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春的某个早朝上,朝臣们突然对元康帝发起了攻击。:::3
元康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惊慌的同时,还显得十分愤怒。
他对宁皇后动手的事情,朝臣们怎么会知道?莫非是宁皇后有意将消息传了出去,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吗?
元康帝心中无比的愤怒,宁皇后竟然敢在背后捅刀子,简直是该死。
面对朝臣们的诘问,元康帝义正言辞的反驳,全是污蔑。对天子的名声进行污蔑,这是大逆不道,是要杀头的。
朝臣们一点面子都不给元康帝,元康帝既然说流言是污蔑,那就拿出证据来。或者让宁皇后出面,让宁皇后亲自告诉大家真相。
元康帝连连冷笑,这些人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他出丑发怒。
元康帝刚要开口拒绝,却不料内侍上前禀报,说宁皇后此刻就在殿外。
元康帝双手攥紧,死死的握住椅子扶手。宁皇后这个时候跑到朝堂上来,意欲何为?莫非她以为出面作证,就能报复他吗?
元康帝连连冷笑,宁皇后根本就是妄想。
宁皇后施施然从大殿外走进来,先给元康帝行礼。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宁皇后,呵呵冷笑两声,“皇后来得可真及时啊。”
宁皇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人诋毁陛下,离间我们夫妻感情,臣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陛下放心,臣妾今日来到朝堂,只为了说出真相,以正视听。”
元康帝咬紧牙关,哼了一声,“朕也想看看皇后如何说明真相,以正视听。”
这个时候,元康帝没办法阻止宁皇后。朝臣们正虎视眈眈,如果元康帝表现出心虚的一面,朝臣们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宁皇后冲元康帝含笑点头,然后转身面对所有朝臣,说道:“最近有流言诋毁陛下,说陛下对本宫动手,本宫的性命差一点就交代在陛下的手里。对此,本宫想说此事荒谬。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分明是有人不怀好意离间本宫和陛下的感情。”
此话一出,朝臣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颜宓挑眉一笑,宁皇后有这个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宁皇后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元康帝。宁皇后分得清谁对她更重要。
要是宁皇后敢当着朝臣的面,指责元康帝对她动手,差点杀死她,最多只能让朝臣们**一番。对宁皇后本人来说,那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朝臣们也不可能因为宁皇后说出真相,就会对她另眼相看,更别说伸出援助之手。
宁皇后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此事无可指摘。
元康帝很意外,没想到宁皇后竟然是来帮他澄清的。元康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眯起眼睛。转眼,元康帝已经想明白宁皇后的用意。
有朝臣提出疑问,“皇后娘娘既然无事,为何闭门不出,为何拒不见人?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可知长时间不见外妇,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和惊慌?”
宁皇后面色平静地说道:“是本宫考虑不周。本宫偶有不适,故此才会闭门不出。本宫没想到一时的任性,竟然引来诸位大人的恐慌和关心。本宫在此,给各位大人说一声抱歉。”
“不敢当。娘娘既然身体抱恙,切勿炜疾忌医。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比较好。”有朝臣说道。
宁皇后含笑点头,“这位大人说的对,本宫是不该炜疾忌医。本宫这就回去传召太医,诸位大人继续忙。”
宁皇后将事情解释清楚后,就打算离开。她怕自己继续留下来,会被人看出异样,之前的努力全部报废。
宁皇后要走,朝臣们不敢阻拦。元康帝难得地对宁皇后说了几句温言细语。当着朝臣的面,表现出夫妻情深的模样。
宁皇后冲元康帝笑着,奈何笑意一直没有达到眼底。
等宁皇后离开,元康帝就朝朝臣们发难。
朝臣们单凭一些流言蜚语,就敢来指责他,还敢为难他,简直是岂有此理。朝臣们请罪,元康帝不依不饶,下令锦衣卫调查流言的源头。
如果让他查出有人在背后阴谋算计,元康帝捏碎了手头上的毛笔,他一定会让此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让此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早朝结束,元康帝急匆匆地来到坤宁宫。
