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钟炎很意外,再开口的话有些急切,“她的妈妈呢?难道就没管她吗?”
“她刚过百天,安家便派人将她抢走了,从此,妈妈就疯了……”
“你说什么?!取”
在安宁寺所有僧人眼里的夕颜居士一直都是持稳从容的、淡漠疏离地,他如同是高远的雪山,清冷得让人不敢轻易接近;一年一年又一年,他一直都保持着这副姿态,泰山崩于顶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就像是历经了千年万年,看透了一切凡尘俗世,再也没有任何牵挂腑。(800)
但这一刻,听到孟昕疯了的那一刻,他猛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宽大的佛袖掀起了一道劲风,一贯沉寂的眸底掀起了巨浪。
再开口,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轻颤,“她怎么会……”
面对他激动的情绪,莫向北从蒲团上起身,“您先别激动,妈妈现在很好。”
“你告诉我,”钟炎双眸透着冷锐,“安家人为什么要抢走她的孩子?”
莫向北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您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解释。”
钟炎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蒲团上,原本祥和的神情之间多了一分感伤,“她的病真的好了吗?有没有留下后遗症?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莫向北点头,“都很好,她的病症是夕颜,夕颜重回她身边之后,又加上合理的医治,恢复得很快,妈妈现在和我们住在一起。”
钟炎终于松了口气,“好。”
“岳父,我们这次来,是想让您跟我们一起回去!”
钟炎表情一动,紧接着一身重重叹息,“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我很意外。”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当年之所以选择来这里,是因为承受了太过的绝望和失望,再加上身体的原因。”
他说道这里,抬手抚了抚双腿膝盖的位置,“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治好了这腿伤,那五年的我就是一个不能动弹的残废。”
“我知道。”
钟炎很意外,“你调查过?”
莫向北转头看了眼窗外,见安夕颜正在外面的小厨房忙着烧开水,他便收回视线,看向钟炎,开了口,“她十七岁那年,我二十七岁,那时候的我,天天都有应酬,每天都很晚才结束,我就让助理在酒店给我订了一个房间;有一天晚上,我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一进房间,就看到她躺在我的床上,而且被人下了药……”
‘砰’的一声响,两人面前的小木桌应声而碎,莫向北看着面前暴怒而起的男人,继续说道,“那晚,我也喝醉了。”
站在那里的钟炎,缓缓开了口,“你查清楚,是谁干的?”
“安丁香。[800]”莫向北的声音骤然变冷。
“又是安家人!”钟炎双眸骤然眯起。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夕颜已经不见了。”莫向北微皱了眉头,那是他最不愿意回首的一段记忆,为了找回她,他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然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的孩子被我家老太太在一家福利院看到,如果不是那孩子和我小时候有将近十分的像,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和她还有一个孩子。”
“你们已经有了孩子?”
“嗯,刚过六岁生日,他叫莫小宝。”
“也就是说……”
“那一次,夕颜就怀了我们的孩子,但孩子一出生就被安家扔去了福利院,更甚至,他们抹去了夕颜那一年的所有记忆,她根本不记得我,也不知道自己曾生过孩子。”
“那她现在可知道了?”
莫向北摇头,“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真相太过残忍,他不想让她再被伤一次。
钟炎重重叹息一声,刚想开口,却听见外面的庭院里有脚步声传来,他知是安夕颜要过来了,便沉默着坐回蒲团上。
莫向北也没再开口,所以,当安夕颜端着茶盘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两人沉默地坐在那里,她以为是初次见面,大家都有些尴尬,便主动出声打破了沉默。
“茶来了。”
钟炎抬眸看向她,眸底是掩饰不住的怜惜,“孩子,辛苦了。”
他叫她
tang……孩子……
安夕颜难以掩饰心底的雀跃,立马咧开嘴儿,笑得很开心,“一点也不辛苦。”
她将茶盘放在小几上,将三个茶碗里注满茶水,先递给钟炎一杯,“我看您收集了不少茉莉花呢。”
钟炎伸手接过茶碗,“嗯。”
“妈妈最喜欢喝茉莉花茶。”
钟炎的手微微一颤,抬眸看她,恰巧她也正看着他,目光纯净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两人沉默对视了半响,钟炎开了口,“我知道。”
安夕颜缓缓收回视线,端起一碗茶放在莫向北面前,然后自己端起一碗。
她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茶碗边缘,一遍又一遍,恰这时,前面寺院传来雄厚的撞钟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撞在她的心底,掀起层层波澜。
待钟声结束,安夕颜立马抬眸看向钟炎,轻轻开了口,“这次来,我想把您接回家!”
