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 把皇帝当傻子耍(还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找。”皇帝冷漠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回到岚琪身边,她睡得那么香甜安稳,真真是累坏了的。想了想,又把梁公公叫回来,吩咐道,“让畅春园准备着,兴许要送娘娘过去休养一阵子,暂时先别对外头说,她还未必乐意。”
玄烨再折回来,看到搁在墙边的画框,两幅画依旧叠放在一起,岚琪用硕大的红布把画捂得严严实实,像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不禁好笑,想到洋大臣对他说那是他们那里的风土人情,不禁皱眉,洋人倒腾那些高明技术之余,也够荒唐了。可男女私下里卿卿我我见着这些,自然有个中的妙不可言,而岚琪口是心非欲拒还迎模样,更是可爱得紧。
忽然听得岚琪梦中呓语,忙回到她身边,梦里的人显得有些焦躁,玄烨便将她抱在怀里,慌张的岚琪皱眉片刻,又安逸地继续睡了。
玄烨轻轻吻了她的面颊,回想这几日的光景,他立在太和殿宝座前傲视阶下所有人,皇室子弟、文武大臣,还有外邦的使臣们,气吞山河之势,万万人之上的尊贵,其实背后就“孤独”二字,只有在这里,才实实在在感觉到身为人存活的意义,好在他还有岚琪。
隔天,熟睡的人恍惚醒来时,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劲儿,重要的事压在身上,少不得精气神支撑,现在什么都放下了,她就支撑不住了。虽然还有许多应酬,但上头有佟贵妃,那些命妇大臣也不会绕过贵妃来巴结她,就算昨日宴席上,也是佟贵妃陪着皇帝光芒万丈,她和荣妃默默坐在一边,说好辛苦了那么久,要好好享受付出得来的成果。是以昨天她喝了酒,玄烨来闹她时,都有几分醉了。
呆呆由着宫女侍奉梳头时,她只听说万岁爷半夜来了,今天一早就回乾清宫,勒令宫里任何事都不许来永和宫吵着德妃娘娘,她依稀记得和玄烨说过话的,就记得自己朝他砸了个枕头,其他都记不起来。不免嘲笑自己,累了这么久,脑袋都不好使了。
环春也是歇了半天才来伺候的,昨晚寿宴上的红豆羹见娘娘多吃了几口,就叮嘱御膳房今日再做了送来些,这会儿热了端过来,岚琪捧着碗懒懒地吃着,听环春说:“桌椅器皿都已经收到库房,惠妃娘娘在那儿主持,多下来的东西内务府算了账最迟明日送来给您过目,正好皇上也说今天别让人打搅您。”
岚琪道:“不急着催他们,又要收拾又要清点,哪儿那么快的。”
环春却笑:“他们都吓死了呢,您还不知道呢,各宫亏空了几个月的月例都送来了,咱们就这个月还没见着银子,一清早也给送来了。奴婢方才去别处打听,内务府那边,梁总管新拨过去的徒弟,领着人一处一处磕头赔罪。这下子娘娘主子们才知道,这些日子不周转,和您和荣妃娘娘不相干。”
岚琪把碗递给她,面上未见一点喜悦,反而沉着脸色问:“是谁急了问内务府借银子,查了没有?”
“就是相干的人都不见人影了,梁总管才新派了人过去操持那些事。至于那些人,也不晓得活着还是死了。”环春叹息,“您这儿回头还要心烦,怎么向太后交代呢。”
岚琪则吩咐:“派人让四阿哥来一趟,我有话问他。”
乾清宫里,解决几件要紧的事后,皇帝进了暖阁,梁公公很快给内侍卫长引路跟进来,隔着屏风听见侍卫长禀告:“侍卫们搜查了围场附近所有出入口,盘问了那天当值圈地界的侍卫,说是皇上行围前几日,有镶白旗的人在附近出现。”
“镶白旗?”玄烨皱了眉,半晌才冷冷开口,“去查一查裕亲王府近日的动静。”
来者退下,梁公公在外转悠了半天,回来后先禀告说德妃娘娘醒了,正好好在永和宫歇着,再后来就劝道:“太子射杀豹子,也是给您撑脸面的好事儿,万岁爷何必追究得那么细致呢。”
玄烨冷冷看着他:“你想学着大臣们,来劝朕息事宁人?”