宁皇后正在喝药。见到元康帝过来,宁皇后也没起身迎接。宁皇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元康帝,她暂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宁皇后喉咙上的伤势并没有痊愈,按理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今天在早朝上,宁皇后是拼着喉咙二次受伤的可能,站出来替元康帝澄清。
结果不出意外,宁皇后的喉咙果然二次受伤。现在喉咙充血,暂时没办法开口说话。不过宁皇后并不后悔。
元康帝见了宁皇后这副惨样,没有丝毫同情。
元康帝不客气地说道:“今日早朝上,你虽然替朕澄清,但是你休想让朕感谢你。”
宁皇后嘲讽一笑,眼神轻蔑。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宁皇后,怒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先是命人将那天的事情传出去,等到朕被朝臣们攻击的时候,你再站出来做好人。
你以为你这样做,朕就会感激你,甚至被你蒙骗?朕告诉你,你是妄想。你那点小伎俩,休想瞒过朕的双眼。
不过看在你替朕澄清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朕可以不计较。但是没有下次。下次你再敢将宫里的事情传出去,朕饶不了你。”
宁皇后面露嘲讽之色,提笔写道:“陛下自诩聪明绝顶,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散布流言的人,目的并不是为了攻击陛下,而是为了让陛下疑心臣妾。让帝后不和,让我们夫妻二人反目成仇。陛下中了别人的奸计,尤不自知,臣妾替陛下可惜。”
元康帝呵呵冷笑两声,他捏着宁皇后的下巴,将伺候的宫人全都吓了个半死。还以为元康帝又要对宁皇后动手。
元康帝对宁皇后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朕就会相信你吗?以后少在朕面前耍这种小把戏。宁氏,朕不妨告诉你,朕认定了你。不管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朕都会盯死你。
你最好别让朕抓住把柄。一旦让朕抓住把柄,朕到时候肯定废了你。等你不再是皇后,你的儿子还能被称之为嫡子吗?”
宁皇后表情剧变,眼神怨毒。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元康帝见状,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特别的得意,特别的张狂。
宁皇后咬着牙,提着比,挥毫:“他们也是你的儿子。”
元康帝冷笑一声,“朕的儿子多了去,少两个也没关系。”
“你残暴无道!”宁皇后愤怒的写下这几个字。
元康帝表情一变,凶狠异常地说道:“既然你都说朕残暴无道,朕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个名声。”
“你别乱来。我今天才替你澄清,改明儿就会有外妇进宫,到时候我见不了人,陛下也会跟着丢脸。甚至朝臣们会再一次发起对陛下的攻击。”宁皇后不客气的写到。
元康帝笑了笑,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朕暂时不能动你。不过你别得意,朕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元康帝放开宁皇后,居高临下地说道:“好自为之。”
然后元康帝就带着人离开了坤宁宫。
宁皇后瘫坐在椅子上,满头满脸的冷汗,喉头痛得让她感觉快要窒息了。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皇后突然爆发起来,挥舞着双手,将桌面上所有东西全都扫到了地面上。
宁皇后还不甘心,起身,将大殿内所有摆设全部砸了。砸光了摆设,又开始转移到寝宫,继续砸。
宁皇后几乎将坤宁宫一切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精光,才算消气。
如果可以开口说话,宁皇后一定要大声诅咒元康帝。这个无耻的男人,这个残暴无道的男人。元康帝既然将她往绝路上逼,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宁皇后咬紧牙关,一个疯狂又大胆的计划,开始在脑海中成型。宁皇后渐渐笑了起来,笑容扭曲又癫狂。
若有人见了,定要说一句帝后两口子全都疯了。
宁皇后出面帮元康帝澄清,流言暂时是遏制住了。
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信了宁皇后的话,相信帝后和睦。私下里,大家却各有想法。
帝后有矛盾,这一点毋庸置疑。真正值得推敲的是,帝后之间的矛盾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有聪明人已经联想到,帝后不睦,承郡王和平郡王想要继承皇位,只怕会难上加难。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投资一下那几个庶出的皇子?
