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辛彦什么也没说,眉宇间拢起了深深的沟壑。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表,薄唇紧抿,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总之,先上车再说。”
语毕就强势将舒蔚拉开,将她整个人塞进副驾驶座里。舒蔚本就身子不便,他每次硬来时,自己根本不敢反抗。
一下两下,连安全带都已经系好。
可男人的沉默以对,没来由的惹恼了舒蔚:“你这算什么,平白无故地让我跟着你走。我干嘛非要去。”
“顾辛彦,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你总得跟我解释清楚啊,而且就这么离开。我还有些事没跟你说清楚。”
她发牢骚,絮絮叨叨地说了一整路。直到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顾辛彦才停下车子,目光落在那张精致的脸上。
在那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下来,连握紧方向盘的指节,也泛出浅白色。
“你昨晚想跟我说哪些事?”
绿灯正好亮起,车子又开始向前移动。刚刚那句话,在忙碌的早晨,并未引起舒蔚多大的重视。
他指的是……
“对呀!”舒蔚咬了咬下唇,一小会之后,便艳红艳红的。想起他昨晚的躲避,自己心里也憋满了火:“你还好意思提,我提了那么多次,你都回避是几个意思?顾辛彦,你现在学会敷衍我了是不是?”
“呵……说起来,昨天的事我都没找你麻烦。你还敢拒绝我?”
她有些生气,一个劲地发着牢骚。说到底,若非这男人总是这样沉默,有些事总喜欢瞒着她的话,两人也不至于总是闹。
夫妻之间,本就要坦诚相对才是。
她自是没有发现,在自己说话的时候,男人的身体格外僵硬。因为舒蔚强势的言语而默然不语,而后更是僵硬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出。
舒蔚这才发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甚至都不曾开口回应过自己。
“顾辛彦,你在紧张吗?”
“没有。”男人的回答比任何时候都要爽快,然而正因这过于爽快的回答,反而让舒蔚起了疑心。
侧过身,便看见那张冷硬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甚至就连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都有些微颤抖。
这算什么?
他因为自己的话紧张?这个认知让舒蔚没来由地有些生气。当下捏着掌心,精致的脸也因为生气而板起。
舒蔚下意识想起,自打自己想提起这个话题开始,这男人便开始了不正常。
他早就知道了?
一股闷气从心头袭来,舒蔚一时间有些“顾辛彦,你如果不想帮我妈操办生日宴就直说,我不会怪你。”
话落,车内忽然寂静了下来,男人僵硬着转身,目光落在舒蔚微怒的脸上:“你妈的生日宴?”
“什么时候?”
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强烈的笑意,差点克制不住那瞬间狂喜。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静静发问。
“下个星期。”
舒蔚狐疑地打量了他一阵,约莫也猜到是顾辛彦误会了。心里当即也舒畅了不少,便扬起眸子看了看窗外:“这是去城郊的路,我们
来这里干嘛。”
好端端的,拖着行李出门,也不怪她会多想。
顾辛彦轻点头,无奈道:“就当出来度假一段时间,暂时,我们就住在城郊。”
话落,他已不愿解释太多,一直冰冷的眸子如今终于染上一抹暖意。偏头柔声安抚:“你昨晚没有睡好,再休息一会。”
舒蔚只不轻不重地应了声,便听了他的话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等她醒来时,早已在陌生的房间里。
淡蓝色窗帘,在清风拂动时,落下些许柔光。春日最合宜的花香飘来,味道虽淡,却甜了身边所有空气。
好在,这附近没有百合。
她躺在床上,将整间房间都仔细打量了一遍。温馨的风格和秀雅的装饰,不难看出主人花的心思。
不远处的茶几上,还摆放着精致的手工制品、就连睡的这张床,也制成了古色古香的模样。
可这些毕竟没有吸引到舒蔚,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伏在桌面的男人身上,高大的身躯因为趴伏而失去了平日里的侵略性。
侧对着窗台,让他面上覆了大片大片的阴影。
舒蔚凑近了,才发现男人眼底浓厚的黑眼圈,即使已经熟睡,疲倦也不曾放过他,如今细看,就连五官也憔悴了不少。
他不在自己身边的几天,一直在忙碌么?
