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身上既然搜出了五石散,那么她刚才无缘无故攻击沈千雪,想必定是服用了五石散之后变得神志不清,突然发狂所致。
这样一来,沈千沫会妖术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这么说,自己这一招苦肉计算是失败了?这一簪子算是白挨了?沈千雪见沈千沫如此轻易的就解了自己设计了这么久的局,心里真是万般不甘,只是连皇上好像都护着她,更不用说煊王,简直保护的她滴水不漏,真是让她羡慕嫉妒恨。
安平郡主见沈千沫轻易脱困,又见孟元珩对她百般呵护,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一时情急之下,对明德帝说道:“皇上,刚才听世子夫人所言,煊王在回京途中曾遇到刺客,在审问刺客时,沈大小姐只是看了那些刺客几眼,那刺客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她招认了一切。这难道还不是妖术吗?”
孟天珞听见安平郡主此言,面上有片刻惊慌。无影门的杀手并不容易雇佣,为了上次那次刺杀他可是花费了大量的财力和精力,谁知道却被孟元珩这个残废轻易脱困。
只是这些日子孟元珩迟迟未见动静,他原本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听起来,那些刺客既已招供,那么孟元珩迟早有一天会查到自己头上。
看来,自己的计划要加紧进行才是。
明德帝将信将疑。“世上怎会有这种事?安平,你休要道听途说。”
沈千雪连爬上前,拼命附和道:“皇上,安平郡主所言千真万确,确有此事,贱妾愿以性命担保。”
顿了下,觉得自己的性命仿佛不够分量,她忽然福至心灵一般,看了明德帝身边的李公公一眼,急切的说道:“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李公公。上次回京时,李公公一路与煊王同行,想必也是亲眼目睹。”
见沈千雪说的言之凿凿,明德帝转头看向李公公,问道:“李元,可有此事?”
李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真是恨不得地上忽然出现一条裂缝,好让自己钻进去,不用再面对如此为难的局面。
煊王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可是欺君之罪他又承担不起。这……他该如何是好?
李公公额头冒汗,浑身战战兢兢,早没了平日的伶牙俐齿,话都说不利索了。
“回皇上,确实……确有此事,当日那些刺客无论怎样严刑拷打,死也不肯说出是何人指使,可是未来煊王妃上前只是看了那刺客几眼,刺客就说了实话。”
说完,他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孟元珩,瞬间便将头低垂到腿间,全身抖个不停。
煊王可不是好惹的啊。
众人刚才听沈千雪说的时候,并未尽信。只因早就听闻这姐妹二人一向不和,自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可是现在连李公公也证实了,如此说来,这竟是真的了!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就连宁婳和付月婵的脸上也是隐隐闪现惧色。
只是被她看了几眼就会受她所控,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妖术?
这个沈家丫头居然如此邪门,亏自己还对她青眼有加。明德帝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怒气冲冲的对沈千沫质问道:“沈家丫头,你有何话说?”
沈千沫面色如常,从容不迫的向明德帝跪下,语调平稳的说道:“回皇上,正如李公公刚才所言,当日那名刺客嘴硬的很,臣女担心煊王安危,不得已才使用了明照之术。这明照之术乃是瞳术中的一种,是审问犯人时的一种手段。此术自古以来皆自有之,并非妖术,还请皇上明鉴。”
这是自上次审问刺客事件之后,孟元珩为以防万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应对之策。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瞳术?明德帝虽未听说过,不过听沈千沫这么说,他要是否认,好像显得他很没有见识,于是故作深沉的说道:“就算这瞳术自古有之,你一个久居深闺的千金小姐又怎会习得此术?”
沈千沫早料到会有此一问,仍旧不慌不忙的回应。“璧山书院古籍众多,臣女上次去苏州为外祖父贺寿期间,偶然在书院中翻到一本古书,上面正好载有此术。臣女好奇之下,便按古书所载习得了一些皮毛。”
璧山书院百年历史,有一两本古书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个沈家丫头聪明灵秀,能习得此异术倒也说得过去。
看在孟元珩的面子上,明德帝正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却被昭仁长公主一声冷哼生生打断了念头。
“皇上,这沈家大小姐好好的女德女戒不学,却偏偏对这些奇门异术、歪门邪道感兴趣,本宫听说她还喜欢跟尸体打交道,现在又钻研这种神神怪怪的异术,也不知是何居心。大晟朝最忌装神弄鬼之事,这所谓的瞳术如此诡异,宫里本就人心不稳,此事若不查个一清二楚,怎能让我等安心?”