或许下一任帝王就出在几个庶出皇子中间。
朝堂后宫,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和谐,私底下暗潮涌动,只等时机一到就要爆发出来。
……
国公府内,宋安然接到侯府的帖子,老夫人古氏想念宋安然,请宋安然过府一叙。
宋安然收下帖子,又准备了一车礼物,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宋安然就带着丫鬟婆子前往侯府。
到了侯府,宋安然直接去松鹤堂见老夫人古氏。
老夫人古氏见到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拉着宋安然的手同宋安然聊家常。
宋安然很有耐心的陪在老夫人古氏身边。
老夫人古氏或许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同宋安然说了一会话就露出了疲惫之色。
宋安然赶紧知趣的说道:“外祖母累了,不如先回房歇息。”
老夫人古氏摆摆手,对宋安然说道:“老身就是精力不济,其实身体很好。”
接着老夫人古氏吩咐丫鬟,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宋安然看着陌生的丫鬟,问道:“外祖母,红衣和绿衣她们怎么没看到?”
红衣和绿衣是老夫人古氏身边的老人,也是老夫人古氏最倚重的丫鬟。这次过府,两个丫鬟宋安然一个都没看到,自然很好奇。
老夫人古氏笑了笑,说道:“两个丫鬟都被老身给耽误了。就在上个月,老身给她们寻了门亲事,将两个丫鬟都打发了出去。”
宋安然微蹙眉头,关心地问道:“外祖母将身边的老人都打发了出去,那外祖母身边谁来伺候?新来的人肯定不得外祖母的意。”
老夫人古氏笑了笑,拍拍宋安然的手背,“你不用担心老身。这个府里,没人敢怠慢老身。”
宋安然还是觉着不妥。
红衣和绿衣,不仅是老夫人古氏身边的老人,熟悉了老夫人古氏的喜好和习惯,更是老夫人古氏的耳朵和眼睛,替老夫人古氏传递着外面的消息,同时还替老夫人盯着侯府上下。
突然间,老夫人古氏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打发了出去,这个情况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安然小心问道:“外祖母,大舅母对你孝顺吗?”
老夫人古氏笑了起来,“安然,你在担心什么老身都清楚。不过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在这个侯府,没有人敢忤逆老身的意见。”
真的吗?如果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要急着将两个心腹丫鬟都打发出去?这不合常理。
这个时候,丫鬟从屋里带出来一个木头箱子。箱子不大,大概就是一尺见方左右。
宋安然狐疑地看着丫鬟放在桌面上的箱子,老夫人古氏是想做什么吗?
老夫人古氏指着桌上的箱子,对宋安然说道:“这个是老身留给你的。原本是想留给你母亲,可惜你母亲无福,如今全都给你。东西不算值钱,全是老身的一片心意。”
宋安然紧皱眉头,老夫人古氏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遗言。
宋安然紧张地问道:“外祖母,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意外?你和孙女说,孙女现在就去请霍大夫过府诊治。”
老夫人古氏笑呵呵地说道:“你别操心了,老身的身体没问题。能吃能睡,能有什么问题。”
“可是外祖母为什么突然想要将留给母亲的东西给我?”宋安然心头有点不安。
老夫人古氏说道:“老身年龄大了,记性慢慢地变得不好。现在不给你,老身担心自己将来会忘了这件事情。”
宋安然担心地看着老夫人古氏,“外祖母,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孙女还是将霍大夫请来给你看看。”
老夫人古氏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也行。让霍大夫给老身调理一下,让老身别老得那么快。”
宋安然赶紧让白一去请霍大夫过府。
宋安然不放心老夫人古氏,执意要守在老夫人古氏身边。
老夫人古氏笑呵呵地说道:“安然,你不用紧张老身的身体。趁着霍大夫还没来,老身先回房歇息一会。等霍大夫来了,你让丫鬟叫醒老身。”
宋安然见老夫人古氏面有疲惫之色,于是答应下来,“孙女听外祖母的。”
宋安然亲自伺候老夫人古氏上床歇息,然后离开了松鹤堂。
宋安然没急着去见宋安,而是去见侯府如今的当家人,侯府的世子夫人庄清梦。
庄清梦非常热情的接待了宋安然,“老夫人一直念叨着夫人,夫人今儿总算来了。”
庄清梦双手奉上茶杯。
宋安然客气了一下,问道:“表嫂,我有些担心外祖母的情况。外祖母突然间将红衣绿衣都打发出去,换了新来的丫鬟伺候。此事莫非有内情?”
