难之相:“唉,也怪我,太冲动了,可这也是因为我对大哥,对贤侄的感情太深重了。昨夜我抓到他们,一怒之下就写了文榜给公布出去了,估计现在满扬州的人都知道了,如果把他们交给你带回去,我怕……”
“什么?你……你也太过分了!”
苏梓峮一把揪住魏韶釜举起了拳头。此举分明是让这件事毫无回旋余地,就算私奔是件触犯道义的大事,但如此的推波助澜分明是故意而为另有图谋,他口口声声说与苏苑情深意重,现在却恰恰陷苏苑于不义,他到底想干什么?
眼角的余光扫到古驰,他正奋力的拦着怒不可遏的古语棋,而古语棋喷火的眼睛正狠狠的瞪着自己。
他突然明白了,魏韶釜就是想借此挑起两家的仇恨,一是报想掌控苏家而被阻之仇,一是想坐收渔人之利。
苏家为扬州商户之首,可以说有多少阿谀奉承之友便有多少力求除之而后快之敌。人常言“无商不奸”,“奸”——狡诈,既要为自己谋利益,又要算计他人,还要学会见风使舵……不用说别人,苏苑就是这么一步步走来的。苏苑树大招风,那些阿谀之徒脸上笑着口里赞着眼睛却盯着心里盘算着,就等着天上掉下个巨雷砸到苏苑头上好拍手称快。另外,虽然他们比不上苏苑,却也不容小觑,而彼此又成立帮派相互争斗……古家也是如此,若两家结亲,能够看形势而靠拢苏苑的人会多起来,而如果因为这件事反目那么和苏苑对立起来的人也会……
“既然如此,事情就交给魏专员吧。”
苏梓峮正要揭穿魏韶釜的阴谋诡计却突然听到父亲这般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父亲的智慧如何猜不透魏韶釜的心思,可怎么就这样放过他了,难道他不怕……
与此同时,古驰本还闪着希冀光芒的眼睛霎时暗了下来。古语棋冲破他的无力上前抡了苏梓峮一拳,结果连同魏韶釜两人都被打倒在地。
卫兵一哄上前,走廊里乱成一片。
“爹,你为什么不让魏韶釜把他们放了?只有你才可以救他们!”
苏梓峮不顾下人的阻拦,冲到书房找苏继恒理论。
苏继恒像是彻底的变成了一尊木雕,任凭苏梓峮在那怒火万丈,他却半晌不语。
“是我放了他们,是我出的主意,车也是我找的,要抓也应该抓我,为什么把他们关起来?这是我们个人的事,他魏韶釜凭什么插手还理直气壮?你就任由他在你面前放肆?如此一来,苏家的颜面何存……”
“你也知道苏家还有颜面?”苏继恒终于瓮声瓮气的开了口,抬起眼睛,凌厉的盯着苏梓峮:“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想什么了?”
“如果没有魏韶釜插手,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你太天真了,你想别人不知道别人就真的会一无所知?我早就说过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苏家,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可是你就是不听,偏要一意孤行……”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苏家……”苏梓峮说着就要走。
“你去了也没用,”苏继恒拿起了桌上的镇纸,一手托着,手指似在勾画上面的花纹:“魏韶釜已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他打了你个措手不及,你现在又何苦去做无谓之争?”
“无谓?父亲,难道语琴也是无谓的吗?”
“如果她真的对你有所谓你会放她走吗?”
“会!”此言出口,苏梓峮顿了顿,然后坚定的看向父亲:“如果她和另一个人是真心相爱,我一定会支持他们!”
苏继恒抚着镇纸的指停了停:“好啊。”
苏梓峮不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站起身,走出门去。
“古小姐,这房间不错吧。”
古语琴冷脸坐在桌边,看了眼魏韶釜,没吭声。
自从昨夜被抓进这幢办公厅,她和韦烽凌就被分隔开来,她被禁闭在这间环境还算不错的房间里,不过韦烽凌的处境就难说了。
她自知此后绝无好路,只是不清楚魏韶釜深夜来访是何用意。对于这个人,她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觉,如今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被他抓到手里,是不是打算借此再狠敲父亲和苏家一笔?
“哎呀,古小姐怎么还没吃饭呢?”魏韶釜注意到桌边的饭菜原封不动的放着,立刻大惊小怪起来:“是不是不合口味呢?来人,赶紧给古小姐换新鲜的来……”
“魏专员不必麻烦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魏韶釜见古语琴只是瞟了自己一眼,心下懊恼,却没有发火:“古小姐这是什么话?我只不过来看看古小姐住的是否习惯……”
“被绑到这来,没有什么习惯与不习惯的。”
“古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只不过请古小姐过来坐客。”
“做客?”古语琴冷笑:“那么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呃,这个……”魏韶釜转了一圈,堆起笑脸:“暂时不可。”
古语琴冷笑出声。
“古小姐也不必着急,待事情解决自然会放古小姐回去的……”
“解决?怎么才算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