回家……
钟炎有一瞬的恍惚,二十多年了,他一直住在这个小院里,日出日落,独自一人。
在他心里,这座小院就是他的家。
他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毕竟尘世已无所恋,虽然京城那边一直都不曾放弃过接他离开的想法,但那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早已放弃,又怎么可能会回去?
然而……
他看着安夕颜,心潮起伏,动荡不止。
他原本认定的事实被推翻,她的出现让他突然意识到,二十四年前发生的一切或许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孟昕没有嫁给安怀庭……
他们的孩子还在……
那么,他可不可以认为,孟昕依旧在等他。
二十四年了,她一直在等!
如果真相真是如此,那么他……就真的罪孽深重了!
妄他一心向佛,却不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造孽!
思及此,钟炎闭了闭眼,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轻语,“阿弥陀佛。”
安夕颜看不透他的心思,见他如此,忍不住皱了秀眉,“三十岁之前,妈妈等了你六年;三十年后,她又等了你二十
四年;这次我们来,是瞒着她的;如果这次你依旧这么自私,那么抱歉,即便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会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属,绝不会再让她苦等下去!”
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在钟炎的心房处狠狠划了一道。
他缓缓睁开眼眸,眸底是浓浓的忧伤,“你说得对,我的确很自私!”
整整二十四年,他一直以为,是孟昕负了他,在他残废之后,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嫁给了安怀庭。
那时,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
却没想到,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原来竟是最对不起那一个。
此时此刻,钟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很复杂……
安夕颜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茶碗,“那你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是跟我们离开,还是留下?”
她的咄咄逼人,让一旁的莫向北出了声,“你冷静一些!”
“你要我怎么冷静?”安夕颜偏头看向莫向北,声音因为生气有些尖锐,“前前后后,我妈苦苦等了他三十多年;而他呢,倒是挺会享受跑来这里避世,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这么多年,我受的苦,我妈妈受的苦,他又怎会知道?”
莫向北抿紧了唇瓣,看着她的眼眸溢满了心疼。
他又怎会不知她的苦?
就是因为知道,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她放在身边,竭尽全力将她呵护。
安夕颜再次看向钟炎,见他依旧闭着眼默念着佛号,气得一把放下手里的茶碗,‘腾’地一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眼眶泛着红,既悲伤又悔恨,“我脑子肯定是抽了,才会跑来找你!”
钟炎终于睁开眼睛,深沉眼眸里同样带着悲伤,“夕颜,你听我说……”
安夕颜冷冷打断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你是留下还是离开?”
钟炎重重叹息一声,“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安夕颜口气依旧冷硬,“需要多久?”
莫向北从蒲团上站起来,伸手,将她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包进他的大掌间,低头凝着她,轻声道,“你冷静点。”
安夕颜抬眸看他,满眼忧伤,“我冷静不了。”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悲伤,“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她病刚好的那段时间,我因为担心她,每天半夜都会进她房间看一眼,可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安夕颜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她泪满朦胧地看向坐着的钟炎,“她手里捏着您的照片,枕巾上湿透了。”
原本端坐在那儿的男人,他挺直的躯体终于有了晃动的痕迹。
“她想了你一辈子,念了你一辈子!”安夕颜满脸都是泪水,“她今年都五十四了,人这一辈子有多长?你难不成让她临去世时还要对你念念不忘么?”
“颜颜,别再说了。”
钟炎终于从蒲团上站起来,抬眸看向她,“我跟你……回家!”
安夕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了半分钟,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钟炎走到她面前,缓缓抬手,用手指轻轻地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孩子,别哭,你这样,我很心疼。”
安夕颜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问,“你说要跟我回家,是不是?”
钟炎点头,“你说得对,她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何尝不是一直都在等她呢?现在我们都老了,还有多少年可以相守在一起,既然能团聚,我又何苦守在此地?”
安夕颜又激动了,一把甩开莫向北紧握她手的大手,直接一把抱住了钟炎,高兴得又蹦又跳,“爸爸……爸爸……”
钟炎也抱着她,五十多岁的男人竟然流了泪,“颜颜,我的孩子。”
而一旁的莫向北,则低头看了一眼被突然甩开的那只手,唇角勾了勾,心底忍不住腹诽:果然是不能和她亲爹相比!
父女俩相拥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安夕颜突然有些为自己刚刚的过激情绪感到抱歉,“爸爸,对不起,我刚刚说话有些过重,您别介意。”
“傻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怎会舍得怪你。”
安夕颜高兴地一把挽住他的胳膊,“那咱们现在就下山。”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钟炎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可爱的小鼻头,“你总得给我点时间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吧。”
安夕颜吐了吐舌头,“嘿嘿,我知道了,那我们留下来等你一起。”---题外话---还有两更啊,咱家孟昕和钟炎就要见面了,安怀庭到时候也会出现,期待吧,姐妹们,好戏开锣--4638+9458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