庄清梦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不瞒妹妹,一开始知道这事的时候,我和妹妹一样很惊讶。
红衣和绿衣都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老人,说她们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也不过分。突然间,将两个丫鬟都打发出去,实在是让人不解。
我也去问了老夫人,是不是两个丫鬟犯了错?老夫人说两个丫鬟年龄大了,不好继续留着她们,怕耽误了她们的终身,这才将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
而且老夫人还分别给两个丫鬟准备了一份嫁妆。具体数目我不太清楚,据说有上千两。
妹妹,你也清楚老夫人主意极大,她决定的事情,又是她身边的丫鬟,我一个晚辈不好干涉。
只能按照老夫人的要求,挑选几个忠厚老实的丫鬟到老夫人身边伺候。好在,新挑选出来的丫鬟都还能干,一个多月过去,还没出过乱子。”
宋安然微蹙眉头,又问道:“外祖母的身体还好吗?最近饮食起居怎么样?”
庄清梦仔细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异常,同以前差不多。你也知道人年龄大了,食量跟着减少,睡眠同样会跟着减少。真要说有什么异常,也就是老夫人的饮食更清淡了。”
宋安然再次问道:“最近太医上门请平安脉,有说过什么吗?”
“还是老生常谈,都是那些老话。”
宋安然心头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想了想,又问道:“表嫂,除我之外,最近老夫人还见过谁?”
庄清梦一想,当即说道:“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最近老夫人派人将出嫁的姑奶奶分别叫了回来。老夫人说,她怪想她们的。身边太过清净,就将她们都叫回来热闹热闹。”
经过庄清梦一提醒,宋安然才想起半月前,蒋菀儿曾带着孩子出府。当时宋安然也没在意,如今联想起来,蒋菀儿该是回了侯府看望老夫人古氏。
庄清梦还说道:“以前老夫人几乎不过问爷们的功课和前程。前段时间,老夫人突然问起沐元的学业,还问起夫君的前程,以及其他人学业。
老夫人还勉励沐元,让他多用功,争取考个举人回来。还说只要考中了举人,以侯府的关系,总有办法帮沐元在朝中谋一个闲差。”
宋安然听到这里,不由得再次问道:“表嫂,外祖母的身体真没问题?”
庄清梦摇头。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宋安然,“妹妹,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宋安然自嘲一笑,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我觉着外祖母最近的做的事情,有点像是在交代后事。”
庄清梦一听,顿时急了。
庄清梦急切地说道:“这不太可能吧。老夫人的身体真没看出大问题。要是老夫人的身体不好,就算我不知道,伺候老夫人的丫鬟能不知道吗?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太医能不知道吗?”
