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樱,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让你有事!”
慕容恪抱过宇文樱,轻声安慰。
乌兰、托娅和阿迪娜见此情景,忙出去,留下两人独处。
才刚出门,三个丫头又开始流泪。
屋里宇文樱搂着慕容恪哭得更凶,慕容恪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再次坚定地说道:“阿樱,你别多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宇文樱这一次情绪失控,连着哭了近一刻钟才停下。哽咽着对慕容恪说道:“我想阿娘和陵儿了,你让他们来将军府好不好?我想见见他们!”
慕容恪小声解释道:“师傅才过世,钩儿心里很难受,陵儿这几天都要陪着他。至于岳母,你也知道她对师傅的感情,这个时候让她回来,只会让她伤心难过……”
宇文樱听了这话委屈得直落泪,直接打断他,哭着说道:“产婆说,就这几天我就要生了,我怕我现在不见他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阿娘先前说过,等我快要生孩子的时候,她一定会回来陪我……”
慕容恪犹豫一阵才说道:“那就等到师傅下葬之后再让岳母回来可好?”
宇文樱连连摇头,“这两日去泽心寺祈福的人多,师傅过世这么大的消息,只怕也瞒不住她,为什么不让她回来?产婆说我就这几日随时有可能会发动,我怕等到师傅下葬之后再让阿娘回来,到那个时候她已经看不到我了!”
慕容恪替她擦了擦泪,忍住心里的苦涩,轻轻说道:“好!你再等一日,明日我让他们过来!今日若派人去泽心寺接岳母,只怕还没到泽心寺天就黑透了,明日一早我就让人过去接岳母可好?”
“你明日真的会派人接阿娘回来?”
慕容恪点了点头!
宇文樱这些天每次说要见娘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了过去,她心里甚至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如今听说自己明日就能见到娘亲,自然高兴,却还是再次确认道:“我明日真的能见到阿娘?”
慕容恪点头,趁势说道:“若是我接他们过来了,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许再动不动说什么以后再也见到我们这种话。你要相信,你定会顺利生下孩子!”
宇文樱笑着点了点头。
慕容恪看她笑了,笑着说道:“你也是马上就要做娘亲的人了,让人看到你哭?子该笑话你了。你什么都不必想,只管养好身子,等着给我生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就是。有我在你定不会出事!咱们成亲之前,汝阳候替我算过命格,说咱们夫妻恩爱,不止白头偕老,还能同生共死,你若再说自己要死了,不止是咒你自己,连我也骂进去了。”
宇文樱只怀疑地问道:“汝阳候真是这么说?”
慕容恪笑着点头,接着说道:“他后来还跟我说,‘依老夫看,四公子自从娶亲之后比之前开怀了不少,果真都是四少夫人的功劳,不愧是宿世姻缘!’”
慕容恪说这话一边模仿高诩说话的语气,一边还摸了摸下巴,假装像高诩那般捋了捋胡须,那副样子直让宇文樱破涕为笑,“你学得真像!”
慕容恪勾唇浅笑,“这些话我听汝阳侯对我说过好几次,自然能学得像!汝阳候精通占卜,连自己的生死都能预测,他说的话你莫非还不信?”
宇文樱冲他浅浅一笑,轻声说道:“我信!”
慕容恪轻抚着她的肚子,笑着说道:“以后不许再哭了!听人说娘亲若是怀着孩子的时候老哭,生下来的孩子格外喜欢哭闹。你天天嚷嚷不够睡,到时生了一个爱哭的孩子,可就吵得你睡不好觉了!”
宇文樱忙点头,保证道:“我再也不哭了!”
慕容恪轻轻抚了抚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宠溺,“我去叫她们打水进来,你好好洗个脸,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个花猫一样。”
慕容恪对着门外吩咐一声,很快乌兰打水进来了,慕容恪接过水,自己拧了帕巾要给宇文樱擦脸。
宇文樱脸都红了,想一把抢过帕巾,却被他躲过去了。
慕容恪坐在床边,一把揽住她,轻轻替她擦了擦脸,将帕巾递给乌兰。
眼见宇文樱打了个哈欠,他轻声说道:“若是累了你就再睡一觉,一会儿我要再去大伯父府里一趟,还要派人去查查香儿的下落,你记得乖乖喝药!”
