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扁舟顺流而下,缓缓划过宽阔的湄公河水面,停靠在修建的码头上,上百名来自川两省的建筑工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默默注视岸上十多个装备精良的军人和走下小船的俊朗青年。
陈朴伸手将康宁拉上高坎,低声问道:“咦,你的英国妞怎么不一起来啊?”
“她突然接到通知,赶到新加坡开会去了。我觉得缅北的局势近期可能会有变化,回去和你细说。”康宁转向一旁的石镇,大声笑道:“石大哥,难得见你一次啊,估计除了开会,就见不到你的影子了。”
石镇哈哈一笑:“康总,你不是比我更忙吗?我也是来巡察码头建设进度才遇到陈总的。对了康总,怎么又把我的政委给调走了?”
“人才紧缺啊,现在我们刚刚起步,各个部门都缺人手,所以只能从内部挖掘。对了,盘洛不是去当你的政委了吗?相对而言,他更熟悉民族事务,孟温和孟砍两县的民众都卖盘洛的面子。他原来就是民族自卫队的参谋长,业务方面也熟悉,打孟洋的时候,就是他孤身一人进城说服那些守军兄弟的,他在民族官兵心目中威望很高,而且还精通四种少数民族语言,对你帮助应该很大。”康宁笑着回答。
石镇点了点头:“盘洛是个实在人,也好相处,只是我觉得文胜离开太可惜了!我们如今实行的官兵教育和军民鱼水情的政策,都是文胜留下地那一套,虽然我们相处地时间不长。但我手下弟兄们都不愿他离开啊。我刚从孟砍回来。沿途一万多民众自发地参加修路,看到我们当兵的经过,都会停下手上的工作笑脸注视,很感动人。我从来没想到当兵能当到这个份儿上,你们的军队还真有一套啊!”
“老石,看你这话说的,什么我们的军队?你不和我们一起啊?”陈朴在一旁不满地大声问道。
石镇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陈总。你千万可别误会啊,怪我没说清楚,我指的是你们原来国内地那支军队。哈哈!你们两个可能不知道。我投降之后,我老父亲赌气几乎不和我说话了,前天他在孟雷街上转了一圈回到家里。看到我进门,劈头盖脸就问我当多大的官?我告诉他是五县警备区司令,当时把他吓了一大跳,愣了半响,最后他扔下一句话又出去了。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好好干,这支军队有前途’。哈哈!”
康宁高兴地笑了起来:“等忙完这阵子,我就去拜访你父亲,老人家戎马生涯一辈子不容易啊,虽然流落到这里,但他们身上传统的军人尊严和观念都没变,很是令人尊敬!张思杭地父亲也一样,他们都是当年李弥将军手下地精锐,等万岗军营建好了,你抽个时间组织一下,让我们这些老前辈们都去参观参观,看看训练和实战演练,提出些意见来。他们那一辈,都是身经百战幸存下来的,丰富的经验是一笔巨大地财富,要是他们愿意,半年后可以搬到万岗大营旁边的军队家属大院去养老,大院与正在建设的军队总医院一墙之隔,生活十分方便。”
石镇感激地点了点头:“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个地方的变化可真大啊!我们这些投诚的官兵,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薪水高、待遇好,普通士兵都能养活一家人,粮食和食品供应优先照顾军属,而且比原来大大丰富,官兵们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原来地老兵油子个个也都收心了,官兵们似乎每天都在进步,并且都懂得珍稀自己的荣誉了。”
“还必须加强官兵们地思想教育,绝不能有一点儿松懈!”
陈朴严肃地叮嘱道:“老石,少铭已经采购回来六千多套内地警察的作训服,帽子鞋子都配套,虽然没有任何军衔标志,但先凑合着用吧,从元月一号开始,你们那一块先行换装。警备部队主要是对内,军装式样与正在组建的警察相同,军衔标志与军队一致,区别在于臂章和胸标上,明年七月警备部队的正规军装就会生产出来,在此之前,一定要加强训练,改善和密切军民关系,竖立起军队的良好形象来,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石镇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官兵进行思想教育,我们一刻也不会放松,这也是文胜离开前一再叮嘱的,如今大家都看到带来的实际好处了,没有谁愿意轻易丢掉的。”
康宁向石镇问道:“你们有什么困难吗?”
“有,我们现在的武器装备亟待更新;新到的两艘一百五十吨巡逻快艇的改装,需要两门机关炮;通讯设备还不能配备到各县警备大队;各县应该尽快建起营房和办公室,不能总占着民房;还有就是我们没有监狱,如今三百多名进行劳动改造的土匪都睡在采石场旁边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里,不好管理,前两天逃跑的两个被我们的士兵果断射杀之后才稳住阵脚。”石镇连珠炮般说出面临的困难。
康宁和陈朴听完,一时间头都大了。
两人商量片刻,由陈朴低声告诉石镇:“这段时间我们扩军幅度很大,基本上没有库存的武器装备了,参谋部和装备部一直在想办法,估计你还得等一个月,到时给你的两千官兵统一装备,便于管理和弹药补充。机关炮目前暂时还弄不到,你先让弟兄们搬两挺重机枪上去用吧,营房和办公室可以马上建设,回去之后,你先招集几个县长问问,看看他们如何规划自己的地盘,地方由你们警备司令部优先挑选,五个县统一按照营级规模建设,建筑式样和装饰外表都必须一致。大门上方正中央要预留悬挂军徽的位置。尽可能设计得威严庄重。除了营房和两层办公楼外,还需要有两个篮球场和二百米环形跑道,这个钱咱们可不能省,否则以后再来扩建就更麻烦了。至于监狱,你选址之后打个报告给后勤部长周继先,让他来负责,否则你这么多事情非跑断腿不可。”
康宁看到陈朴还在和石镇商议具体事务。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就走向码头上方的一溜草棚,两个正在做饭地中年妇女看到康宁和身后地侍卫长瞿彪走了过来。神情间略显慌张。
康宁
笑了笑。用四川话问道:“你们好!请问你们是那人?”