宋安然点点头,“表嫂的话有道理,或许是我想多了。”
霍大夫被请到了侯府,宋安然和庄清梦一起赶到松鹤堂,亲眼看着霍大夫给老夫人古氏诊脉。
霍大夫诊脉后,说道:“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年龄大了,需要好好保养。有个头痛脑热的,要及时请太医过府诊治。老夫开个药方,给老夫人调养一下身体。”
“多谢霍大夫。”
听到霍大夫的话,宋安然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霍大夫出门去开药方,宋安然则守在老夫人古氏身边。
老夫人古氏靠在床头上,神情显得很疲惫。
老夫人古氏对宋安然说道:“最近一段时间,老身时常做梦梦到老侯爷。老侯爷在梦里说,他一个人在下面很孤单,想让老身下去陪着他。
老身就想啊,我和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活着的时候没过几天舒心日子,怎么他死了还要缠着老身。
老身自然不意下去陪着他,下面多冷啊。你也知道老身最怕冷。可是那死老头子跟年轻的时候一样不要脸,尽耍无赖。
三天两头到老身的梦里面骚扰老身,非要让老身陪着他。还说什么,要和老身一起去投胎转世。他一个劲的缠着老身,老身就想是不是我的大限快到了,所以他才会在下面等着我。”
宋安然闻言,心头一惊。
宋安然语气镇定地说道:“外祖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你白天想外祖父想多了,所以晚上才会梦见他。刚才霍大夫的话,外祖母也听见了,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只需要好好保养,定能长命百岁。那什么大限将到的话,外祖母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孙女听不得这话,怪吓唬人的。”
老夫人古氏笑呵呵的,“你们小姑娘就是怕这个。”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外祖母,孙女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不算是小姑娘。”
老夫人古氏笑道:“在老身眼里,你们都是小姑娘。”
顿了顿,老夫人古氏轻叹一声,说道:“不管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老身的大限真的到了,老身总要做点什么事情才行,否则老身走得不安心。”
“外祖母……”
宋安然刚一出声,老夫人古氏就打断了宋安然话。
老夫人古氏对宋安然说道:“老身知道,你是想劝老身不要胡思乱想。老身活了几十年,什么都看透了。这生死啊,真不是随便谁能控制的。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说到底,老身也是为了求个心安。要是阎王爷不收老身,老身也欢喜。如果阎王爷要收了老身,老身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走的时候也不会有遗憾。”
宋安然的心情很沉重,面对看透生死的老夫人古氏,宋安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夫人古氏拍拍宋安然的手背,说道:“老身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如果有一天老身真的不在了,你也别太伤心。生死有命,凡事都看开一点。
侯府交给大老爷,老身不放心。不过有沐在,老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以沐的本事,老身相信侯府还垮不了。既然侯府还垮不了,安然,你看在老身的面子上,以后继续和侯府做亲戚吧。”
宋安然想哭,却忍着没有哭出来。
宋安然连连点头,对老夫人古氏说道:“蒋家永远是我的外祖家,我和沐表兄他们,永远都是亲戚。”
老夫人古氏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老身就放心了。哎,老身才说了一会话,怎么就这么累。看来这身体果然比不上当年。想当年,老身就是说一天,也不会觉着累。”
宋安然连忙说道:“外祖母既然累了,那就躺下休息吧。孙女就守在外面。”
老夫人古氏笑道:“老身现在就歇息。你也不用特意守着老身。老身有儿子儿媳,有孙子孙媳妇,合该他们来守着老身,在老身跟前尽孝。”
宋安然抿唇点头,“我听外祖母的。”
见老夫人古氏躺了下来,宋安然也起身离开。
霍大夫开了药方,正在廊下等着宋安然。
宋安然一出门,就见到了霍大夫。宋安然走上前,轻声问道:“霍大夫同我说句实话,老夫人的身体真没问题?”
霍大夫捋着胡须,说道:“老夫没有胡说,老夫人的身体的确没有大问题。老夫人现在的情况,都属于她这个年龄段常见的。如果真要找出点问题,那就是老夫人太老了,身体正一天天衰弱下去。或许谋一天,就突然寿终正寝。”
宋安然紧紧地抿着唇。霍大夫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老夫人古氏的年龄大了,身体老了,身体机能逐渐衰退,或许某一天身体机能不足以支撑生存,自然而然就会离开人世。
宋安然问道:“没有办法吗?”
霍大夫说道:“夫人,生死乃天地法则,有死才有生。这种事情最好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宋安然叹了一口气,“霍大夫说的对,面对这种事情,还是该顺其自然。今日多谢霍大夫亲自跑一趟。”
霍大夫笑了笑,说道:“夫人不必谢老夫。老夫观夫人气色,夫人莫非已经有了身孕?”
宋安然吃了一惊,然后连忙否认,说道:“我没有身孕。”
“奇怪了。夫人能否让老夫诊脉?”