宇文樱点点头,冲慕容恪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这笑容直到慕容恪出去之后还一直留在脸上,一旁站着的乌兰终于觉得开心了一些。她将帕巾扔在水里,拧过之后递给宇文樱,“公主再擦一把脸吧!”
宇文樱笑着接过了。“还是乌兰你懂我!”
乌兰笑了笑,“奴婢当然知道!公主洗脸一向都要使劲擦好几遍才觉得干净,刚才将军给公主擦脸,只当是擦鸡蛋壳一样,生怕用力。将军对公主真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宇文樱擦过一遍脸又帕巾递给乌兰,乌兰边拧帕子,边劝道:“公主心善。上天一定会保佑公主和将军白头偕老。”
宇文樱接过帕巾覆在自己脸上,直说道:“你放心吧,我现在好了。他刚才跟我说明日一早派人去接娘过来,等我生孩子的时候有娘陪着,我就不害怕了。”
宇文樱说了这话,将帕巾递给乌兰,乌兰心里惊骇。一时没拿稳,那帕巾掉进木盆里,溅起一阵水花,将地上都打湿了些。
乌兰反应过来,红着脸笑了笑,“今日殷大娘把奴婢训了好几顿,说奴婢不沉稳。遇到急事就慌张。可敦能来,奴婢就放心了。奴婢一会儿就让银杏和银翘抓紧收拾间屋子出来,等可敦明日来了就直接住下。”
她说了这话之后忙又问道:“陵王子可会跟着一起来?”
宇文樱只笑着点了点头,“陵儿也过来,却不住在将军府,他要陪着钩儿!”
乌兰笑着点头,直说道:“奴婢现在就去找银杏和银翘。再把托娅和阿迪娜叫进来将方才没擦完的地方都擦干净。”
宇文樱又笑着点头!
等乌兰再跟着托娅和阿迪娜一起进来之时,宇文樱忙对她们吩咐道:“等明日阿娘来了,你们在她面前千万不要提起催产药之事,我怕她担心。”
托娅和阿迪娜面面相觑,又同时看了乌兰一样,乌兰看宇文樱正朝自己三人看着,心中大感不妙,只是还硬着头皮说道:“夫人放心!奴婢们定会管好自己的嘴!”
宇文樱听了这话,过了好久才扯出一丝笑,慢慢说道:“那就好!”
她说了这话之后慢慢躺下,终于想明白,也终于确定了一些事。
前院书房内,慕容恪命令人去查香儿之后,将产婆再次叫了过来。
“你可知夫人何时会生?可会在明日黄昏之前?”
产婆直说道:“老身只知从今日起。夫人随时都有可能生产,至于具体哪日,老身也不知道!妇人生孩子时间本就没准,夫人这还是催产,自然更没准。”
慕容恪暗叹一口气,缓缓问道:“可会有危险?”
产婆脱口而出,“夫人是大富大贵之人,定会没事!”
慕容恪抬起头,直说道:“我想说实话!”
产婆叹了一口气,犹豫一阵才说道:“在我们接生婆子里传着一句话,‘七活八不活’。寻常妇人生产已是九死一生,夫人只怀了八个月,危险更大……就算生下了孩子,自身损耗不说,那孩子也极有可能会……会夭折……”
慕容恪听了这话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产婆也料到他会这种反应,忙又接着说道:“将军无需担心,老身也见过怀了八个月之后生下的孩子活下来的,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生产最重要是产妇心中开怀,万万不可惊惶,只要让夫人舒畅一些,自会顺利一些!”
慕容恪只无力地挥了挥手让那产婆退下。
书房只剩他一个人之时,他将一直锁着的锦盒拿出来,摩挲着那块锦鲤玉佩。
莫非真是天命不可违,天数不可改,人若妄图逆天而行,都要付出代价?
……
当天晚上慕容恪依旧才回来,乌兰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见了他连行礼都顾不上,急忙小声说道:“将军,可敦之事只怕瞒不下去了,夫人她像是已经起疑了。都怪奴婢,突然听到夫人说明日可敦会过来看她,一时惊慌露了窃……”
慕容恪心中暗叹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自责,其实瞒了她这么久,她只怕早就有所怀疑,只是她没亲眼见到,没亲耳听到,所以她一直还在期待……”
慕容恪说了这话轻推开门进屋,床上坐着的宇文樱听到动静。抬头冲他浅浅一笑,“你今日累坏了吧,我让她们给你送水进来沐浴!”