那么现在,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算什么意思。舒蔚从来都想两个人这样走一辈子,从来都希望……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然而每一次,失望的、伤心的人都是自己。
就连胡静,都逼着她去做羊水穿刺……舒蔚忍不住掐紧了掌心,假如、假如她再不努力些,是不是真会如那个梦一样,失去自己的孩子。
现在正好,连行李都帮她收拾好了。
舒蔚轻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站在阳台上往下,便能看见眼前大片大片的盛开的花,辨的出的,辨不出品种的,夹杂在一起,竟没有任何违和感。
也不知她在这里站了许久,直到腰间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去。熟悉的气息从鼻尖袭来,让舒蔚放心地靠在他胸膛里。
顾辛彦也是刚醒,便看见舒蔚站在阳台胖,纤细的身躯背对着自己,因着下午的日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虚无缥缈。
有那么一瞬间,顾辛彦甚至觉得,自己要抓不住她。
可紧接着,男人将她狠狠抱进怀里,隔着一股力道,怎么也不肯放开。
舒蔚只觉得背脊暖暖的,耳边还能听见他有节奏的心跳声。因为寂静的午后,而显得格外明显。
“怎么抱的那么紧。”舒蔚挑了挑眉,想拨开他的手。可使劲了几下,男人依旧不肯放开。这就让舒蔚有些奇怪了:“顾辛彦?”
“没事。”他自不会说,从刚刚那一刻开始,自己总觉得面前的女人要离开他。从昨日开始,舒蔚便像个没事人一样。既不责怪他,也不跟他闹。
那么安安静静的,好似那些事都无关紧要。
而她越是这般云淡风轻,就越让顾辛彦心里生出担忧。上一次舒蔚甜腻腻地给自己做饭时,便是要跟他分开。
顾辛彦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平白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只得捏住舒蔚细瘦的肩,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蔚蔚,咱们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他是在试探的,幽深的目光笔直地望进舒蔚眼底,像看不见底似的。
舒蔚先是一怔,继而浅笑。望着顾辛彦略显僵硬的面容,以及有些紧张的脸色,便猜到了。
当即点了点头:“嗯,你说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
她难得这样乖巧,一如两年前,他说什么,便都应着、默默做着。那时顾辛彦还有严重的胃病,因为常年作息不正常而导致。
而舒蔚为了照顾好自己的首位病人,在得到顾辛彦允许之后,一连给他送了整月的饭。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酒醉之时,与她发生关系。
如今她应的这么好,安抚了顾辛彦之后,便拨开他的手,去到外面看看这里的情况:“你看起来很累,再躺一会。我睡够了,吃晚餐的时候再叫你。”
舒蔚径直走了出去,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如果有旁人在,也只当她脸色不太好看。唯有她自己心里明白,那是心虚。
因为被顾辛彦猜中了心思,而更显得无地自容。
可是不这么做,她还保的住肚子里的娃儿么?
舒蔚正好走出别墅,回头看了一眼沐浴在日光中的屋子,优雅华丽的身姿在地面投下重重的阴影。
虽有灿烂阳光,却挡不住心底的黑暗。
如她一般。
不久之后,舒蔚便准备好了晚餐,两个人坐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馨和甜蜜。如今她面前的小碗里,盛满了男人夹过来的菜色。
排骨、蒸鱼、还有简单精致的酱鸭。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其实她何尝不想就这么过一辈子,这个男人,在两年前,原本是什么也不会为她做的。
“多吃点,明天带你去旁边走走。这里的风景很不错。”
顾辛彦恍若无意地提及,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向往,细细的笑纹爬满了眼角。让舒蔚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他这副模样,是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要离开么?
放下筷子,她自己却怎么也坐不住。精致的脸上因此染上淡淡的忧色,让人看着,便不自觉生出怜惜。
气氛一时静谧得有些可怕,这里本就是郊区,入夜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若非顾辛彦的筷子不时和碗碟发生碰撞,她都要以为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
可这样的气氛太过压抑,半晌之后,男人总算放下碗筷,不急不慌地道:“舒蔚,你刚刚说,不离开我的对不对?”
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舒蔚没反应过来,只得愕然点头。
听见她的回答,顾辛彦挑了挑眉,目光异常冷冽,让人看不出他心底在想些什么。然而就在舒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握紧掌心,对着舒蔚扬起了冰冷的眸子。
“你说的,我就信。”
他轻笑,眉宇中染上淡漠,绷紧的手臂将全部力道卸在桌面上:“蔚蔚,我告诉过你。只要你说的,我就信!那么现在我再问你,你打算离开我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