宋安然伸出手,让霍大夫诊脉。
霍大夫将手搭在宋安然的手腕上,微蹙眉头。最后霍大夫放开宋安然的手腕,说道:“夫人果然没有怀孕。老夫老眼昏花,竟然会看错。”
宋安然笑了起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霍大夫只是看错,并非珍错,算不得什么。”
霍大夫却有些纠结。
他又仔细看了看宋安然的面色,依旧说道:“老夫看夫人的气色,的确像是怀孕的。可是诊脉,夫人又没有怀孕,莫非是时日太短,所以还诊不出来。”
宋安然微蹙眉头,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腹部,莫非真有身孕呢?
宋安然算了下月事时间,又算了算和颜宓同房的时间,心想应该不会怀孕吧。她和颜宓同房,通常都会避开危险期。难道在安全期行房也能怀孕?
宋安然心里头埋下了一个疑问,只等时间一到,就能解开答案。
宋安然对霍大夫说道:“或许霍大夫朕的看错了。”
霍大夫想了想,说道:“过半个月老夫上国公府,再替夫人诊一次脉。”
宋安然顿时无话可说。
霍大夫辞了宋安然,离开侯府。
之后宋安然和庄清梦谈话。宋安然说了老夫人古氏的梦,让庄清梦尽量多抽时间,多关心关心老夫人古氏的身体状况。
庄清梦对宋安然说道:“妹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夫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我一定在第一时间告诉妹妹。”
“多谢表嫂。”
“该我谢谢妹妹。若非妹妹心细,我还不知道老夫人竟然已经想到了身后之事。”
宋安然含笑点头。之后宋安然又去见了大太太方氏和三太太高氏。
大太太方氏失去了权柄,人也跟着老了。
当着宋安然的面,大太太方氏就抱怨两个儿媳妇不孝顺,什么事情都不同她说。
如今侯府内,庄清梦管家,沐元的老婆方媛则从旁协助。
大太太方氏对两个儿媳妇都极为不满,认为她们两个是有意架空她。还让宋安然出面,替她收拾两个儿媳妇。
宋安然翻了个白眼,对大太太方氏的话,她都懒得反驳,纯粹是浪费时间。
宋安然毫不客气地说道:“当初外祖母做主,让大表嫂二表嫂管家。要是大舅母心头不满,那就去找外祖母理论。”
大太太方氏才没有胆子找老夫人古氏理论。
老夫人古氏在府中的权柄,是大太太方氏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大太太方氏敢到老夫人古氏跟前叫嚷,老夫人古氏绝对一巴掌拍飞她。
被宋安然刺激了一下,大太太方氏也泄了气。如今的大太太方氏,已经没有当年的斗志。毕竟没有了权柄,就算还有斗志,也是徒呼奈何。反而让自己的日子过不安稳、
告辞了大舅母方氏,宋安然又去看望三太太高氏。
三房靠着侯府,这几年日子过得越发滋润、
观其面相,似乎还年轻了几岁。
宋安然就对高氏一顿猛夸,说高氏会过日子,才会越过越红火。
高氏掩唇一笑,说道:“安然这张嘴,真是越来越甜了,难怪我一直这么喜欢你。”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可不是胡说。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也知道三舅母将三房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高氏笑道:“不是我自夸,论管家的本事,我不输你大舅母。只因为她占了一个嫡长,当初老夫人才让她管家。
要是当年换做我来管家,侯府肯定不会亏空那么多,更不会寅吃卯粮。可惜啊,我不是嫡长。
不过现在好了,我们三房关起门来过自己小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大舅母再也管不到三房的头上。想一想,我是浑身轻松啊,看什么都顺眼。”
宋安然含笑说道:“三舅母有福气,表兄表嫂又孝顺,三舅舅也踏实能干。”
高氏得意地笑了起来。去年,蒋沐洪终于成婚,女方也出身官宦世家。小两口成婚后,感情很好,都是孝顺的人。
总而言之,三房靠着侯府这颗大树,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宋安然同高氏正在寒暄,这个时候有丫鬟进来。