两位妇女听到康宁的川音,顿时放心许多,长相秀气的短发女子客气地回答道:“我是资阳的。她是万县的,我们这个工程队基本都是这两个地方的人,那边修路地工程队是云南来的。”
康宁闻到一股浓郁的麻辣烫香味,咽了咽口水,笑着问道:“好香啊!我很久没吃到正宗地川菜了。今天你们做什么好吃地?”
两位女子看到康宁如此和善有趣,轻声笑了起来。
长发女子指指远处的河湾。微笑着回答:“我男人在那边网鱼,估计等会儿他能背回五六十斤来。这条河鱼很多,味道也很鲜美,半个月来我们常吃鱼,省下了不少伙食钱。你要是不嫌弃,等会儿和我们一起吃吧?也差不多到晌午饭时间了。”
“太好了,可是我们有十几个人,要是一起吃,恐怕你们得饿肚子。”康宁笑着道。
谁知两个热情的女子毫不在意,短发女子大声笑道:“没关系,那里还有个大铝锅是新地,我们带来了不少火锅底料,再做一锅麻辣烫就行了,反正这些鱼又不花钱,费点儿力气网回来就行了,根本就不算什么。大兄弟,你长得可真英俊,听你口音,是我们泪江人吧?你的工地在哪儿?你怎么还配有警卫啊?”
康宁哈哈一笑:“我的工地在北面的大瑶山,我不是泪江人,但算得上是泪江女婿吧,哈哈!两位大姐,要是这样我可不客气了,等会儿我把自己的十几个弟兄一起叫过来吃饭,你们可不许反悔啊。”
“看你说哪儿去了?出门在外,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客套话了……二妮她妈,我拿锅头到河边洗洗,你往那边地土灶上添几根干柴,再把箱子里最好的料子拿出来,等会儿老彭他们回来,估计要和这位小哥摆龙门阵地,让他们把壶子里的酒搬出来,我马上就好。”短发女子麻利地抱起草棚角落里的大铝锅,热情地对康宁吩咐几句,就快步走下河堤。
康宁叹了口气:“阿彪,把我的卫星电话拿来……你去通知陈大哥和石大哥,就说午饭在这里吃吧,我打完电话就回来,别让人打扰我。”
“明白!”
康宁拿着卫星电话,走到三十米外的岸边大树下,斜倚在粗大的板根大青树下,熟练地按下了一组号码。
数秒钟后,电话接通了,康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凝神倾听。
“你好……哪位啊?怎么我的手机显示这么怪……”
康宁用力咽了咽发苦的喉咙,声音仍然显得略微颤抖:“萌萌……你还好吗?”
曲萌萌显然是被这熟悉而又亲昵的称呼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她颤抖的声音:“你……你是谁?”
“萌萌,你过得好吗?家里人都还好吧?”康宁略微提高了音调。
“呜呜……你这死人头……我不理你了!天啊……哥,我想你啊……”远方的萌萌大声哭泣起来。
康宁温柔地劝道:“萌萌,别这样,否则我心里更难过了。”
“……哥,告诉我你在哪儿好吗?我要去找你……呜呜……我和静姐每次通电话,我都不敢问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很苦,被迫逃到国外去了……哥,我想你啊,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真是苦了你们了!萌萌,我如今在缅甸,辗转奔波多年,如今总算是安顿下来了,今后估计也不用再逃亡了……”
康宁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珠,抬起头仰望茂密的树冠,不让自己的泪水再流出来。
萌萌急切地问道:“告诉我你的地址好吗?学校快要放寒假了,等一没课了我就去出发去找你,我一定要找到你!”
“好的!萌萌,你别激动,听我说……元旦以后,我会再给你去电话的,到时候你告诉我你的启程日期就行了,我会派人到昆明去接你,你现在不要着急好吗?”康宁低声安慰道。
“嗯……”
萌萌擦了下堵塞的鼻子,低声说道:“哥,我告诉你件事,怡姐去年初离婚了,她很苦的,现在和我住一起,就是原来我们在成都的那个家,等会儿……等会儿你给她打个电话好吗?你还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康宁点了点头:“怎么会忘得了呢?等会儿我就给她打电话,萌萌,告诉我,你过得好吗?”
“还好,就是特别孤独……你把我的心全偷走了,我恨你!可我……可我怎么样也忘不掉你,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脑子全都是你的影子……哥,我要到你身边去,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我真的会发疯了……”
萌萌再次伤心地哭泣,好一会儿才说道:“哥,我在下班的路上,人很多,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我先挂电话了,你记得给怡姐去个电话好吗?答应我,一定要给她去个电话,好吗?”
“好的,我马上给她去电话……嗯,再见!”
康宁放下电话,深深地吸了口气,略作思考,随即拨通成都那个温柔窝里的电话号码,一声温柔动听,充满磁性的问候声传了过来,让康宁的心脏急剧收缩。
“你好!哪一位?”
“怡姐……是我、小宁。”康宁尽可能平静地回答。
电话里传来一阵隐约的抽泣声,康宁着急地问道:“怡姐、怡姐你说话啊……”
郑怡忧伤而又激动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宁……有个人想和说话,你等等……”
康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默默等待,不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一句幼儿天真无邪的欢叫:“……妈妈……真的是爸爸吗……”
康宁只觉得一阵眩晕,双腿一软,缓缓地跌坐在了树根下。