这……明德帝也犯难了。他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对自己这位皇姐的话,他一向不敢不从。
明德帝自幼生母早逝,在众皇子的明争暗斗中一直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只有这个皇姐对自己照顾有加,鼎力支持。说起来自己能坐稳这个皇位,一部分还是仰仗于这个皇姐的功劳。
一直跪伏在地上的沈千雪也适时插话道:“皇上,贱妾可以证明,贱妾的姐姐自从那日遭逢大火之后便一直不太正常,总是做一些她平时根本就不会的事情,连性子也跟以前有天渊之别,贱妾以为,姐姐是不是在那场大火中被邪灵附体,才变得如此奇怪。”
沈千沫也真是服了沈千雪的想象力了,连邪灵附体都想得出来,这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定位成妖女了。
不过被沈千雪这么一说,众人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本来他们就觉得沈千沫身为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会那些验尸解剖的技术,有点异于常人,现在见她又会这些他们闻所未闻的奇门异术,用邪灵附体来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一时,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更显惊惧。
明德帝也不傻,他自然清楚,自己这个皇姐抓着沈千沫的小辫子不放,定是为了去年七夕,孟元珩毫不留情的拒绝与安平的婚事,让她颜面尽失一事。他为难的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孟元珩,又看了一眼照旧云淡风轻的沈千沫,沉吟半晌,出声问道:“依皇姐之意,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哼,本宫的意思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是皇上,自然一切听凭皇上裁夺。”昭仁长公主冷声说道。
她一向跋扈惯了,见自己连一个小丫头都迟迟拿不下,心中本就憋闷,更别提这个丫头还是煊王的未来王妃。想起去年所受的屈辱,她就火冒三丈。
她就不相信,凭她的身份和地位,会解决不了一个小丫头。煊王府又如何,要不是看在自己的女儿对孟元珩这家伙一往情深的份上,她早就给煊王府颜色看了。
明德帝自是听出了昭仁长公主的不耐烦和怒意,无奈之下,只好依了她的意思,命令将沈千沫带去天牢暂时关押,待将瞳术一说查实之后,再做定夺。
横竖只是暂时关押个几日,先消了昭仁长公主的怒火,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
明德帝觉得自己对这个二儿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孟元珩显然并不领他的情。见几名太监又要上前将沈千沫架起,他一脸寒霜的护在沈千沫面前,没有半步退让。
“只要本王在此,谁都休想动她分毫。”
这是摆明了要抗旨的节奏。
在场的一些未婚女子艳羡的看向沈千沫,纷纷想道:这个沈家大小姐还真是命好,若是有个男子会为了保护自己,可以公然抗旨,挑战天子权威,就算他是个残废又有何关系。
安平郡主素来清冷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能喷出火来。这个女人,凭什么能让冷心绝情的煊王做到这种地步?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她,论出身,论才情,论相貌,自己都不输她,为什么煊王却对自己连正眼都瞧不上,唯独对这个女人情有独钟?
“放肆,煊王你这是要公然抗旨造反吗?”孟天珞站在明德帝身后,义正辞严的指责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有多巴不得孟元珩能够真正造反,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打入谷底,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本王只要她平安。”面对孟天珞的蓄意挑衅,孟元珩面色未变,只是抓着沈千沫的手加紧了几分力道,仿佛向众人宣告,为了保护这个女人,就算是造反,他也会毫不犹豫。
明德帝见此,心里一沉,双眉紧皱。这个老二对沈家丫头居然情深至此,看这架势,造反之事他竟是真的做得出来。
孟元珩对自己毫无原则的宠溺和维护,沈千沫当然心中感动。对于孟天珞的煽风点火,她也心知肚明。
那么,就让她来做这个灭火的人吧。身为帝王,当然不会希望看到自己底下有人会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是对他帝位无形中的威胁。
而她,绝不会让孟元珩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也绝不会给那些正等着落井下石的人伤害他的机会。
她回握住孟元珩的手,用手指在他略显粗糙的手掌上写下“安心”二字,然后对明德帝淡然说道:“皇上,臣女愿去天牢,清者自清,皇上明察秋毫,定能还臣女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