丫鬟说二太太罗氏来了,问高氏要不要见。
高氏拍了下脑袋,对宋安然说道:“我差点忘了,我前几天就和二太太约好了今天见面。”
宋安然说道:“是我来得不巧。”
高氏赶紧吩咐丫鬟,将二太太罗氏带到小花厅喝茶,等一会她就过去。
宋安然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以为大舅母和三舅母,已经同二房那边断了联系。”
高氏笑着说道:“哪能真的断了联系,大家都姓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安然,舅母不瞒你,二房如今就指望着我们三房过日子。
二房分家出去后,手上没有营生。光靠那几个庄子铺子,要不了几年就得坐吃山空。
原本二太太是想去你们国公府找蒋菀儿,谋一个营生。后来又怕蒋菀儿在国公府不好做人,这才求到我跟前。
我就想着,二房和三房都是兄弟,钱给谁赚不是赚。不如拉拔一下二房。恰好老爷那里缺个可靠的人手,二老爷刚好可以顶上。
这不,不仅二老爷去了南州,二房还将银钱投了进来,想吃点红利。我也就没拒绝。
二太太今天过来,估摸着是为了去年的红利。去年年底路上不太平,红利没分下来,二太太也是着急了。今儿她过来,我肯定不会让她空着手回去。”
宋安然闻言,挑眉一笑。宋安然真没想到,三房竟然舍得拉拔二房。当年,三房和大房一起,可没少欺负二房。三太太高氏对二房也是诸多看不上眼。
只能说人心易变,以前看不顺眼的人,现在也能看顺眼,还能一起合作。
宋安然对三太太高氏说道:“既然三舅母和二舅母有要事要谈,我就显告辞了。二舅母那里,我就不去见了。请三舅母替我问声好。”
三太太高氏笑道:“你放心,我肯定替你带到。按理,你身份高,该她来见你的。”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还要去见大姐姐,就不麻烦二舅母跑来跑去的。”
“你说的对,还是安要紧。你赶紧去看看她,那孩子也不容易。”
宋安然告辞了三太太高氏,直接转道去看望宋安。
当年蒋沐绍过世,宋安立誓替蒋沐绍守三年。
三年时间早已经过去,可是宋安依旧过着闭门不出,如枯木一般的生活。
当宋安然来到宋安的院落,原先那些华丽的摆设,早就不见了。一眼看去,感觉就是色泽沉重,死板,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在这样的院落里生活,宋安然肯定不习惯。宋安然喜欢色彩鲜艳的,喜欢院落里欢声笑语,喜欢每个人都鲜活,像是鲜花一样。
可是宋安这里,却感觉不到人气。就连丫鬟身上也沾染了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宋安然微蹙眉头,还没见到宋安,宋安然已经可以想象出宋安这几年带着孩子究竟过的是什么生活。
宋安得知宋安然来看望她,手上一顿,手中的佛珠差点落在地上。
宋安叹息一声,她的心还是不能真正的平静下来。
宋安然从蒲团上站起来,神情很平和。她命丫鬟打来热水,洗漱完毕后,才去见宋安。
当门口光线暗下来的时候,宋安然猛地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数年未见,为何宋安变化这么大?
宋安原本还有点肉的脸颊,已经彻底凹陷下去。肤色也没有当年的白皙,变得蜡黄暗沉。眼神还算清亮,可是为何整个人却像是老了十岁。
宋安然看到宋安这副模样,很不忍心。她上前,握住宋安的手,宋安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从细腻变得粗糙。
宋安然心疼地问道:“大姐姐,你受了委屈吗?侯府是不是有人苛待你们母子三人?”
宋安想要笑,或许是长久不笑,肌肉都僵硬了。最终她还是没能成功笑出来。
宋安对宋安然说道:“二妹妹误会了,没人给我委屈受,也没有人苛待我们母子三人。大嫂当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吃穿用度都没有少过我们。”
宋安然皱眉,“既然如此,那为何大姐姐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不成大姐姐是在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