梁公公忙伏地,诚恳地说:“师傅昔日教奴才,不能只会伺候人,还要劝着皇上一些事儿,奴才听见您提起裕亲王,怕您盛怒之下,伤了兄弟情分。”
玄烨哼笑:“朕怎会与他伤了情分。”他幽幽看着梁公公,目色一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梁公公为难极了,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奴才只知道,太子和裕亲王往来密切。”
玄烨往后仰,整个身子陷进座椅里,眼神怔怔地望着桌上堆着的折子,口中道:“这样说来,那头豹子未必不是太子勾结裕亲王弄来的,那天行围,他看到太子猎了豹子时眼底放光,一副早就料定的神情,现在想来,真是可恶急了。如今,朕的兄弟们,朕的儿子们,都来作假欺瞒朕,朕还未到天命之年,还没有耳聋眼瞎,他们就开始把龙椅上的皇帝,当傻子耍了。”
梁公公劝慰道:“皇上想开些,总有些事……”可他话未完,外头通报说四阿哥求见。
皇帝没多想就把四阿哥召了进来,胤禛这次负责外邦使臣的接待,他们都已经拟定了各自归国的日子呈上来启奏皇帝,胤禛一一向父亲禀明,可皇帝根本没在意听,正是一肚子的怒气,随口问:“蒙古各部贵族那里,是谁在支应?”
胤禛照实说:“是太子,但太子昨晚饮酒多了,今日没能起得来,暂时是五阿哥过去安排,他们也都陆续要离京,再有纯禧皇姐也要……”
“太子呢?”玄烨大怒,突然就打断了儿子的话,胤禛被唬了一跳,脸上绷得紧紧的。
玄烨又问他:“太子呢?”
胤禛忙屈膝在地,再禀告:“太子抱恙,在毓庆宫养病。”
玄烨瞪着儿子道:“你亲眼看到他病了?”
胤禛摇头。
玄烨又问:“太医院的太医诊断他病了?”
胤禛还是摇头。
便听得父亲拍案而怒,指着儿子骂道:“你已经学得随口就为他编谎话来敷衍朕,到底他是懒了不想里朝政,还是真的病了,你们有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朕一次次不与你们计较,就个个蹬鼻子上脸,把对朕的忠孝置于何处?朕问你,太子为什么不理政,为什么不见蒙古亲贵?是不是知道往京城的路上有成千的灾民在闹饥荒,他不敢见朕了?”
胤禛的心突突直跳,理智告诉他,自己是撞枪口了,怪自己没仔细想就随口替太子敷衍,也许平日里皇阿玛听过也就罢了,今天这些事儿已经先惹怒了他,偏偏让自己给碰上了。
梁公公也被吓懵了,就听着皇上劈头盖脸地责骂四阿哥,和四阿哥相干的不相干的事儿都拿来问他,偏偏四阿哥够硬气,答得上的还能和皇上往来几句,遇见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的,就忍着挨骂一言不发。
皇帝发泄了好一阵,动了大气一时有些晕眩,四阿哥与他一道把皇帝搀扶进去,便静静地侍立在一旁不言语,只因皇上不让宣太医,大家就这么僵着了。
可早有梁公公的徒弟有眼色地跑来永和宫递送消息,岚琪听说儿子在乾清宫挨骂,玄烨还骂了好久好久,直吓得变了脸色,问环春:“难道是胤禛贪了内务府的银子?”
环春连忙道:“四阿哥府里几时缺过银子,要那么点儿派什么用处,娘娘您别先乱了。”
可是很快就有第二拨人来,梁公公似乎是着急了,求德妃娘娘去一趟乾清宫,皇上动了大气有些伤身,可他不肯让太医瞧。
岚琪则早就穿戴整齐,就想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眼,忙坐了轿子往乾清宫来,又一并将太医召见来,玄烨一见面就埋怨他:“难道让人看笑话,知道大清皇帝病了?”
岚琪正色道:“病了怕什么,只要能好起来,家国天下照旧安稳,难道做皇帝还不许生病?”
好在玄烨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急怒攻心气短了些,太医给含服了参片,在屋内熏了些静气凝神的草药,又说不能再动气,且要安心养几日,便就退下了。
岚琪见胤禛还在边上杵着,一时也气恼得不行,训斥他:“外头差事不要办了,你在这儿看什么热闹?”
四阿哥今天都被骂麻木了,额娘这句话抛过来,他还愣了愣才醒过神,忙施礼退出去,梁公公陪着道外头,好声说:“贝勒爷别记在心里,皇上也不会对别人这样发脾气,这么久积压了好些事,是和四贝勒您亲近,才舍得张口骂的。反正那些事儿,和您都没关系。”
胤禛苦笑一声,让梁公公好好照顾阿玛额娘,便匆匆走了。
屋子里,岚琪坐在榻边,正照着太医说的法子,在玄烨手背的穴道上轻轻揉捏,掐到玄烨的痛处,他发出吃痛的嘶嘶声,瞪了岚琪说:“还要给我添不痛快?”
岚琪却头也不抬,问:“好好的,骂我儿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