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捧着馒头,眨巴眨巴大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感到一阵心酸。
虽然挨了打又受了罚,可她却觉得这样的母亲才是真的母亲,那一位……呵呵,那一位恐怕连打都懒得打她吧,况且也不会打她,因为那样会破坏优雅的形象的。
“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看到女儿眼睛湿润起来,刘氏诧异起来,连忙拉过春心上下检视,“是不是吃亏了?那死女人打着你了?哪儿疼?身上还是腿上?你倒是说话啊!”
春心拉过刘氏的手紧紧握住,扬起笑脸来:“心疼。”
刘氏没听明白,还在查看春心身上是否有伤口,直到春心再次重复了一句才听清,顿时沉下了脸,狠狠的在她脑门身上戳了一指头:“你个小丫头片子,少跟我撒娇,以后再这么干,看我怎么收拾你!”
“为什么?”
“先前大壮骂你,我打他那一巴掌没什么,毕竟左右人都听着呢,骂出那种话来,打他一顿都是轻的。”说到大壮那个小兔崽子,刘氏不由得咬了咬牙,过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你跟你三爷爷闹也没什么,毕竟你占着理,虽说尖酸了点,可顶多也就是我被人骂上一两句管教无方,可今天……你可知你三婶来时提那一句‘族里不会不管’是什么意思?”
春心还真不知道,虽说是从看过的小说里稍微了解到,在古代氏族的权力极大,甚至有时可以不经官府直接定人生死,可究竟什么事归族里管,什么事族里管不着,她还真不懂。
“咱们春家不算什么名门望族,这几百年来最好也不过是出过一个知县而已,都不知道穷了几辈子了。”说到这个,刘氏忍不住苦笑,都是穷困惹的祸啊,搂过女儿,她细细的说下去,“在你爷爷这一辈上,你爷爷是做大哥的,下边还有四个兄弟两个妹妹,哪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几大家子都盯着你爷爷呢。偏也稀罕,这些年来,就数你爷爷最出息,竟然做到了太医,那可是真正在京里跟贵人打过交道的啊。”
敢情那位一天到晚板着脸的老爷子这么厉害呢。春心睁大了眼睛,穿来古代,如果没跟皇亲国戚打打交道,她会不会显得太失职?可是……伴君如伴虎,这可不是小说里,看她这段日子过的也不像是玛丽苏女主的标准生活,万一出点岔子,她小命还要不要了。
刘氏不知道春心脑子里在琢磨什么,仍旧源源不断的讲着:“如今你爷爷年纪大了告老还乡,就在咱们县开了个铺子,虽说你爷爷医术高明,药铺生意也过得去,可毕竟咱们县城人口少,日日也不过是少有富余而已。况且,为着有这个铺子,不知道来过多少打秋风的亲戚,你爷爷又拉不下脸来赶人,少不得帮衬着。要不是你爹不在,也不至于……算了,不说那个。当初你爹没的时候,你才刚一岁,好在那时你寻哥已经十二了,有你爷爷你哥哥在,族里就算有人眼红也不能怎么样。”
“可现在爷爷年纪大了,哥哥又一直不回家,他们就想动手了是不是?”
“是啊,人心没有填满的时候,况且他们心又存了个想头……”
不等刘氏说出来,春心就抢先说道:“他们肯定是想,都是亲戚,凭什么你们吃饱穿暖,我们就得吃苦受累,再或者,他们肯定是想反正你们比我们富裕,分给我们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
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刘氏欣慰的看了春心一眼,点点头道:“他们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将来你爷爷万一有个闪失,这家产还不知道会落到谁手里呢。为着这个,从你哥哥走后的两三年开始,就有人来劝你爷爷过继个儿子孙子的,先前还只是暗示,到后来就是明摆着送来了。”说到这里,刘氏笑了,“你爷爷可是在京里呆了几十年的,还能看不穿他们这点小心思?别说你爷爷,就算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不和那些贵人们打交道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所以,凭着他们好说歹说,你爷爷到现在也不松口。”
还好老爷子精明,不肯收下白送上门的孝子贤孙。春心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又笑起来,她这位爷爷可是正经儿见识过宫斗的,只要他不迷了窍,谁也不能把他糊弄过去啊。
“好了,说了这么多,现在说说族里的事,咱们家一直是长房,你祖爷爷,你太爷爷都是长兄,如今的族长是你二爷爷,也就是你爷爷的弟弟……”
“等,等等……”春心被这一连串的关系给说迷糊了,连忙打断刘氏的话问,“我爷爷是哥哥,而且还是这些年混的最好的一个,为什么族长不是爷爷来做?”
被问及这个问题,刘氏的神色僵了一下,随即才说出一个令春心惊愕的事实。
敢情她那位爷爷不是太爷爷亲生的,而是收养来的,怪不得族长轮不到爷爷来做。春心无语望苍天,没想到竟然还能遇到这么狗血的事情。
“行了,不许再打岔,听我说完。虽说你爷爷不肯松口,可毕竟你爹已经没了,你哥哥又一直没下落,如果没人提起倒也罢了,可如果有人一再挑拨,难保族里不会硬是给你爷爷指一个孙子来,到时上了族谱,一切就成定局了。”
不是吧,族里管得也太宽了,连这个都管?春心难以置信的看着刘氏,手里的馒头也忘了啃。
看出春心的不解,刘氏苦笑道:“一句‘香火为重’就足够了,况且咱们家虽姓春,骨子里却没有春家的血,他们巴不得把正儿八经的春家人塞进来呢。如果不是你爷爷做了这些年太医的余威还在,恐怕他们早就等不及了,如今你三爷爷一家子是最热心的——就数他家人口多日子又过得紧巴,先前赶他走不过是嘴皮子上的功夫,我拿了扫帚却也没真动手,可你今儿这么闹一场,你三婶岂能吞得下这口气?那婆娘无理还要搅三分,如今顶着那一身回去,不知道要跟人怎么编排我们呢。”
“那是我弄的,跟你又没关系,大不了就是我不懂事胡作非为嘛。”
“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刘氏没好气的瞪了春心一眼,“先前再怎么闹,也都还有个限,他们再恼也只能说我泼辣不让人。可你三婶她惯会添油加醋,又最重面子,你这么摆布她,不是把现成的证据送回去么?要是她说动了你二爷爷,把一切都归于我教导无方,要把我休出春家怎么办?我被休倒是无所谓,可你是春家人,指定是要留在春家的,到时他们再来人,你自个儿能应付的了么?况且如果没了我,家里就你和你爷爷两个,你爷爷年纪又大了,他们直接说送来个孩子伺候你爷爷呢?”
所以,不论儿子究竟会不会回来,她都一口咬定儿子会回来,就算不为儿子,也要为女儿保住这个家这个铺子,否则,女儿将来就无容身之处了。
春心听得傻呆呆,只知道自己这次恶作剧似乎是做的过头了,先前族里来人都是动口不动手的,就算动手也是占着理小施惩戒,而她这一桶肥料泼下去,算是直接把证据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