“不用了!我先前在前院洗过了!”
慕容恪径直走过去扶着宇文樱躺下,“马上就要生产了,你这些天要多休息!大伯父那边晚上去的人多,我这几日晚上都会回来得很晚,你不用等我。自己早些睡!”
宇文樱听了他的话才觉得安慰,直叹道:“师傅是个英雄,只可惜偏偏遇到一个不知惜英雄的王!”
宇文樱说了这话之后,两人都一阵沉默。
慕容恪在她身边躺下,轻轻搂着她,犹豫了一阵,才开口说道:“阿樱,其实明日……”
宇文樱忙打断他的话,笑着说道:“我知道,明日阿娘要来了嘛!我已经让银杏和银翘替阿娘将房间收拾出来了,我还嘱咐了她们几个不要跟阿娘说催产药的事。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宇文樱语速很快,说完之后正好打了个哈欠,她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一个哈欠,对着慕容恪撒娇道:“我好困!”
宇文樱说了这话,缓缓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忍不住默默流泪。
慕容恪明白她在逃避,只轻声说道:“阿樱,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两人一夜再也无话!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之后。宇文樱迟迟不见慕容恪出门,看着他有些疑惑。
慕容恪只轻声说道:“大伯父那边有道业,我昨日就跟他说了,今日我陪着你!”
宇文樱直摇头,“我不能去,师傅只怕已经会觉得失望,你再不去。师傅在天有灵更会觉得难过了!你替我向师傅上一柱香,再磕几个头!”
她说了这话之后,特意强调道:“我想一个人等阿娘过来!”
慕容恪看着她,明白她的意思,只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记得。我一直在!”
宇文樱不耐烦地点了点头,看着慕容恪离开之后,又忍不住流泪。
昨日那些丫头们的惊慌提醒了他,让她想起自己谈到阿娘之时陵儿躲闪的目光、段瑶的支支吾吾、还有慕容恪一个又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这些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阿娘出事了。可她偏偏不信,她不信!一个多月前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充满爱意看着自己的阿娘,那个答应了自己等到自己要生孩子的时候一定会陪着自己的阿娘怎么会出事?
她就要生孩子了,她相信阿娘一定会回来。
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哪怕吃饭和喝药也都是敷衍过去,到了下午更让乌兰将主屋的门大开着。
书房之内慕容恪问阿迪娜,“夫人还在等?”
阿迪娜点头,担心地问道:“要不将军回主院跟夫人说清楚?将军若是跟夫人好好解释一番,夫人一定会听!”
慕容恪叹了口气,直说道:“她不愿意听我解释,她也不会给我机会解释!”
他没说,她终归还是有些恨自己!
主院之内,宇文樱自己坐在床上,哪怕时不时出现的腹痛越来越剧烈,她也不说话,只一直忍着,朝门口望着。
乌兰看她这个样子也不敢劝,只候在门口跟着托娅一起默默流泪。
转眼黄昏,还是没有阿娘的影子,宇文樱只慢慢坐起身,准备下床。
“阿娘只怕已经到门口了,我去迎迎她!”
两个丫头见状忙走过去扶着她,乌兰见她眼里都是泪,强忍着没哭,哽咽着说道:“夫人不用等了,可敦已经去了,她不会来了!”
宇文樱扒开乌兰的手,大声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我?为什么瞒着我却又让我发现?”
她喊了这几句,快走了两步,身后托娅直呼一声,“血!夫人要生了!”
乌兰这才发现宇文樱衣服上已经一大块血迹,忙让托娅去叫产婆,再派人去通知慕容恪和殷氏。一时间主院各人陷入有条不紊的忙碌中。
乌兰扶着宇文樱,面上都是泪,只不断重复着,“夫人不舒服为何不说?”
宇文樱抚着肚子,泪如雨下。
阿娘你说等我生孩子的时候一定会回来陪我,如今我就要生孩子了,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